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羨余正與八阿哥面對面飲茶相談，澤蘭在小樓明間染了一爐極好的蘭香，錯金博山爐裊裊散發著絲絲縷縷的煙霧，一時間歲月靜謐。
八阿哥低頭喝了一口茶，偷偷瞟著這位仙姑蜿蜒秀雅的眼角眉梢，如此溫柔的臉龐，卻有一股凜然在上的氣勢，甚至比皇家的女子，更加貴氣凜然。
他連忙按下心思，這位仙姑與汗阿瑪關系匪淺，搞不好甚至是那種關系呢。
何況明年就又要選秀了，介時汗阿瑪和額娘就會給他挑選一位賢良溫婉的世家格格為嫡福晉。
林羨余忽的一笑，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八阿哥，她實在無法將其與那輩子工于心計、滿心詭譎的八貝勒視為同一人，“你也不小了，等府邸修好，便也該娶福晉了。”
八阿哥白凈的臉蛋上露出些微羞赧之色，“不瞞仙姑，我額娘和惠娘娘已經私底下為我相看了。”
“哦？”林羨余抿嘴一笑，如今的良妃早不是歷史上哪個失寵郁郁的衛氏，她至今仍然十分得寵，因此八阿哥的婚事，她也有著一定的話語權了。
那么如此一來，八福晉還會是原來那位嗎？
說實在的，八福晉自幼痛失雙親，不得不在安親王府寄人籬下，因此性子敏感而要強，自尊心旺盛。這樣的姑娘，其實并不適合嫁入皇家。
“良妃娘娘可有中意的人選了？”林羨余好奇地問。
八阿哥微微垂下頭，小聲道：“比起家世門第，額娘其實更在意品性。”
林羨余點頭，良妃出身不高，自然在選兒媳婦上，也不敢太挑剔，只是身為母親，自然想給兒子找個溫婉賢淑的妻子。
八阿哥又道：“惠娘娘的母家倒是有個不錯的姑娘，雖然是旁支，還有榮妃娘娘也極力向額娘舉薦三嫂的堂妹。”
“額？三福晉的堂妹？”林羨余的臉色一瞬間有些微妙了，那不就是未來的九福晉董鄂氏嗎？也就是她作為董鄂嫻瑜那輩子的軀殼。
八阿哥忙點頭道：“正是，三福晉這位堂妹，雖說出身顯赫，不過據說性情十分柔和。”
林羨余點頭，歷史上九福晉的確是太柔和了，跟小九實在不般配。她自然不希望董鄂氏嫁給小九，而如今的八阿哥性子也的確算是溫潤如玉了，跟董鄂氏…別說還真的蠻般配的。
“我聽說過這位小格格，她自小長在繼母手底下，少不得處處忍讓，倒是有些可憐。”林羨余同情這個董鄂氏，便忍不住替她說了兩句。
八阿哥道：“這些，我倒是聽說過。只不過…”
八阿哥溫潤的臉上突然浮現一縷不快之色，“只不過三福晉似乎私底下跟宜妃娘娘舉薦過這位董鄂格格，可見董鄂家更屬意九弟。”
林羨余淡淡道：“皇子阿哥，豈容得她們董鄂家挑挑揀揀？！”
八阿哥輕輕哂笑：“那可是董鄂家啊！世代功勛，這位董鄂小格格又是都統董鄂七十的嫡長女。”
林羨余淡淡道：“你大可不必理會董鄂家是什么意思，只管叫人私底下去好生打聽一下這位董鄂小格格容貌品性是否合你心意，只要覺得合適，便只管去求皇上賜婚便是。不管嫁給那個阿哥，都是他們董鄂家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八阿哥這輩子哪怕是個深得皇父所喜的寵妃之子，但也因為生母出身低微，心底里還是有些許敏感和自卑的。因此林羨余這番話，大是叫他心中快意舒坦。
林羨余復又笑道：“不過，世家大族的好姑娘多得是，只管先好好相看著。娶妻是一輩子的事兒，定要選個最合心意的，否則日后成了怨侶，難不成還能合離？”
八阿哥知道仙姑素來快人快語，對于這番話，倒也沒有吃驚，他赧笑道：“我們這些皇子，都是汗阿瑪賜婚，不管合不合心意，都是要相守一輩子的。”
說著，八阿哥又道：“還有宜妃娘娘，也曾私底下與我額娘舉薦過她娘家的侄女。”
林羨余一怔，原定的八福晉也登場了嗎？原本歷史上，良妃早失了寵，榮妃只怕也沒有舉薦過自己兒媳婦的堂妹，甚至惠妃恐怕也沒有舉薦娘家侄女，所以八阿哥才娶了郭絡羅氏。
“聽說是個十分貌美的小格格，只不過——卻是安親王的外孫女。”八阿哥神色有些不快，“我額娘雖然出身不高，但我好歹也是天潢貴胄，怎么也不至于淪落到娶一個罪臣之女吧？！”
八阿哥心中忍不住惱怒，若真是個好的，怎么不見宜妃許給自己的兒子？！分明是自己瞧不上，才要塞給他！
林羨余微笑道：“不喜歡便婉拒即可。”——如今的八阿哥顯然已經瞧不上原本的八福晉了。
如此也好，總比日后成了婚，成了一對怨侶強。
康熙三十五年的深秋涼風習習，八阿哥緩緩吐出一口氣，“這些心里話，說出來果然痛快多了。”
林羨余笑著打趣：“八阿哥就不怕我把你這些抱怨的話，說給外人聽？”
八阿哥靦腆一笑，“仙姑不是那種人。”——仙姑的性子何其高傲，甚至都不喜歡與后宮嬪妃打交道，又豈會把這些話隨便與人饒舌？
林羨余莞爾一笑，這個八阿哥的性子，倒是很合她心意。
小孩子，到底還是需要有合格的父親加以愛護教導，才不至于長歪。
林慕康這個父親雖然做得還是遠遠不到位，但起碼比康熙強了十倍百倍。
八阿哥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我瞧著，仙姑與汗阿瑪的關系…很是親近，不知——”
林羨余：這是懷疑我跟你爹有一腿嗎？
這種事兒，若是旁人問，她是懶得解釋的，但是八阿哥跟小九關系極好，她若是不明言清楚，搞不好小九也會誤會。
她忙道：“你該不會是誤會我跟皇上有什么出格的關系吧？”
八阿哥一臉尷尬。
林羨余正色道：“皇上既叫你們喚我姑姑，便是把我當姐妹。我跟他，只是君子之交。”
聽了這話，八阿哥竟隱隱松了一口氣，旋即他卻又道：“仙姑這般人物，我也是在想出來，到底什么人才能配得上，若是汗阿瑪的話…”
林羨余撇嘴：“我對一個老男人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