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哥,今天又勞煩你來送我,這怎么好意思呢。我剛來京城的時候,也是你來接機的。”
京城南郊的軍用機場,顧鯤的林肯車抵達時,看到馬風已經提前在那兒迎候了,連忙下車跟對方寒暄握手。
實話實說,馬風跟他沒什么利益上的交情。雙方之前的交往,都只是意氣相投、商業觀點上惺惺相惜,有一種“英雄所見略同”的相見恨晚。
而且,馬風在外貿經部供職的具體職能部門,也不是海貿司的,顧鯤這次來華辦事兒,跟他沒有直接政績上的關系。只是因為兩人之前有私交,所以通過馬風引薦。
這種情況下,馬風對他的事兒如此上心奔走,著實算是仗義了。
兩人寒暄過后,馬風直白地說:“顧老弟,咱也算是君子之交了,不說那些虛的。主要是有些話,正規談判的時候,都要寫進備忘錄的,不方便說。所以今天你南下之前,領導特地讓我來轉達一下。”
顧鯤正色恭聽:“馬哥盡管說,你這是給小弟指路呢。”
馬風看了看左右:“中遠公司,畢竟是服務于國家大局的,在南洋選哪個國家的港口經停補給,這也都是可以作為對外拉攏的一張牌使用,這一點,你應該能理解吧?”
“這個當然理解了,就跟文旅主管部門,扶持涉外旅游業。”顧鯤一聽就懂,還舉一反三地說。
因為他后世這種例子見得太多了。
進入21世紀后,東南亞沿海國家,多多少少跟華夏都是有些小糾紛的。
2010年以前,泰國一直是從中分享利益最多的,就是因為泰國的領海都在暹羅灣,跟南華夏海不接壤,所以泰國人最早賺得盆滿缽滿。
后來越南人馬來人菲律賓人實在憋不住了,紛紛有所退讓,就當是為了眼下多賺點錢,暫時捏著鼻子跟你“擱置爭議”,最終被溫水煮青蛙慢慢耗到“自古以來”。
不過,這種觀點,在94年還是很新鮮的,甚至國人都沒幾個看得懂。
加上94年國人還比較窮,東南亞也就少量的“新馬泰精選航線”有組團,連南洋國家的旅游業大亨們,都很少有看明白的。
顧鯤卻這么精辟而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不得不讓馬風震驚。
他本來還準備好了要費很多口舌,讓顧鯤慢慢接受這個市儈的現實呢。
“咳咳…顧老弟,你真是個痛快人,一點就透,這倒是省了我不少口舌,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馬風尷尬地自嘲了一下,然后跳過原本準備好的說服詞,直接攤派報答案了,
“那我就跟你明說了吧,增加華夏外貿航線抗風險度,肯定是支持的。
不過呢,現在我們跟西方關系還比較好。所以在看得見的未來。
因此,蘭方這邊要接到更多的活兒,一個就是等待國際形勢變化,另一個,就要看你們自己能不能做出更多對華友好的姿態來了。很多籌碼,都是可以跨圈交易的,不一定是你給我經濟利益,我就還你經濟利益…這話你自己去領會,不好細說。”
這些話,果然是不能通過寫入備忘錄的官方談判來轉達的,只能是朋友之間帶話。
顧鯤鄭重地點點頭:“我了解了,那么,我倒是有一個操作層面的問題,要請馬哥明示:不知,中遠公司愿意為國家的哪些領域利益,進行一些跨圈交換呢?”
