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什么都不做?”
顧延點點頭,神情莫測。
“您是懷疑,這件事情是大小姐做的?”吳昌國皺著眉頭問道。
顧延將桌子上面的資料扣過來,看著屏幕上面那個臉上有著灰塵的女孩,不再說話。
而顧君柯這邊已經在事故現場待了很多天了,剛應付完記者,顧君柯也懶得離開,直接坐在了一片廢墟中斷裂的鋼筋上面。
天已經有一點昏黃了,來來回回的醫務人員,將剛從事故現場挖出來的傷患抬到不遠處的緊急救助站。
不知道為什么,在這一片凌亂之中,顧君柯突然想起來,發生這件事情的之前,自己收到了安景崎送給自己的那份禮物和那張有趣至極的卡片。
顧君柯又想到了上面安景崎親筆寫的字,本來凝重了一天的臉上,突然就有了笑容。
顧君柯從包里面拿出自己的鏡子,看著自己有一點狼狽的臉,補了一下妝,拿出了一個口紅,她看著這個口紅,笑容驀得燦爛。
那天早晨,竟然收到了安景崎送給自己的一箱口紅?
這個男人似乎對送口紅這件事情很是執著啊…
尤其那一張卡片,男人行云流水的行書寫著:“這個口紅的味道,很好。”
顧君柯將口紅涂到自己的嘴上面,將東西收拾好之后,突然想到什么,她舔了一下嘴角的口紅,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都是鉛的味道,安景崎,你的口味還真是…特別…”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可是工地上面依舊是一片忙碌,路燈已經全部都亮了起來,顧君柯聞著工地上面的泥土和血腥混合起來的味道,突然覺得很惡心。
深夜的時候,最后的搜救和相關的工作接近尾聲,工地里面基本沒有什么人了,偌大的工地上面,只有顧君柯一個人坐著。
顧君柯的腳底下面胡亂放著三四瓶啤酒,這個時候,一個男人一步一步沉沉的走到了顧君柯的面前。
顧君柯抬起頭,看見東泉厚厚的雙下巴,不禁笑了:“怎么每次喝酒的時候都有你?”
東泉坐了下來,將地上面的一瓶啤酒順勢打開:“看新聞上你挺鎮定的,前兩天我就沒有來,不過我想,今晚差不多要結束了,你可能想要找個人陪你喝酒。”
東泉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一陣陣驚天動地的哭喊聲,似乎很是混亂。
顧君柯的眼神看向哭喊聲音傳過來的方向說道:“那邊是臨時搭建的靈棚,死的人太多了,尸體只有先放在那里…”
顧君柯說完苦笑了一下,用自己的啤酒去碰東泉的啤酒:“我沒有料到,會這樣,山體滑坡,煤氣站爆炸,20多棟廠房倒塌,多人被困,傷亡人數到現在都沒有具體的統計數字。”
顧君柯一口將啤酒全部都喝完,然后手緩緩的將空啤酒瓶扭到變形,看著這周圍的一片殘垣斷壁:“真是慘烈啊…”
“那你也不用做到這個份上。”東泉看著顧君柯,女人一身女士西裝全部都被灰塵和血跡布滿。
在參與搜救和開展救援工作的時候,顧君柯一直都在第一線,直到情況漸漸穩定,她才退了下來。
“這不像是你的風格。”東泉喝了一口啤酒說道。
“所以,東泉?”顧君柯看向東泉,嘴角帶著笑,眼中盡是嘲諷的意味,“你也認為這件事情是我做的?對么?”
“君君…”
“呵…”顧君柯笑了一下,又打開了一瓶啤酒,“算了,反正事已至此,也沒有人會相信我,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畢竟,是這么多人命吶…”
就在這時,突然從工地的四面八方,漸漸的走近了許多男人,他們的穿著不一,年齡性別也很混雜,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指著顧君柯,對后面的一群氣勢洶洶的人大聲的說:“就是這個女人,害死了我們這么多人!”
“不錯!要不是她,這場事故就不會發生。”
“血債血償!”
