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約翰.魯伯特的崖岸自高言論,范比爾松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范比爾松自己也是歐洲人嘛,他理解這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對于那些以“貴族”自居的人而言,早在150年前,莫泊桑寫《羊脂球》福樓拜寫《包法利夫人》那個時代,他們就用是否有“封地祖業”來衡量自己與暴發戶新興資本家之間的區別了。
或許,這也解釋了為什么房地產業始終有那么旺盛的炒作生命力。任何年代,有一個稀缺地段、黃金檔次的莊園、城堡,都能拉開他們與剛有錢起來的家伙之間的鴻溝。
有錢不買房買地的人,在他們眼里就是錦衣夜行。
這也可以側面解釋,華夏內地奢侈品牌建設的不易——內地人給全世界的印象,都是“倒退二十年統統都是窮逼,即使現在也只是租房七十年的過客”。這種印象,與賣弄貴族范的奢侈業所需要的形象,是截然相反的。
幸好,蘭方終究是始終保留了土地的永久產權,還有自大明末年以來的貴族殘留制度。所以蘭方這塊土地未來搞奢侈業,哪怕只是控股的奢侈業,也要比內地好很多,操作得當還是有機會引起外國人崇拜的。
關于這一點,受人之托的范比爾松當然要盡力為雇主洗白:
“魯伯特閣下,您的咨詢看來有點落后,也有些誤會啊。人家顧鯤怎么就不算是貴族、沒有封地了呢?他所在的蘭方群島,是典型的君主制國家,顧鯤在蘭方的土地,也不都是花錢買的,有一部分是把王室的國有土地封賞給他的。
更何況,現任的蘭方大公朱猷棟,儼然極為器重顧鯤,朱猷棟早年因為跟布列塔尼人的斗爭喪子,膝下僅有一女,東南亞各國都傳言,顧鯤被蘭方大公招婿,簡直是易如反掌,將來就算冊封他一個伯爵的名號,也沒什么問題。”
西方傳統,一般給上代沒有貴族頭銜的人、第一次因功冊封爵位,最高也就是到伯爵了,而且那還是19世紀之前的事情。現代之后,即使是君主立憲的國家,一般也就給個勛爵,那是比男爵還低的,沒有封地只有勛位。
至于侯爵公爵,都是要求出生成分的,哪怕是古代,國王想封平民為公侯都沒法封。所以莫泊桑福樓拜那代人寫的艷情里,那些風騷放蕩的貴婦人基本上都是伯爵夫人,沒有公侯家的夫人——莫泊桑心里清楚得很,他如果敢往那些侯爵夫人身上捏造艷史,他也會被和諧的。
(二戰后,布國有提議讓邱胖子封輪蹲公爵,不過那是因為邱胖子家祖上就是公爵,只是他這一支不是嫡系、不能繼承爵位,但依然屬于符合‘因功可以冊封公侯’的范圍。)
魯伯特一聽顧鯤也算是半只腳踏進貴族圈的人了,頓時態度不得不微微一變。
其實也怪顧鯤崛起太快,沒給不關心他的反應時間——論家產,顧鯤現在的資產雖然不如歷峰集團的家業大,但卻也已經比魯伯特家族的140億美元資產要多出不少了。(歷峰集團有很多股東,不是魯伯特家族獨資的)
只可惜,顧鯤的家產超越魯伯特家族的時間點,大約是東南亞金融危機結束、擊退索羅斯之后。算算日子才五個多月呢,很多錢也還沒變現,最近也沒鬧什么新的大新聞。
所以才被人打了個時間差看輕了。
魯伯特斟酌再三,語氣和緩地問范比爾松:“那我在香江地產界倒也有幾個老牌貴族的朋友,聽他們說顧鯤就是個暴發戶,摳得很,還鼠目寸光連豪宅都買不起,只能窩在蘭方那種窮鄉下,這又作何解釋?”
