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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忠臣IF·琴樂陰的葬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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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后,當晨風大企業家荊正堂動筆起草自傳的時候,準會想起那一趟參加葬禮的炎京之旅。那是一個炎熱的下午,當他和妻子霏微乘坐「星刻炎京」特快火車抵達炎京,從火車停下來的那一瞬間,所有人都忙不迭地逃離鐵板燒的座位以及宛如蒸籠的車廂,汗流浹背地涌入炎京崇圣站。

  那是最壞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更是一個還沒有空調的時代。

  幸好車站里有小商店,里面最多的冰鎮飲料自然是蒸汽商會生產的「五花可樂」,而且用的是晨風特別少見的琉璃瓶包裝,喝完必須將琉璃瓶放回去。

  雖然蒸汽商會的琉璃制品早已通行輝耀,價格低廉得連乞丐都可以用琉璃碗討飯,但小商店居然用琉璃瓶裝飲料還是忍不住令荊正堂暗暗吃驚——炎京人已經有錢到不會偷琉璃瓶了嗎?

  荊正堂其實并不愛喝甜的,但太陽實在是太火辣,當一口冰飲沿著喉嚨涼遍全身,荊正堂頓時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他環視一周,忍不住深深吸一口氣,然后連連咳嗽起來。

  “不愧是炎京,就連空氣都彌漫著工廠的香甜…”荊正堂揉揉鼻子,旁邊霏微拿出手帕先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再去擦荊正堂的汗。

  相愛多年,雖然霏微私下脾氣依舊很差,但在外面絕對不會讓荊正堂丟臉。

  兩人拾掇完畢便去排隊出站,出站前還需接受身份檢查。排到荊正堂的時候,他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身份證明:兩頁四折頁的證件,正面首頁印有「輝耀居民身份證」,下面是持證人的所在地、姓名、性別、出生日期、本籍、編號、頒發日期,以及當地巡刑司蓋印的印章,后面三頁登記了他的職業、黑白照片、父母子女、行程等信息,幾乎囊括了他的所有個人信息。

  雖然還有很多人沒有辦理身份證,畢竟黑白照片是一個巨大的門檻,但身份證明與火車使用權掛鉤,特別是到炎京的火車,沒身份證是絕對不可能上車的,因此荊正堂兩夫妻早早就辦理好身份證,不惜花費高價去星刻郡唯一一處可以自費拍照的「一瞬永恒」照相館拍下他們的照片。

  甚至還順便用照片辦理了結婚證,他們的結婚證是晨風區第一張結婚證。這是荊正堂這幾年來花的最值的一筆錢,僅次于他對星刻白夜的資助——霏微為了這張證件開心了好幾天。

  如果不自費的話,等巡刑司的照相館慢慢排隊,哪怕蒸汽商會已經盡可能加大照相機的產能,但至少要再等一年。

  由此可見,現在能有身份證件的,要么是在巡刑司那邊有關系,要么是有鈔能力。

  “荊正堂,荊霏微…”

  巡刑司人口監察部的黑衣干員瞥了一眼他們的身份證,一邊登記一邊問道:“來炎京有什么事嗎?簡單說一下就可以了,探親,工作,觀光?”

  荊正堂遲疑了一下:“接受了朋友的邀請,來見他一面。”

  “那就是探親,你最多只能逗留三十天。一旦超過三十天,正規旅店不允許繼續接受你的入住,當你選擇火車等國家交通工具離開,也需要說明自己為什么逗留時間超出。但如果你找到工作,可以拿著工作場所給的證明去最近的巡刑司將暫住時間延長至一年。”黑衣干員嘴皮子像銃械一樣嘩啦啦說出一大段提示,在身份證第四頁的「行程」里寫上今天的日期,然后拿出印章在手寫日期上面重重印下紅色的「30天」。

  “沿著通道往前走,看路牌指引離開。”

  荊正堂低頭說道:“謝謝,辛苦您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暗暗遞出一張印有「輝耀人民銀行」的紫寶票。

  其實輝耀早就有金行,譬如東陽的銀血金行,晨風的臨海金行,蒼藍的獵人金行…但金行往往是當地資本家、世家、官員的所有物,而金行的主要服務對象也是當地居民。雖然也有紙質貨幣,但更多時候是需要‘刷臉支付’,得人票合一才可以給錢,各區之間的交易還是得通過金圓和散錢。

  炎京自然也有銀行,是朝廷戶部開設的通商銀行,但是在女皇登基改革后就變成了人民銀行,而得益于工部侍郎顏伊創造的新防偽技術「圣光印記」,人民銀行流出的寶票可以通過最簡單的方式檢查證偽:曬太陽。在太陽底下會浮現刺眼亮光的寶票為真,否則為假。

