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可以拔錨啟航了么?”
龍五在船上前前后后檢查了一遍,走進船長室低聲向老板請示。
“啟航,你稍微看著他們點兒,有些事情可以讓他們體驗的話,就讓他們搭把手好了。”顧鯤雙腿斜擱在控制臺上,假寐地瞇著眼,隨口吩咐。
“拔錨啟航!”龍五在對講機里喊到,聲音傳遍全船。
“我們來幫忙一起絞錨。”黃瀚帶頭喊了一句,帶了船上幾個男生,都好奇地去絞錨。
幾個水手知道他們是老板的同學,還客氣了一下,不過隨后被走到甲板上指揮的龍五制止了。
“老板說了,讓他們體驗體驗也好,累不到的。”
那些同學、伙伴,都是第一次有機會參與航海,顯得非常興奮。
顧鯤也料到了這點,所以他暫時也不想去打擾他們。就讓那幫家伙先瞎玩一會,散散新鮮勁兒。
他一個人坐在船長室里,面前放著海圖,最后一遍在內心復盤著這次出海的計劃。
自從“夜鶯號”買到手之后,顧鯤就有想過,再撈一條更值錢的東南亞沉船,回點本,順便為后續計劃進一步籌措資金。
把自己重生后記在小本本上的15條船,全部瀏覽了一遍后(包括其中三條已經撈到手、劃掉了的),他最終把目標定在了這條菲律賓與灣灣以東、沖繩以南公海上的明代西班牙沉船。
選這個目標,是經過多重因素審慎考慮的。
首先,顧鯤當時第一點想的,就是“自己將來撈到其他船,還要不要徹底保密”這個問題。
撈船本身是不會引起人仇恨的,最多只是讓同行有些嫉妒。
真正引起敵視甚至敵對的,只是“非法手續撈別國領海、經濟專屬區內的沉船”。
當初想明白這一點之后,顧鯤就決定了,這一次出海再撈船的行徑,應該是可以在到手后公之于眾的。
原因很簡單,因為之前那些“以合法名義掩蓋灰色收入”的事兒,都是有限度的。你賺了一塊白錢,只能為你掩飾五六塊灰錢。
就像顧鯤出道之初,用海鮮掩飾聲吶,后來用海洋勘測費掩飾三條蘭方周邊沉船,基本上都是這個比例。
所以,等顧鯤的錢再多一個數量級的話,就絕對解釋不通了,那就不如直接撈一條可以見光的船。
他現在有了“夜鶯號”,高速遠洋作業能力已經不是問題。
萬一遇到其他路過船,以“夜鶯號”上的前蘇80年代末軍用級搜索雷達和聲吶,提前發現并且做好偽裝、轉移,也不存在任何困難。
加上“夜鶯號”是完全他自己自主產權的科考船,用夜鶯號撈到的一切收獲,也不會引起分臟上的糾紛和嫉妒——而這一點,之前租交大設計院的科考船時,是不得不顧慮的。
因為交大的科考船,租給顧鯤時,合同上寫明的用途就是“海洋地形勘測”。顧鯤順帶撈船的話,多多少少算是“沒有按照合同約定”、“挪作他用”,如果出租方因此想加錢,也不得不防。
就好比你租人店面、說好了開個餐館,結果你卻開了娛樂業場所、賺了更多的錢。房東因此想漲房租,這種事情在商業合作中見得不要太多。
而這一切風險,隨著顧鯤拿到完全屬于自己的船時,都不存在了。
所以,當然要把這個紅利吃干抹凈,堂堂正正撈一條道義和法理上都毫無瑕疵的公海好船。
不僅要大賺一票,還要用這條清白到不能再清白的船,為后續更多的收入來源打掩護。
顧鯤花了一兩個小時,一個人在船長室里,把這些道理前前后后徹底想明白、也把圖上作業和航線規劃都籌謀好。
這才合上自己的小本本,鎖在船長室里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密碼的小保險箱里。
然后,他施施然地走到甲板上閑逛,檢閱他那些同學玩得怎么樣。
這些人,都是他用來打掩護的,將來做個見證。
不過假戲也要真做,既然出來玩了,就好好玩,順便調練一下,也好鑒別出誰將來適合在海上討生活。
當然了,這些都是交大高材生。所謂的在海上討生活那也不是當海員,而是跟杜國偉一樣,搞海洋工程。
船已經出海兩小時了,離浦東碼頭已經有大約40海里。
因為船是往東南方向行駛的,所以目前是在船山市的岱縣島和嵊縣島之間的海域。這兒也算是華東著名的漁場了,好多同學就拿起船上的釣具,開始體驗海釣。
顧鯤見周耀光拿著一個雙筒望遠鏡,站在甲板上四處張望,走過去拍拍他肩膀:“看什么呢?怎么不跟他們釣魚?”
