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問王七麟是否相信自己,王七麟的回答是我它娘才不相信你!
人心險惡!
他連仡僚猖、五鬼這些所謂盟友都信不過,怎么可能信得過丁三?
但丁三當前確實看不出問題,于是他將目光看向謝蛤蟆。
老道士在此次錦官城之行中屢立功勛,他的江湖經驗起了大用,而他行走江湖經歷的事多、見識的人也多,所以這個丁三值不值得信任,王七麟認為他有發言權。
謝蛤蟆招手將一行人叫到身邊,沉聲道:“無量天尊,丁三語氣真摯、態度誠懇,他的話沒有漏洞,他看起來也沒什么問題,應當值得信任。”
“但是!”
“正所謂畫人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小子心里頭到底怎么想的咱們誰都不知道,所以如果要選擇信任他,那也是很冒險的!”
王七麟愣愣的看著他說道:“道爺,你這不是廢話嗎?”
謝蛤蟆羞赧一笑:“那七爺你說怎么辦?”
王七麟看向徐大。
徐大咳嗽一聲,分析著說道:“大爺開動了一下腦筋,你們看,這丁三肯定沒什么修為、沒什么本事,他給咱們帶路,那若是他要糊弄咱們,咱可以一巴掌拍死他!”
“也就是說,他若是禎王一方的人,那他這次是抱著必死決心來見咱們的——咱們不信任他,當場格殺;咱們信任他然后被他給騙了,到時候還是一個當場格殺,對吧?”
眾人點頭。
徐大繼續說道:“以大爺分析,若他是禎王的人,那沒必要抱著必死決心來找咱們,因為他既然知道了咱們位置,去給禎王府和雷勇杰那些孫子通風報信不就得了?這不就是大功一件了嗎?”
“一點沒錯。”王七麟認同這話。
吞口說道:“那徐爺的意思是,咱們可以信任他?”
徐大凝重的說道:“別著急,大爺又分析了一下,有一種可能是存在的——”
“這丁三去找禎王府通風報信了,可是雷勇杰他們知道咱實力強橫,而且手中又有禎王這個人質,不敢來冒然攻擊咱們,就設下了個陷阱,他們讓丁三來引誘咱進入陷阱,到時候好一舉拿下!”
王七麟又愣愣的看著他問道:“徐爺,你扯這么多,也是擱這兒跟爺們扯犢子?”
徐大尷尬的說道:“七爺,大爺本來是傾向于信任他的,結果分析了一通,又分析出了問題…”
謝蛤蟆也說道:“七爺,還是你下決斷吧,咱們反正跟著你干!”
王七麟看向丁三。
他斷然道:“跟他走!”
他選擇信任丁三。
原因就是徐大說的那一點,丁三絕對知道他若是替禎王府來釣魚會丟掉性命。
那么,一個意識到死亡近在咫尺的人還能面不改色、還能面對禎王憤怒斥責、還能誠懇的請求觀風衛一群官員信任自己嗎?
或許有人可以做到,但能做到這些的人一定不會是個流浪漢——若不是嚴虎給丁三出主意讓他拿自己性命換取榮華富貴,那他至今應當還是在大街上流浪乞討,所以他就是個流浪漢!
王七麟仔細回憶,從他認識丁三開始到現在,這人只做過一件大事,那便是聯合聽天監中人誅殺方海。
丁三從接近他們開始便處于惶恐和緊張狀態,當時他以為是被所謂的鬼新娘索命之事所驚嚇,其實他的惶恐和緊張來自觀風衛,他那時候是在欺騙觀風衛。
王七麟快步回去,對丁三說道:“我信任你,可是你得告訴我,為什么你可以通過城衛所把我們帶出去,你在城衛所有很硬的關系?”
這個問題很重要,若丁三回答說‘是’,那他就砍了丁三。
丁三一個剛進衙門沒幾個月、以前一直流浪街頭的人,怎么可能在城衛所有很硬的關系?
結果丁三說:“小人沒有,但有人也想舉報禎王,前些天他想找到大人來著,但是大人最近一直不在城內,他便找到了小人,想通過小人去接觸大人!”
“這人是城衛所的一名城防小校,他有辦法能掩護你們離開錦官城!”
王七麟給謝蛤蟆使了個眼色,道:“好,事不宜遲,咱們走!”
