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頂尖武柱,聯手圍殺妖皇,然而居然打到累了都殺不了他,堪稱天下第一丟人。
但其實也是理所當然:微笑的萬化神通念生念滅,若是他試圖進攻才有可能出現破綻,當他不必分心進攻,全心專注防御時,又有誰能輕易打破他的防御?
微笑的九層護身罡氣并非臨時起意的戰技,而是他幾十年如一日練習的結果,一開始也不是九層,而是一層,兩層,三層…一層層地疊加上去,直到微笑現在可以近乎下意識般生起九層護身罡氣。
若是再給微笑幾十年時間,將九層護身罡氣升級成十八層地獄,到時候茶歡他們甚至連破防都可能做不到。
所謂護身罡氣,其實就是微笑將空氣化為‘精鋼墻壁’。九層疊加,便是九層精鋼墻壁,任你彈幕風暴還是聚能光炮都能消磨殆盡,依靠正常物理手段極難穿透,唯一解決辦法就是精神光爆破解,用精神力擾亂微笑在空氣上附加的神通法力。
因此茶歡他們只能用光爆打穿護身罡氣,如同光爆強度不夠,根本不能破防;就算能打穿罡氣,他們也只有極短時間傷害微笑,因為在一個瞬息后微笑又會生成九層護身罡氣。
明明是全力以赴地攻擊,卻只能造成點到即止的傷勢…所以茶歡他們雖然打到累了,但微笑根本沒有受重傷,頂多是外面那層皮被剝下來,僅僅是看上去很嚇人而已。
當茶歡等人停下來閑聊,一直沉默防守的微笑輕聲笑道:“要休息嗎?我可以等。”
謝塵緣和余客看了茶歡一眼,茶歡嘴角抽動,老臉露出一抹羞色。
謝塵緣和余客還有余力,但茶歡是真的累了無論是精神光爆還是戰法技巧,都是精氣神的深度結合,都要消耗大量精力。
人老體衰是自然之理,就算茶歡盡力維持,但身體狀況自然是比不上年輕時候。但他可以用更高效的戰法技巧彌補歲月增長,打得更兇更快更猛,只要在疲累之前先把敵人打趴下,自然就沒人知道你累了。
茶歡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成為戰斗的短板。但哪怕丟人,茶歡也必須停下來休息要是因為體力衰竭而跟不上戰斗節奏,無法形成完美的兵法合擊,微笑的反撲絕對能讓他們三個死得很有藝術感。
至于放棄微笑,跑去支援其他地方,那更是不可能。
先不提微笑可能會跑掉,但一旦他們三個分開,微笑絕對會死盯著一個咬死為止。無論是微笑還是茶歡他們,心里都知道一個事實:諾大一個炎京,除了他們三人外,沒有人可以制住這位妖皇。
正如謝塵緣所說,若他們今晚不能殺死這位妖皇,那么這位活下來的妖皇將會變得更狡猾、更強大、更謹慎,全輝耀都將成為他的獵場,他將成為貨真價實的在世仙真,他的命令就是大地的命運。
到時候人類唯一能做的,只有祈求圣劍輝耀。
因此無論如何,他們今晚都必須讓這里成為妖皇的棺材,最后比蒙的墳墓,妖族野心的永眠之地!
“不過,你們最好別休息太久。”微笑的獨眼里滿是戲謔:“論恢復力,你們連尋常妖族都比不上,更逞論作為比蒙的我了。”
僅僅是十幾秒停止戰斗,微笑體表的傷勢就停止流血,甚至有的舊傷痕已經開始結痂。正如微笑所言,哪怕他是一個天生殘障的矮小比蒙,但他的恢復力也遠遠超越人類。
茶歡回了一點藍量,他不僅藍量回滿,甚至連血量都回滿!如果說茶歡三人都是滿級六神裝,那微笑就是在這個基礎上再加一個大件,再多一個技能,而且微笑還是大后期肉盾英雄!