范比爾松輕松一笑:“這些話如何能信?那是因為顧鯤的態度一貫是唱衰香江地產的嘛,他是看不起香江那些豪宅,覺得不值才不買,這只是投資眼光問題。因為他跟那些地產商對著干,地產四大家族當然不會說他好話了。
我有兩個很明確的證據:首先,顧鯤在蘭方,如今可是在籌劃驚天動地的重大地產建設項目,極為豪華。
其次,他對于自己看得上的地產,出手可是從不猶豫手軟的,就前幾天,他帶著未婚妻去列支敦士登國是訪問,因為列支敦士登沒有機場,他是飛慕尼黑的,覺得慕尼黑周邊環境不錯,就在你這博登湖對岸、德國境內,買了個古堡連帶周邊的莊園牧場,花了十幾億馬克呢。”
歐盟統一使用歐元要到99年,所以德國人如今還是用馬克計價,馬克如今的匯率大約能兌到美元4毛5,所以十幾億馬克至少也要七八億美金了。
約翰.魯伯特終于震驚了,情不自禁地往北遙遙一指:“你說就是湖對岸那些德國古堡?這里我太熟了,你說說他買的是誰家的。”
范比爾松聳聳肩,無所謂地說:“好像是阿爾布雷希特閣下的遺產之一,被他的委托律師處理了。”
這下約翰.魯伯特徹底驚呆了。
他當然知道對岸的那座城堡,那是當年巴伐利亞王室的鄉間行宮之一,雖然遠不如新天鵝堡那么牛逼,但是在博登湖畔那堆城堡莊園里絕對是最高一級的檔次了。
至于范比爾松提到的阿爾布雷希特閣下,是當年巴伐利亞末代王儲魯普雷希特公爵/元帥的次子,也是繼承人(但不能繼承“公爵”這一級的爵位了,因為王國在一戰后就已經不存在了)
阿爾布雷希特閣下是1996年底的時候,以92歲高齡逝世的,他們家在南德巴伐利亞的行宮當然是多得不得了,子孫在處理遺產的時候現金流不足、分配不勻需要賣掉一部分祖業也就順理成章了。斐迪南家族的律師這兩年一直在幫忙找買家陸續賣。
誰知這次趕上顧鯤要買,加上他是用蘭方大公的名義出面買的、沒有用自己的名字,多少也算給了德國人面子,對方就爽快賣了——畢竟,其他買家就算跟顧鯤一樣出得起錢,但人家沒有“爵位”啊。
顧鯤給他們一個面子,讓一個外國大公來購買他們多余的城堡,也顯得他們沒有沒落。
別看蘭方國家小、原先窮,但人家在國際上的名聲還是很正的。一說歷史悠久,是大明冊封延續下來的,就讓人有一種對東方古文明的禮遇。
“這個顧鯤,居然跟蘭方王室勾結如此之深,突然擺出這樣的姿態,倒是不好小覷了…看樣子,那些我們平時要巴結禮遇的沒落貴族,跟那個顧鯤倒是很有共同語言呢…”
約翰.魯伯特心念數轉,不得不暗暗調整了對顧鯤的態度。
他憋了一會兒憤懣,重新整理好表情,跟范比爾松和顏悅色地吩咐:“那我愿意去做客,跟他平等討論旗下子品牌股權置換的問題,有勞你居中調和了。”
“好說好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范比爾松也樂于見到撮合成功,心中同時暗忖:顧鯤這幾天出手如電,砸那么多錢買城堡,這錢花得是真的值啊。
德發意奧瑞,阿爾卑斯山周邊五國的沒落貴族、奢侈大亨,都是很看重在阿爾卑斯山景區置業的。能搞到一個帶溫泉草場的湖畔莊園,幾乎是這些人共同的頂配標準。
不光魯伯特家族看重這個,包括LVMH的老板阿諾特、開云集團的老板佛朗索瓦.皮諾,也都是這樣的。(后世巴黎圣母院燒了之后,阿諾特和佛朗索瓦.皮諾都是第一時間宣布捐款1億歐元用于修復,不過后來好像都還沒捐。奢侈品集團的老板遇到古跡被毀的時候,好像都要演演戲)
砸一筆錢,很快就能融入這個圈子,真劃算。
同一時刻,博登湖北岸,
一處背靠阿爾卑斯山坡雪松林、面朝湖水的城堡里,多年來第一次出國的朱悠然,跟在未婚夫顧鯤后面,貪婪地看著眼前的美景,悠然神往。
當然了,這個未婚夫只是個名義,她自己都還不知道,只是她父王朱猷棟已經私下里跟顧鯤許了禮了。朱悠然本人這次得到的吩咐,僅僅是讓她跟著顧鯤出國訪問。
前天,他們才剛剛去了列支敦士登,跟列支敦士登親王及其夫人女兒談笑風生了一陣。然后,顧鯤就在這期間提前預約、悄無聲息地用朱悠然的名義,買了價值十幾億馬克的城堡。
“我一直以為,我這輩子看水已經看膩了。蘭方就在海邊,從我記事開始,每天一起床拉開窗簾就能看到大海。沒想到,這種高山雪湖,倒是別有一番韻味,跟網上看到的那些藏地的什么什么錯、新江的賽里木湖一樣很純凈呢。”
朱悠然看了許久,由衷感嘆了一句。
顧鯤在她身后,撫著她的肩膀,很是紳士:“那當然,你說的那些湖,都是喜馬拉雅山和天山融雪形成的,而這是阿爾卑斯山融雪形成的,肯定不相伯仲,一樣純凈。而且這里比天山有優勢的一點是,這里還有溫泉呢——差不多規格的城堡,為了帶天然溫泉泉眼和不帶溫泉的,能差幾個億馬克售價呢。”
顧鯤還是很有人性的,朱悠然要過完年才年滿16周歲,他當然不會對朱悠然有任何不適當的想法。反正他平時夜夜笙歌享受夠了,偶爾淡泊一兩個月也別有一番寧靜。
朱悠然指了指湖邊的碼頭,問道:“明天你就要跟那個什么瑞士人的奢侈品大亨談判了吧?你說我們是打高爾夫球好還是玩游艇好?我是真沒想到,這種高原雪湖旁邊,居然還有造豪華游艇的船廠,這里的游艇買了,估計一輩子都只能在這個湖里用了吧?挺浪費錢的。”
顧鯤微微一笑:“不夠么?這個湖也有500平方公里以上了,相當于太湖的兩成。”
顧鯤買的這個城堡,當然是什么設施都有了,他的窮奢極欲才剛剛要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