謝蛤蟆在禎王身上點了幾下,禎王嬌軀一軟落入了徐大懷抱。
丁三在錦官城流浪多年,對城內大街小巷無比熟悉,在他帶領下一行人有驚無險的接近了位于錦官城正大門旁邊的城衛所。
一行人潛伏進一座主人不在家的宅子,丁三低聲道:“諸位大人稍等,小人去將那位小校叫來。”
他們不能再向前了,這座宅子是他們唯一能暫時潛伏的地方。
王七麟點頭,丁三離開。
沈三靠上來低聲問:“七爺,要不要換地方藏身?”
他們還是在防備丁三。
王七麟笑道:“不必了,如果這是陷阱,咱們就已經落入其中,再去躲藏又有什么必要?”
他信奉一些很簡單的道理,比如種一棵樹的最好時機是十年前,其次是現在;比如君子坦蕩蕩,女子鼓囊囊;比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大道至簡!
謝蛤蟆飛上一棵樹梢探查情況,回來后說道:“無量天尊,查的很嚴,出城的每個人都得扒拉臉,這是防備咱們易容出城。”
“而外出的貨車則要仔細檢查,他們檢查手段很粗暴,直接用刀槍插入貨物中!”
王七麟緩緩點頭。
預料之中。
丁三應當知道觀風衛一方并不信任自己,他速度很快,進入城衛所后沒多久便出來了。
在他身后跟著一名國字臉、絡腮胡的大漢。
王七麟盯著大漢看。
有點眼熟…
他略微回憶一下,腦海中頓時出現了與這大漢相關的記憶:
之前他穿上魅影佯裝黎貪山狼入城的時候被城衛所的一隊官兵給圍住了,他也不知道黎貪山狼怎么惹著這些人了,反正他當時裝扮的是黎貪山狼,便故意耍蠻橫侮辱了官兵。
當時那一隊官兵中的帶隊長官,就是這個大漢!
丁三帶著大漢進入巷子拐了兩拐才進門,很謹慎。
大漢看到王七麟,立馬對他行軍禮喝道:“卑職城防小校鄭陽申…”
“鄭大人,小聲點!”丁三急忙下壓手掌。
鄭陽申急忙壓低聲音向王七麟見禮。
王七麟客氣回禮,說道:“鄭大人…”
“可不敢承王大人這般稱呼,您叫我老鄭就好。”鄭陽申很有B數,“您要是看得上我老鄭,那叫卑職一聲鄭小校即可。”
王七麟道:“好,現在事態緊急,本官不與鄭小校客氣。丁大人…”
“小人更不敢承您稱呼為大人,七爺您叫小人老三就好。”丁三又接他的話說道。
王七麟哭笑不得,道:“簡單來說,我們招惹了禎王府,鄭小校應當接到消息了吧?”
鄭陽申指向城墻一圈說道:“禎王府和聽天監都來人了,如今城門防衛看起來與平日差不多,其實人手全換了。”
“所以王大人若要出城,咱們得動一番腦筋!”
王七麟問道:“怎么動腦筋。”
鄭陽申笑道:“說來簡單,錦官城進出城的人多車也多,貨車尤其多,特別是這兩天城內大軍開拔入山,需要運送糧草。”
“禎王府蠻橫,可是也不敢耽誤大軍戰機,所以他們不能打開糧草袋子筐子去仔細查詢,只能用刀槍插進去試探。”
“而他們人手不夠,具體檢查的是我們城防的兄弟,他們只是在監督我們罷了。”
“這樣你們相信我老鄭,卑職找貨車讓你們躲進去,然后會告訴你們保持什么樣的姿勢、空出哪些地方,空出地方有標記,卑職會安排城防兄弟按照標記去查詢,絕不會有事!”
丁三叮囑道:“鄭大人,事關重大,您得萬無一失呀!”
鄭陽申說道:“放心,我老鄭絕不會捅婁子!”
沈三浸淫官場多年,對外人極不信任。
他不動聲色的說道:“我們若是分開躲進箱子袋子里頭,這可是跟甕中之鱉區別不大了。”
鄭陽申坦然道:“老鄭會陪你們走一遭!”
丁三也說道:“七爺,小人也與你們在一起,您要對付禎王,小人這輩子唯一念想就是給虎哥報仇,以后只要七爺不嫌棄,那小人愿效犬馬之勞!”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說道:“有勞了。”
徐大奇怪的問鄭陽申:“聽老三的話,你與禎王也有仇?怎么回事?”
鄭陽申悲憤的說道:“禎王縱容九黎峒那些蠻子在錦官城內囂張跋扈,卑職有兄弟被他們給無緣無故的殺害,卑職要去他們說理,卻被他們侮辱!”