  這種防偽技術在本時代幾乎無法破解,而且據說還是利用了鎮國神器「圣劍輝耀」的權能,更別提目前朝廷權威空前鼎盛,有連續三年豐收的糧倉作為寶票兌換的底氣,因此圣光寶票一經推出,便獲得無數百姓信賴。

  寶票分為金紫藍黑四種,黑寶票1錢,藍寶票10錢,紫寶票100錢,金寶票1000錢,金圓不再作為常規貨幣。

  在這個一口家庭只需要十幾錢就能一天三頓吃好喝好的現在,一張紫寶票的價值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黑衣干員在收走紫寶票后,臉上的疲憊和冷漠盡去,露出笑容說道:“沿著通道出去就是歡迎大廳,如果有人接你,肯定會在那里等你們。如果沒人接待你們,繼續出去就是公交車站,我推薦你們坐11號車直接到達射陽大街,那里是炎京市中心,旅館酒樓很多,雖然不便宜,但絕對不會坑騙外區人。”

  老實說,光是這一句‘不會坑騙外區人’就已經價值一張紫寶票。要是不小心住進那些黑心旅館,被騙錢倒罷了,這場旅途惹了一肚子氣才是最虧的。

  荊正堂再次道謝,牽著霏微的手沿著通道前進,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幅巨大的「炎京歡迎你」的牌匾。

  這時候霏微戳了戳他的腰窩,指了指大廳里一處掛著旗子服務臺,只見旗子上寫著:「持有告別邀請函的客人請來此處登記。」

  服務臺里居然坐著一位藍黑干員,三位黑衣干員,不明真相的旅客們都暗暗側目,心里對‘告別邀請函’產生了各種幻想。

  霏微盯著荊正堂,荊正堂輕輕搖頭,牽著她背著行李快步離開了歡迎大廳,來到人頭涌涌的公交站臺,排隊坐上11號車,在搖搖晃晃中迅速進入主城區。

  途中,荊正堂看見窗外時不時就有穿著疾刀靴的人穿過,幾分鐘間已經不下十幾人,忍不住說道:“疾行者也太多了吧。”

  “外區來的?”

  坐在他前面的短發女子饒有興致地回頭說了一句,但旋即就笑著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但外區人往往會因為這里疾行者過多而產生誤解,其實他們沒那么危險。”

  “不危險嗎?”荊正堂問道:“他們的速度比車還快,還敢在路上隨意穿梭。如果一不小心互相撞上,手手腳腳斷裂倒還好說,但一旦身體甩出去受到撞擊,內臟會被動能震成肉糜,直接七孔流血死在路上,甚至可能因為撞到頭,頭像冬瓜一樣炸開…我見過不少死在這上面的人,死得很難看。”

  “雖然他們看起來是到處穿梭,但其實還是遵守一定規則,只能在公路上飛馳,絕不能跑到人行道上。”短發女子說道:“而且想要購買民用疾刀靴,就必須經過一定培訓并且得購買頭盔上路,不然被巡刑司交通部的人抓到,會直接沒收疾刀靴——那是普通人無法承受的損失。”

  “當然,這些舉措也無法避免意外發生,但至少能避免他們當場死亡。只要不是當場死亡,旁邊的人就可以進行救助,而且醫官司對這種交通重傷患者有很大的優惠力度,最多修養半個月就能活過來。”

  “相比交通意外發生的傷亡率,疾刀靴帶來的交通效率提升可高太多了。”短發女子說道:“城外區能短短幾年就高速發展起來,跟疾刀靴的大力普及離不開關系。像這種東西只用在戰爭上是極大的浪費,而給民眾使用,卻能讓他們擺脫土地的束縛,拓展他們的可能性。”

  荊正堂道:“但讓民眾被土地束縛,不是輝耀千百年來的國策嗎?”