尋常人面對這種敵人早就絕望了,而茶歡他們僅僅是微微皺眉,臉上從未露出半點畏懼的神色。謝塵緣忽然說道:“你不會以為這就是我們的全力吧?等到天亮之時,你連一分鐘都撐不下去。”
“等到天亮之時,你們人類也損耗殆盡了。”微笑說道:“或許不需要等到天亮,過一會兒可能就有人過來幫忙。只要有人在旁干擾你們心神,我就會徹底消除你們的疲勞,讓你們得到永遠的休息。”
雖然雙方都在虛言恫嚇,但大家都知道目前打破僵局的唯一辦法,就是看外面戰場上的勝負天平。
僵局沒有維持太久,很快,一個滿身浴血的人走進了這片被蹂躪了數十遍的廢墟。
“我殺了陌雨。”
崔閻開口就是石破天驚:“他變成了一頭狼人,沖過來幫我殺了那只草蠻…但他吃完草蠻的腦子后,還是選擇對我動手了。不過,這一次「紫怨」總算沒讓我失望,雖然廢了左手,但總歸是讓陌雨解脫了。”
“解脫?”微笑笑了:“其實妖變只會持續一個晚上,等到明天天亮,妖變就會結束。沒想到居然真的能借此除去一位炎京武柱,倒是意外之喜。”
崔閻臉色一滯,余客搖了搖頭:“事急從權,哪管的了這么多?大司寇,妖皇之言難辨真假,你切勿因此動搖。”
“我沒有動搖。”崔閻臉色古怪:“就算真的天亮就變回來,我也于心無愧。陌雨襲擊我,我乃正當防衛,這天下哪有防衛者因反擊而獲罪的律法…我還以為你們已經解決了這個敵人,沒想到你們居然在聊天,要幫忙嗎?”
“不!”謝塵緣馬上說道:“這里不需要你,你去找白樂天或者銀鈴伯不,你去找白樂天,殺了那頭野蠻,將它的頭帶過來給妖皇看看!”
微笑冷笑道:“你覺得用同族的頭顱就能激怒我,讓我露出破綻?皇會在意臣民的生死嗎?仙真會注意腳邊的螻蟻嗎?”
“禍及家眷,禍及親朋,禍及師長,向來是我們統計司的實用技巧。”謝塵緣平靜說道:“事實證明,這世上放得下來的人比較少,狠不下心的人比較多。崔閻,去吧。”
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跟統計司打過很多次交道的崔閻,心知謝塵緣此人的手腕和魄力,選擇聽從他的指揮,轉身就走。
這時候,天地響起一聲悠長的嘆息:“停下。”
崔閻停下來了,不是因為話語,而是因為感覺到一陣籠罩全身的致命殺機。強烈的心血來潮在警告他,他如果還敢向前一步,絕無任何幸存的可能。
謝塵緣看向微笑:“妖皇,你在教我們人類的刑部尚書做事?崔閻,走,我保你無事!”
但崔閻聽此卻更加不敢動,因為謝塵緣并沒有擋在他和微笑之間,反而跑到一個更適合截擊的位置說好聽點,這叫做攻其必守;說不好聽,就是拿他當誘餌勾引微笑!
“我們部落,跟你們人類不一樣,沒有那么多等級之分。”
這時候,微笑幽幽說道:“部落里,只有兩個身份:一個是同胞,一個是師者。”
“所謂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者也,既要教育弟子,也要保護弟子。師者是部落最受尊重的存在,也是部落之所以能活下來的原因。”
“作為師者,必須要做到三點:必須毫無保留地傳承自己的學識,必須毫無保留地盡可能繁衍后代,必須毫無保留地盡可能保護弟子。”
“所以,”微笑那血絲密布的獨眼緊緊盯著謝塵緣:“你贏了。”
“也就是說,”謝塵緣伸手攔住崔閻:“妖皇你愿意投降?”
“如果不攔住他,他會去殺了石磐陀,到時候戰局就變成一邊倒,你們炎京武柱占據上方,我只能被你們困守在這里,天亮便是我的喪命之時;如果要攔住他乃至擊殺他,我就沒法時刻維持九層防御,你們會趁機重創我,但戰局并不會因此傾向于我這邊。”
“從我被你們三個困殺在這里,我就已經失去影響戰局的能力。”微笑回頭看了一眼后方庭院:“我甚至在祈求一個奇跡…很顯然,命運并沒有回應我的無理要求。”
“仙人應該是要成為別人的奇跡,而不是祈求奇跡。”余客忍不住笑道。
“你說得對。”微笑點點頭,看向崔閻:“從崔判官出現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輸了…如果來得是任何一位異族,那現在的局勢將完全逆轉。可惜,來得是你們人類的一方,勝利的天平已經向你們傾斜。”
“接下來的結局,無非是兵敗如山倒,殘存亦末路。”
“所以…去。”
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身上似乎有一條鎖鏈斷開,與此同時,一道紅光破土而出,飛向遠方。
與此同時,正在跟十二禁衛副指揮使白樂天交鋒的石磐陀,只見眼前掠過一道紅光,下一秒手里便一顆宛如心臟跳動的血色寶石!