“一命抵一命。”
在這個男人的帶領之下,其他的人也情緒激動的一個個的人喊了起來。
一開始是一個人,然后是兩個人,最后幾十個人此起彼伏的喊著,慢慢的將顧君柯和東泉包圍了起來。
東泉站了起來,寬大的身軀擋在了顧君柯的面前,順手從身后拎起來了一根一米多長的鋼筋棍,站在了顧君柯的面前:“君君,你先走…”
顧君柯看著逐漸逼近的人群將大圈漸漸的縮成了小圈,還有那些逐漸瘋癲的人群。
顧君柯看著那個一開始帶領喊叫的男人漸漸后退到人群的后面,眼神閃爍了一下。
她用手壓住了東泉拿著鐵棍子的手,笑著打趣:“東泉,你看,這像不像上學的時候,我們打群架那會,那會你就總是這樣擋在我和音音的身前!真懷念啊”
“現在你還有心情說這個?”東泉皺著眉頭說道,“一會我先劈開一條路,就像是以前那樣,你先走,他們的目標是你,對我不會做什么的。”
顧君柯笑著搖搖頭,看著那個剛才帶頭的人已經站在了越來越狂躁的人群的最后面。
她格外淡然的看著這一切,輕笑:“今天擺明了是有人想要除掉我,既然這樣,不如,我就和他玩玩”
“君君,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東泉看著好像瘋了一般的狂喊的人們說道。
顧君柯在東泉的耳邊張了張口,在遠處的人聽不清女人在說什么,但是確實可以看見這個女人的臉上沒有半分的慌張和驚恐。
“你們在說些什么,今天都不要想跑,你們這些有錢人,就只會草菅人命。”一個男人大聲的吼道。
“陪葬!”那個站在最后的男人大聲的喊了一句,這一句又成功地將眾人的情緒調動了起來,大家又開始起次彼伏的喊叫著,“陪葬,陪葬。”
顧君柯揉揉被噪音吵得疼的頭說道:“你們這么吵,當然聽不見了!”
“你!”
“你們這些商人都是只要利益不要人命的嗎?”這個時候,人群中走出來一個與旁人完全不同的男人,他穿著白大褂,顯然是一個醫生,但是他的白大褂上面全都是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他很特別,沒有和這些躁動的人群一般的起哄,和顧君柯說話的時候也是格外的鎮靜,不像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模樣。
他看起來一副儒雅的讀書人模樣,氣質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只是,他的額頭上面帶著白布條,白布條中間紅點的周圍不僅有灰漬還有血跡,看起來這個男人在去世的家人面前磕了不少頭。
顧君柯繞過東泉,走到了那個男人的面前,看著男人臉上面因為熬夜而密布的胡子,還有青澀的眼圈說到:“那你們想要做什么,在這里殺了我么?”
“你不覺得,你應該去靈堂親自向因為你們而慘死的人懺悔磕頭么?”男人抬起頭來,看著顧君柯一字一句的說道。
剩下的人大吼大叫起來:“是,去靈堂!去靈堂!”
“所以,你們是覺得,這種方式,我就可以贖罪了?”顧君柯笑了一下,“那還真是便宜我了,好,我跟你們去靈堂。”
這并不是單獨的靈堂,由于事故發生的突然,傷亡人數過多,便在這片離工地不遠的地方搭起了一座簡易靈堂。
顧君柯看著這個簡陋的靈堂,環視了一下四周,那一具具棺材,有些因為沒有家人認領,甚至沒有錢買棺材,只是用白布蓋住,放在一邊的床上面。
看著這些尸體,顧君柯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她一步步走上前,認真的跪下來,上香,對著面前的幾個棺材,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都有些微紅,她抬起頭認真地說:“我一定會將真正的兇手找出來的,所以,你們安息吧。”
顧君柯站起來,看著那個身著白大褂的男人說:“你放心,這一切事故我們一定會調查清楚,該賠的錢一分不會少,肇事的人也一定逃不掉!”
“你…”那個男人看著認真的顧君柯,有一瞬間的怔住。
“你以為賠錢就可以了么?”人群中,一個人嚷嚷起來,“錢可以買我們親人的性命么?”