“卑職與隊伍里的兄弟情同手足,手足被砍,豈有不能報仇的道理!”
馬明上前說道:“不錯,軍中兄弟,即我手足!手足之情比親情,手足血仇不共戴天!”
王七麟一下子心虛了。
他隱隱記得,當初自己引黎貪山狼出城的時候,他們遭到了城防隊伍的攻擊,自己是避開攻擊跑路了,黎貪山狼好像是兇殘反擊殺了幾個士兵…
這么來說,好像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但他隨即又想,這事與他關系不大,罪魁禍首還是禎王,是禎王將黎貪山狼一伙人養在城內,也是禎王縱容了他們的囂張跋扈。
錦官城內駐軍被派往山中對付九黎峒的數目很龐大,這需要的糧草就多,鄭陽申很快找好了隊伍。
運送糧草的全是大青騾,騾子爬山是好手。
每一頭騾子都拖著一輛大車,車中有箱子裝的刀槍劍戟也有大袋子裝的糧食。
王七麟準備藏進一個箱子里,謝蛤蟆攔住他搖搖頭:“七爺,老道覺得這一招不行。”
鄭陽申的臉色頓時漲紅了:“道長可是認為我老鄭故意設下陷阱要害你們?”
謝蛤蟆笑道:“無量天尊,鄭小校莫要激動,你且聽老道來說,如果在城門檢查的只是尋常士兵,那你這一招差不多能瞞天過海。”
“可是禎王府也派了修士來守門,我們這么多人躲在糧草中自然有氣息外泄,這點是避不開修士耳目的!”
丁三愣了愣,沮喪道:“真人說的也是,但這可怎么辦?鄭大人,你有沒有暗道可以出城?”
鄭陽申苦笑道:“有,可是暗道守衛的比城門還要森嚴!你們想想就知道,禎王麾下肯定料到你們會想要通過暗道出城!”
王七麟掃眼看向身后說道:“咱們人太多了。”
沉一湊上來說道:“那宰掉幾個?”
鄭陽申和丁三頓時呆住了。
沉一瞥了兩人一眼說道:“阿彌陀佛,噴僧開玩笑的,噴僧是出家人,怎么可能會殺人?”
鄭陽申和丁三急忙對他施禮:“阿彌陀佛。”
沉一卻又大笑:“噴僧這話也是在開玩笑。”
他笑著走人,鄭陽申弱弱的問道:“請恕卑職冒犯,卑職想問一句,這位高僧是不是腦子不大好使?”
徐大說道:“不冒犯,你猜得對。”
王七麟負手走了幾步,一個想法浮現在他心頭:“鄭小校、老三你們兩個過來,咱們得兵分兩路,我和道爺按照計劃藏身糧草中被運送出城,其他人走另一路!”
山中戰事緊急,運送糧草的后勤車隊需要馬上出發,王七麟鉆進了一座木箱中,箱子里頭是擺放整齊的箭支。
箱子有縫,這樣當車隊開拔后,他可以從縫隙中監察外面世界。
妖刀出鞘被他反握在手,他覺得通過城門的時候應該會有些驚險之處,畢竟他聽書的時候總有這樣的橋段。
隊伍通過城門,一名軍官指揮二十多個城衛兵上來搜查。
一支支長矛捅入糧草袋子中,然后毫無所得,他便揮揮手示意放行。
有禎王府侍衛打扮的人陰沉著臉走來,他不滿的說道:“你們現在檢查怎么越來越敷衍?”
帶隊的軍官陪著笑說道:“大人,這都是進山剿匪的大軍所…”
這時候又有人走來,他手上挑著一只黑色燈籠,走來后對禎王府的侍衛說道:“退下,大軍物資不會有事,倒是耽誤了大軍補給才會出事。”
王七麟看著搖曳的黑燈籠,覺得不大對勁。
謝蛤蟆傳音到來:“七爺,準備動手,這一招不好使,咱們果然暴露了!”
這是不出意外的事,準備工作他們已經做好了。
王七麟從箱子縫隙往外看,看到手持黑燈籠的中年人說著放行隊伍,其實附近的人都在收縮防線。
見此他不再抱有僥幸心態,伸手抬腿撐開木箱,上百支利箭紛紛飛出,他則騰身而起落地后便狂奔。
后面箱子紛紛破碎,謝蛤蟆身影出現,落地之后也是乘風飛出。
與此同時有更多人影出現,落地跑的都很快。
城墻上一聲陰冷的笑:“王七麟,看你這次往哪里跑!”