  “《青年報》里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短發女子說道:“此乃兩千年未有之變局。”

  “西大陸已經率先一步開發新大陸,若輝耀繼續故步自封,維持弱民疲民愚民政策,遲早會被金發藍眸的外族人轟開國門,逐步蠶食。我們已經慢了一步,只能不惜一切代價追上去。”

  “只是,這步子也邁得太大了。”荊正堂幽幽說道:“這幾年的變化,比過去一百年都要大。”

  “人生苦短啊。”短發女子輕聲說道:“畢竟人這種東西,實在是太脆弱,說不定什么時候,突然就沒了。”

  荊正堂臉色毫無變化,拱手說道:“感謝小姐的答疑,不知道有何請教?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抱歉,我只是覺得你跟我的一個屬下長得很像,所以才忍不住跟你搭話。”短發女子笑道。

  “不知小姐是…”

  “姓柳,名月宴。”柳月宴說道:“這幾年一直在東陽工作。”

  “原來是東陽巡刑督察使!”荊正堂恍然大悟:“跟我長得很像…莫非你認識我同父異母的弟弟荊正風?在下荊正堂,這是內人霏微。”

  “你們還真是兄弟啊。”柳月宴:“荊正風下個月要結婚了,你知道嗎?”

  “不知。”荊正堂苦笑道:“老實說,我跟他已經許久沒聯系了。”

  “既然是你們的家事,那我也不好說什么,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去參加他的婚宴。”柳月宴笑道:“他是一個很渴望家庭溫暖的孩子。”

  “我會考慮了。”

  公車停下,售票員大聲報出站名,柳月宴告別離開:“我先走了,祝你們在炎京有一段愉快的時光。”

  荊正堂目送她的背影直至公車啟動,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直到分別,柳月宴都沒有問他為什么來炎京,是沒興趣,還是…有所預料?

  當公車來到射陽大街站,荊正堂牽著霏微下車。哪怕兩人都是見過世面的人,也饒是被射陽大街的繁華糊了一臉:街道寬敞足以來讓六輛車并排行駛,兩旁店鋪林立叫賣聲不絕,人頭涌涌摩肩接踵。

  而且這里的店鋪琳瑯滿目,各有特色,譬如荊正堂走了兩步,就看見一個「卡牌交易」店,里面的墻壁上掛滿了‘無雙榜’附贈的人物卡牌,并且下面都有出售標價,其價格高昂足以令荊正堂懷疑購買者是不是聰明得不夠明顯。

  然而旁邊還有一個卡牌收購公告,收購價最低一張藍寶票,最高收購價赫然是五十張金寶票,其懸賞的自然是初回無雙榜附贈,全輝耀僅有九張的閃卡,‘戰鬼’藍炎!

  詢問了最近的旅店在哪,走過去的時候,荊正堂還發現炎京里有很多打牌室,只需要交一點點錢就能在里面打一整天的牌,店家會提供標準包、風包、林包、軍爭包齊全的《無雙殺》,而且還會幫忙組建牌局,八人局、五人局、三人局應有盡有,這讓最近剛迷上無雙殺的荊正堂不禁感到有些手癢。

  但他仍記得自己這趟旅程的主要目的,迅速來到旅店,用身份證登記開房,放好行李關好門窗。這時候霏微終于忍不住問道:“崇圣站那里不是有人接待我們嗎?為什么不去?”

  “你還記得我們來的目的嗎?”

  “不是因為你收到了邀請函,所以前來參加琴樂陰的葬禮嗎?”

  “對。”荊正堂說道:“但你覺得,琴樂陰是那種甘心死得風平浪靜的人嗎?他可是‘隱相’琴樂陰,白夜黨的第三錄事,讓全輝耀的貴族世家商人官吏成為他‘不惜一切代價’里的‘代價’,將輝耀玩弄于掌心的陰謀家!”

  霏微這幾年一直在幫丈夫經營商會,自然知道朝廷這幾年的施政,后面全是琴樂陰的影子,被丈夫這么一說她也反應過來了:“你懷疑這是一個陰謀?”

  “我甚至懷疑琴樂陰其實沒死。”荊正堂說道:“不過也不用害怕,就算有什么陰謀,也不可能是針對我們,我們還沒那么大的能量…但貿然摻和進去,卻也難免成為琴樂陰的棋子。”

  “高進現在是炎京紀律檢查司的干員,以我們跟他的關系,他會跟我們坦誠相待。我今晚去見他先詢問情況,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也會保護我們。”

  霏微也緊張起來了:“有這么嚴重嗎?”

  “其實,我反倒希望琴樂陰還活著。”荊正堂苦笑道:“我本以為他大權在握后,會變得更加慎重,就算他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他的家族考慮。”

  “但沒想到他的行動越來越暴烈,步伐越來越急促。當年的火燒玄燭,跟他這幾年的所作所為比起來,居然變得不值一提!”

  “琴樂陰就跟我大哥一樣,他們這種人,沒辦法死得風平浪靜,只能轟轟烈烈地邁入墳墓!

  “如果他真的死了,以他的作風…”

  “他絕對會拉著所有敵人,一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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