“好,不要錢,我答應一定會給你們一個公道可好??”顧君柯笑了。
“不給錢?你們根本就是想要逃避責任!”這個時候,一直起哄的男人又喊了起來,“這種案子,牽扯到你們有錢人,每次都是一拖再拖,到時候,我們什么時候才可以拿到賠償金?我們現在就要賠償金!”
“對,我們現在就要賠償金!”
大家又此起彼伏的喊了起來。
“她是顧家的大小姐,把她扣下來,不怕他們不給我們賠償金!”
“你們…剛才不是說,錢買不了他們的命嗎?”顧君柯看了一圈在房間里面的尸體,冷笑的說道,“現在又改變主意了?”
“你們在說什么?”此時,穿白大褂的男人突然出聲,看著這些越來越瘋狂的人,不解的問,“我們不是說好的,只是讓顧家的人來給他們賠罪么?剩下的,等警方的調查結果出來再說的?”
“調查結果?你太單純了,東升。”那個后面起哄的男人終于站了出來,他的個子很小,比被稱作東升的男人整整矮了一截,“這些有錢人,最狡猾了,怎么可能會乖乖賠錢?我們今天就要拿到賠償金,既然你是顧家大小姐,拿你一定能換到錢!”
“來,大家將她綁起來。”那個小個子的男人指揮到。
“你們這是犯法的!”戴東升一個箭步擋在了顧君柯的面前。
“我們是受害者,只是想要拿回應有的東西,對不對。”那個小個子的男人,喊了起來,這里面的很多民工大多數沒有受過正規的教育,對于法律根本就不怎么了解,便是也跟著嚷嚷了起來。
由于人多勢眾,其中一個工人將戴東升拉開說道:“東升,想想你哥哥,死無全尸啊…這都是這個顧家大小姐的錯!”
戴東升還沒有說話,只聽見那個被眾人圍攻的女人,云淡風輕的說道:“我覺得,你們說的很有道理。”
戴東升轉過頭去,詫異的看著那個女人。
“我是顧家大小姐,沒有錯,你們可以用我來威脅我的父親,立刻給你們賠償金的。”顧君柯輕笑著,“不用綁,我跟你們走,保證不聽話反抗。”
“顧大小姐,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那個小個子的男人看著顧君柯如此配合,狠狠的說道。
“不敢。”顧君柯雙手舉起來,“你們這么多人,我也是一個女孩子,我也很害怕啊…”
女人說著微微的垂下了眼眸,看起來就像是要哭出來一般。
顧君柯終于是被帶進了一個小房間,她的眼睛被蒙上,這一路,戴東升不讓其他人碰顧君柯,而是將一根繩子放在顧君柯的手上,自己拉著她走。
他看著緩慢走著的女孩,她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像是很害怕的樣子,戴東升便是開口:“你不用害怕,大家只是想要討一個公道,拿到錢之后,一定會放你回去的,我保證,不會傷害你。”
女人停下了腳步,蒙著的眼睛,卻是轉向男人的方向。戴東升嘆了一口氣說道:“他們也是可憐人,這里死的都是他們的親人,可是他們有的人卻是連棺材的錢都買不起…”
“那你呢?”顧君柯笑著說道,往旁邊走了兩步,“戴醫生?”
“你怎么會知道?”
“呵呵,我不是傻子,戴醫生,你衣服上有印,市立醫院。”顧君柯語氣緩慢,聲音偏低,“你應該是被派來做現場救援的醫生吧…”
“是啊…”戴東升的聲音有些空洞,“但我萬萬沒有想到,我哥哥供我上大學,供我學醫,最后,我卻連他的命都救不回來,就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病床上…”
“所以,你想要一命抵一命,那我的命,換你哥哥的?”顧君柯凄慘的笑了一下。
戴東升愣了一下,沉聲的說道:“不是的,我沒有想過要殺你,我只是想要你給我哥哥道歉!”
“呵,道歉?真相是什么?一切都還沒有調查出來…”女人摸索著往戴東升的方向走了一步,“你不過,就是想要我的道歉彌補你心里面,對你哥哥的愧疚,不是么?”
戴東升仿若被人說出了心事一般猛然睜大了眼睛。
“東升,你們還在說什么,快,將這個女人帶進來,綁在椅子上面。”前面有人出聲催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