一支支旗子從墻頭飛出,落地之后煙霧彌漫,城門之外一大片區域頓時變得白茫茫一片。
城門檢查的士兵紛紛大叫:“王七麟?”“王七麟在這里!”“快點快點,綁架了王爺的反賊出現了!”
馬蹄聲轟鳴,部署在城里城外的軍隊全數出動,更有衙役騎馬揮舞腰刀殺出來。
喊殺聲震天,更有人大叫道:“殺了王七麟救回王爺者,大功一件!賞金銖一千良田百畝佳人十個豪宅一座!”
大量修士和聽天監官吏打扮的人到來,城門口處頓時殺氣沖天。
手持黑燈籠的中年人厲聲叫道:“不要亂,穩住!都穩住!不要上前,都給我讓開!困住王七麟一行,其他的交給聽天監與唐門!”
城墻上風起云涌,雷勇杰縱馬而來——他身下黑馬形如氤氳,竟然是陰氣化馬!
他人未到,命令先傳來:“各處崗哨堅守陣營!小心被聲東擊西!”
“偏門關閉,所有人后退二十丈!給本官圍住,一個人不許放過,小心是如生紙人!”
幾匹大青騾受到驚嚇拖著車子在城外道路上奔跑。
修士們正要出手,騎兵將領喝道:“無需諸位大人出手,弟兄們,風!”
“大風!”眾多騎士狂吼,驅動胯下坐騎如一陣狂風吹向發力狂奔的大青騾。
雷勇杰橫空去追,厲聲道:“車上有人!你們不是對手不必上前…”
騎兵將領立馬吼道:“得令!弟兄們,全速推進,堵住糧車去路,其他的交給聽天監!”
兩隊騎兵分開,像潮水般嘩啦啦的翻涌,迅速就跨過了大青騾奔馳向前方。
一名修士閃身而來,贊嘆道:“其疾如風,如臂使指!這可是桓王調教出來的騎兵?果然是百戰精銳!”
錦衣中年人邁步而出,道:“桓王擅長山地戰,所以他麾下的將士都是步卒,這些騎兵都是我們錦官城——不對,這騎兵速度怎么這么快?而且、而且他他們怎么是蹦跶著的?”
雷勇杰勃然大怒,凄厲的咆哮聲響徹全城:“這是青鳧!它娘的,是觀風衛!都還愣著干什么?追啊!”
兩隊騎兵迅速超過了大青騾,然后并沒有截下它們,而是繼續悶著頭狂奔。
錦衣中年人看向白霧中隱現的人影叫道:“那他們呢?他們是王七麟還是如生紙人?”
雷勇杰疲憊的嘆了口氣:“以王七麟的狡猾陰險,他豈會以身犯險、身陷險地被我們所拿下?”
錦衣中年人心頭煩躁,冷笑道:“先前丟失王爺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么說的,你們當時怎么沒有想到王七麟會以身犯險?”
雷勇杰瞥了中年人一眼后說道:“大管家,當時是你們四郡王宣稱王七麟和那道士是如生紙人的,本官也是聽信了你們四郡王的話才中計!”
旁邊煙霧之中有好幾個人影在里面踉蹌,他們想要走出煙霧,可是來回轉悠卻找不到路,明明已經走到了白霧邊緣又會走回去。
兩個大漢陰沉著臉收起旗子,煙霧像一條條巨蟒似的往回收,最終消失在旗子中。
露出幾個人一臉呆滯,兩個大漢上手劈砍,這些人不出意外輕易破碎。
然后一道道的黑霧冒出來…
兩個大漢隔著太近想要屏住呼吸,可是難免站繞到黑霧,兩人急忙逃竄,飛出幾步后卻全身一軟最終倒在地上。
雷勇杰凝重的說道:“是毒氣!”
錦衣大管家面色一變急忙竄上去捂住口鼻查看兩個大漢的情況,蜀山老劍仙和唐門中人到來。
見此大管家急忙說道:“唐冕先生,您快看看他們兩個怎么回事。”
唐門中帶頭的儒雅俊秀中年人上去伸手點兩個大漢的穴道,面色凝重:“他們中毒了!”
焦急圍觀的一行人頓時無語:這不廢話嗎?
唐冕施術,一陣灰黑霧氣從一個大漢口鼻中突然冒出,眾人紛紛往后躲避,唐冕身軀搖晃一下悶哼道:“好厲害的毒,快帶我回神清池!”
剛剛趕來的唐門中人頓時又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