馬風:“中遠畢竟是海事公司,他們愿意為國效力的交換籌碼,也不能離開海事這個領域太遠。總的來說,最大的功勞肯定是領海問題,但這個你們是絕對幫不上忙的。
其次呢,就是海軍裝備合作、為南海周邊的特殊海洋工程提供便利環境、或者是海洋文物/生態保護、漁業執法協作…這些領域,只要你們有對華友好的表現和建樹,都是會被納入權衡的。具體不好細說。”
確實具體不好細說。
畢竟國家的產業導向和對外合作扶持尺度,又不是一個系統。
要是有系統的話,那就好辦了,直接給你“叮”的一聲,冒出一個任務:“幫國家打掩護,買到一艘外國未完工航母,國家海事部門聲望+2000”
或者是“幫國家追回一批南海古代沉船文物,XX聲望+500”、“幫助國家在南海漁業執法與休漁環境保護國際會議上,爭取到N票支持,XX聲望+300”、“上繳一條美軍最先進拖曳聲吶聲望+50,上繳一條美軍新款無人潛航探測器聲望+100”…
但是聽了馬風給他透底之后,顧鯤至少是知道,這個“硬通貨籌碼”是確實存在的,上面也都會看在眼里。
只是,沒有一個系統給你具體數值,讓你看不到進度條,難免做好事的時候心癢難撓,不知道自己的付出劃不劃算。
但這才是生活嘛。
現實中你追女人的時候照樣沒有進度條,看不到好感度,但你也得追啊。
有毅力,心態好的人,只要告訴他努力下去肯定會成,肯定有好報,他是不吝努力的,沒有階段性進度條也能撐下去。
進度條只是給意志不堅定的人用的,防止奮斗了一半迷茫心態崩。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多謝馬哥點撥。大恩不言謝,以后有什么困難盡管來找我。”顧鯤跟馬風最后堅定地握了握手,然后就告別上了飛機。
“一路順風。”馬風站在跑道邊,揮手致意。
從京城到滬江,不過短短兩個小時航程。
一路上,顧鯤琢磨著馬風的話,為自己篩選下一階段換取中方扶持的籌碼。
那些“加聲望”的任務,也不是能隨便做的,有些事情要自己本身實力足夠,才能涉足。
而且,還要環境允許。
盡管軍工和領土合作,理論上能換取到最多的航運業和旅游業扶持,但顧鯤稍微盤算了一下,就先把這個努力方向否掉了。
原因很簡單,顧鯤也想得很透徹——眼下,華夏和西方的關系還很好。
要是顧鯤介入太早的話,不但拿不到太多好處,等不到“奇貨可居”級別的待遇,甚至還會暴露自己。
一般來說,根據歷史規律,沒有軍事危機的年代。
所以,怎么也得等96年雙方的伏子都自發暴露得差不多之后,內部干凈了,有些國際合作才能考慮。
排除掉了兩個獲益最豐厚、但因為安全問題暫時做不了的領域后,剩下的“刷陣營聲望”的任務就不多了。
“漁業執法與環保合作?海事文物保護合作?貌似暫時來看,還是海事文物保護合作比較容易實施,南海有無數的從唐宋到明清的古代商船沉船,上面的瓷器和其他不易腐型文物,多如牛毛…這個生意做得!下次再回到蘭方,攢夠本錢弄一條打撈用的快船后,就可以著手準備這事兒了!”
顧鯤想到得意處,不禁志滿意得。
而且,他做這事兒還有一個最大的優勢——他重生前,在東南亞一帶涉獵各種海事生意二十年,對于各國的主要有名古代沉船打撈記錄,多少是記得一些的。
其中最有名的那幾艘沉船,他還記得精確到秒的經緯度坐標呢!
之前沒法撈,主要是裝備不夠好,船也不夠快,偷偷作業的話躲不過印尼佬或者越南佬的漁政巡邏艦。
決定了!下一階段親自作業的重點,就挪到這個領域。
至于親自開掛捕魚的辛苦錢,還是少干一點、節約精力吧。那玩意兒錢途不大,也就一趟一百萬封頂了。
“老板,系上安全帶,快降落了。”
顧鯤還在腦中沉思規劃,高健雄的聲音打斷了他。
顧鯤下意識抬頭,才想起自己坐的是運輸機,沒有舷窗,看不到外面的風景。
飛機在跑道上停穩,顧鯤坐在車里,直接由高健雄開車,從機尾駛出機艙,一步都不用走。
外面的陽光,讓他的瞳孔瞬間收縮了一下,當他適應外面的明亮后,才發現跑道旁邊還站著一群拿槍的衛兵在警戒。
嚇?這年頭包機運車的待遇都這么高的么?
顧鯤下意識摁下車窗,對外友好地揮揮手:“同志們辛苦了!”
“為人民服務!”外面的安保人員也都本能反射一樣齊聲回應。
顧鯤縮了縮手,這才意識到,有些慰問是不能亂說的。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故意的。畢竟,他也沒先說“同志們好”,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