周耀光放下望遠鏡,冷靜地指了指遠處的一些黑點似的小島:“我在對照海圖識別呢,那個島應該就是嵊縣島了,南邊這個是岱縣島,所以配合羅盤,就能推算出我們現在的位置,應該是在這兩條線的交叉點上…”
“你還真當是專業課實習了,大洋國那邊,幾個月前都上線了一款叫GPS的東西了,以后這些海上的常識性技能,就沒用了。”顧鯤隨口調侃。
周耀光也不正面反駁:“那釣魚也沒用啊,要是想吃魚,這種大船靠釣多不劃算?不如一網下去。”
顧鯤暗暗點頭:“這么說,你是喜歡玩了,覺得這事兒有趣——他們釣魚也是為了有趣,不是為了吃。”
看樣子,周耀光這人有點四體不勤,不太喜歡那些運動型地休閑。
兩人閑聊著,船舷另一側傳來幾聲起哄。顧鯤和周耀光立刻走過去,原來是其他同學都在圍觀高健雄釣魚。
黃瀚拿著魚竿,在一旁服氣地嘆息:“高哥到底是在海上混了十年的,這手藝就是厲害。剛才我看他放線溜了那么久,還以為這魚肯定要脫鉤呢。”
顧鯤笑問:“你就沒有收獲么?”
黃瀚指了指自己身邊的鐵桶,里面最大的魚也不過一兩斤:“我就瞎玩的,怎么跟他們比,個把小時了,就釣起來三條,最大的也不到別人兩成大小。”
“高哥釣起來的這是野生大黃花魚!這條起碼七八斤呢。”一旁的唐佳看到顧鯤過來查看,連忙起哄顯擺,一邊對高健雄說了幾句撩撥崇拜的話,搞得對方都不好意思了。
“七斤的野生大黃魚?這以后可就越來越值錢了。”顧鯤拿過唐佳遞給他看的收獲,掂量了一下,“今天高興,我們一會兒中午就拿它煮大湯黃魚,放點雪菜。”
到今年5月份,東海就第一年有正式禁漁期了,東海各省的漁船裝機總功率,也不許再增加,因為這兒的魚獲已經進入了飽和捕撈階段。未來東海的野生黃魚、帶魚,都會慢慢瘋漲。
要是擱在20年后,這么大的野生大黃魚,還不得至少值個五位數。
從這個角度來說,顧鯤作為重生者,其實一開始重生得并不算太是時候——他是靠漁業起家撈第一桶金的家伙。而野生海鮮這玩意兒,是年代越靠后,資源越稀缺、價值越貴的。
94/95年,只能說海鮮已經開始貴起來了,但跟未來根本不能比。
顧鯤正想得出神,一旁的高健雄受不得女大學生的夸獎,覺得別扭,連忙轉移火力:“顧總也是跑海出身,我的水平跟他一比,完全不值一提。你們想開眼,還是讓他露一手吧。”
“真的假的?阿鯤,你也露一手唄,釣個大的給我們瞧瞧。”唐佳說著用胳膊碰了碰他,遞給他魚竿。
顧鯤掂了兩下:“我喜歡簡單粗暴的,不會溜魚,而且我找大魚之前,要先聽探魚器,不喜歡賭運氣。”
“隨你怎么釣,弄上來大魚就行。”
“那你們等我兩分鐘。”顧鯤說著,還回了一趟船長室,不一會兒,同學們都注意到船微微調整了航向,還略微降低了船速。
龍五也從船長室里走出來,吩咐其他水手準備下網。
唐佳好奇道:“不是釣魚么?怎么讓下網。”
顧鯤:“光釣個大魚,這轉向多走的油錢估計都不夠。當然是我釣上來大貨之后,讓他們立刻補刀把旁邊的魚群都一網打盡了。”
“這么有信心?”
顧鯤就在室友和女同學們的注視下,估摸了一下方位,然后猛一拋竿,把特制的魚標魚線甩出去幾十米遠。
他用的是一線多鉤的漁具,線盤足有一兩百米的余量可以放。因為大黃魚是有一定群棲性的,高手掌握得好的話,一桿下去拉上來幾條都是有可能的。
當然了,要是21世紀的話,就絕無可能了,不是魚的習性變了,而是海里那么大的魚早就抓得差不多了。
顧鯤姿勢瀟灑閑雅地完成了全部動作,然后稍微等了一會兒。
沒多久,他手上就感受到了魚線魚竿力度的變化,估摸著差不多了,就開始飛快絞線收竿。
幾十米的魚線很快收了回來,水面上也開始出現撲騰的水花。
“好大,竿都有點彎了,要不要遛一下?下面的看起來掙扎很厲害呢。”唐佳看到之后,雙手托著下巴,竟然有些感同身受的緊張。
“遛什么遛。”顧鯤根本沒有那個打算,因為老子不會。
他直接拿過一柄尾部有繩索的魚叉,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適應適應輕重,然后把魚線拉到船邊不足十米遠的位置,瞄準了奮力一擲。
然后,就雙管齊下,魚竿魚叉一起收線,簡單粗暴地扯上了船舷。
500噸的漁船,干舷也就兩米高,很容易拉上來。
“我去,居然這么大,這…這條有20斤么?”唐佳忍不住問。
“沒有20斤至少也15斤了,這么大的魚,一年也難得見一回,顧哥居然一出手就有。”周耀光嘆息著點評。他比較了解行情,因為他是本地人,吃得比較多。
顧鯤淡然一笑:“當我開玩笑呢?這條船,就是我去年廣交會之前,親自抓了一季的海鮮販到粵州,然后買的。
那么大的船,抓三個月魚就買條船,沒兩把刷子你們敢信?我的錢都是辛苦賺來的!”
最干凈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