耳旁響起微笑的聲音:「走,回部落,多生猴子。」
石磐陀愣在原地,白樂天可沒放過這個機會,長槍星點般刺向這頭金絲妖猿!
只聽得一陣霧散煙消之音,四只金絲妖猿分別朝著四個方向逃跑,這次輪到白樂天愣在原地他一時間根本分不出誰真誰假!
石磐陀一路上沒有絲毫停留,完全不摻和戰斗,遇到人類攔截就直接分身逃跑,毫不吝嗇自己的神通。
直到跑出炎京,他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后方,又低頭看了一眼正在鼓動的血精石,一滴濁淚滑過毛臉,打在血精石。
看著石磐陀逃逸的背影,大家都知道微笑在干嘛,但沒人能阻止得了先不提能不能追上那頭妖猿,但現在心萌死志的微笑顯然不可能讓人破壞他最后的計劃。
他們不僅不敢走,甚至還得繼續守在這里,防止微笑暴起帶走武柱如果他們真的露出破綻,微笑絕對會將他們撕成碎片!
“何至于此?”這時候謝塵緣反倒是做起好人:“就算要跑,也該是作為妖皇的你離開。我雖然不知道那頭野蠻地位如何,但怎么想都不可能比得上你。”
“你們不可能讓我活著離開,如果我不趁著石磐陀還活著的時候保護他離開,那部落就真的失去希望了。”
“那你也應該讓那頭野蠻過來創造機會讓你離開,而不是反過來。”謝塵緣說道:“雖然幾率渺茫,但‘讓別人百分百活著’和‘讓自己有機會活著’,正常人不都是選擇后者嗎?”
“將禍心藏在好心中,將惡意藏在好意里…你到現在都想勸我將石磐陀喊回來,如果我有謝塵緣你半分狡詐,或許妖族早就能崛起了。”微笑半是嘲諷半是贊嘆:“可惜,我不是你。可幸,我不是你。”
“但身為師者,保護弟子,天經地義。若無當年師者的舍身相救,就無今天的仙真妖皇,我從部落帶來的三個弟子,一個背叛了,一個成了新墳,這最后一個,我一定要他活著回到部落。”
謝塵緣笑道:“但他回去又有什么用?只有你才能振興野蠻啊。”
“如果師者都是像你這樣想,部落早就滅絕了。”微笑說道:“強者終會老去,弱者終會成長,能夠振興部落的,永遠都是年輕妖族,只要有下一代,就永遠都有希望…而且,他這次回去肯定會吸取我的教訓,他會變得更加狡詐,更加謹慎,更加強大,然后再卷土重來!”
“部落可以失去一個失敗的妖皇,但不可以出現一位自私的師者…兩千多年前,你們人類應該也是像我們這樣繁衍的吧?”
本來謝塵緣還想說什么,但聽到最后一句話也沉默了。
就在此時,微笑身上泛起血紅色的虹光,仿佛要燒起來了一樣,其他人還以為他要殊死一搏,頓時緊張起來進入戰斗狀態。但過了幾秒鐘,微笑沒做出什么特別舉動,茶歡才忽然反應過來:“這是在上供元氣精神…他將自身的龐大精血精神遠距離奉還給血精石!”
就算謝塵緣馬上出手試圖打斷他,但也為時已晚。
微笑盤腿坐在地上,身上血光如虹,仰天長嘯:
“焚我殘軀謝天恩,從此我命不由人。”
“焚我殘軀謝師恩,我輩豈是無情人?”
隨著回響不絕的長嘯聲,妖族最后一位妖皇在血光中迅速枯老消解,化為一捧清灰,隨風揚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