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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3.昏迷的齋主

熊貓書庫    妖魔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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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內唇槍舌劍,孔連玉舌戰群儒,一時之間竟然沒人注意到劉穩等人到來。

  最后是郎云從看不下去了,他站在門口擊掌,清脆的掌聲打斷了眾人的吵鬧,眾人紛紛扭頭又紛紛露出欣喜之色:

  “阿固來了,是阿固來了!”

  “阿固,好久不見。”

  “游學各地,感覺如何?大江南北的風情,是不是把你迷住了?”

  劉穩在這里并無桓王世子的架子,他走進去肩膀一抖甩掉身上大氅,同時有小廝眼疾手快的上前將之接住。

  期間劉穩并未回頭,顯然對人家來說這是習以為常之事。

  郎云從客氣的招呼王七麟進屋,大家伙的目光都集中在劉穩身上了,所以一時也沒人注意到他。

  一人除外。

  王七麟跟這些朱門后起之秀們不是一路人,所以沒人注意他正合他的心意。

  可是他站定之后敏銳的注意到有目光在盯著自己看。

  于是他迅速的扭頭,看到了一張帥氣斯文的面容。

  他又碰到了李瑁。

  李瑁微笑著向他點頭。

  王七麟回以禮貌性微笑,但兩人都能感覺到彼此之間是在假笑。

  假笑不要錢也不消耗感情,于是王七麟又對他笑了笑。

  兩人隔空對笑,周遭的侍女們暗暗嘆息,可惜了兩個大帥B。

  當然沒人敢在臉上露出異樣神情。

  能被選來這地方伺候人的,全是受過專業訓練的,除非忍不住,否則她們臉上永遠都是和煦而謙卑的笑容。

  劉穩與相熟的士子們一番寒暄,又走到李瑁跟前與他聊了幾句。

  他還給王七麟與李瑁之間做了引薦,介紹說道:“少時我初入京城,就是學兄引我念書做學問,當時老師要著書立說,無暇顧及我們這些頑童,全是學問第一的學兄在教導我們,那時候我們都叫學兄為小先生。”

  王七麟恍然,原來這位狀元郎也是國子監走出去的學子,難怪他能高中狀元郎,這固然與學問有關,但肯定也與人情有關。

  李瑁謙遜的推讓,他一開口王七麟的眼神直了。

  聲音醇厚動聽。

  世上男子固多,可是能發出這樣動聽聲音的卻很少。

  王七麟恰好聽到過,前幾天黃君子去招待寺找他,結果遭到招待寺侍衛的圍攻,當時有人曲解了他的話,要侍衛們殺死黃君子。

  他記得很清楚,那曲解他話的人所發出的正是這個聲音!

  李瑁一直在悄悄地設計他!

  劉穩不知道這些事,他自顧自的將王七麟介紹給眾人。

  其中并沒有懷瑾握瑜的朱家兄弟,這讓王七麟深感遺憾,他本想幫徐大考查一下情敵的虛實和深淺。

  一個清秀少年笑道:“我早就見過王大人了,王大人一句‘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曾經引得老師贊不絕口。”

  他這么一說,王七麟頓時回憶起來,當初他剛來長安第一天曾經在城門外賦詩一首,結果被桃林外的老人給聽到了。

  當時老人還以傳音入密之術贊嘆了一番,他那會便知道老人身份非同凡響,沒想到卻是國子監的名師。

  這里最沒有文化的就是王七麟了,所以聽到‘他人笑我太瘋癲’這句詩,紛紛面露異樣,催促清秀少年唐游將全詩讀出來。

  唐游說道:“這首詩乃是王大人所作,我怎敢專美?還是讓王大人來讀出來吧。”

  王七麟矜持的微笑道:“既然入了國子監,那應當只有學問高低,沒有官銜大小,所以諸位莫要叫我王大人,再說我一屆銅尉,在這里又算得上是什么大人?”

  “至于那首詩?它并非是在下所作,而是在下曾經聽聞一位落魄道士喝酒時候讀出來的,只是在下記憶力不錯,又覺得這首詩頗有味道,便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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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里的人全是從娘胎就開始讀書的才子,他一張嘴人家聞聞他的口氣就知道他肚子里有幾滴墨水。

  《桃花庵歌》這首詩算不上千古名句也是曾經引領一時的好詩,他的文化水平萬萬做不出來。

  唐游贊他幾聲謙虛,然后輕咳一聲沉吟道:“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同樣一首詩,浸淫詩書多年的儒子讀出來與王七麟這種夜大野狐禪讀出來完全不是一樣的滋味。

  字正腔圓,抑揚頓挫,娓娓動聽,余音繞梁。

  王七麟心里驚嘆原來讀書聲可以這么好聽,他下定決心要讓黑豆好好讀書,以后這小子讀書聲如果沒有這么好聽,他就用八喵尾巴化作的小鞭子抽他!

  他聽完之后欽佩的鼓掌,因為他從沒有聽過這么好聽的誦詩聲。

  可是其他人反應卻完全不一樣,孔連玉直接一甩拂塵搖頭道:“一首好詩,奈河被唐游你給讀歪了。”

  唐游也說道:“我是趕鴨子上架罷了,其實這首詩還是王大人讀起來更好聽,王大人,你莫要再謙虛,更莫要推辭,你來讀這首詩罷。”

  王七麟尷尬了,他感覺自己讀這首詩的味道與唐游比差太多,于是唐游這么說,倒是讓他狐疑這小子是不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還好這時候郎云從指點了他一把:“你聽過那老道念這首詩,他當時念詩的神態你還記得嗎?”

  王七麟明白了。

  唐游念詩的聲音很動聽,節奏韻律把握的也很好,可是沒有感情。

  他覺得好聽是因為他沒有聽過科班生誦詩,這里一行學子正好相反,他們自己就天天這么讀詩念詞,以至于感覺千篇一律,毫無美感了。

  于是他向四處作揖,走出來念道:“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從這一句開始,他將自己的情緒代入進自己家鄉,牌坊鄉那一座名叫大王村的小村莊。

  小村莊沒什么好的,房子小、田貧瘠、河水少、人心油,可是那里有桃林有杏樹有蟬鳴。

  那是家鄉。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來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他想自己如今若是不再為官,而是帶上綏綏、八喵、九六們一起回到家鄉,到時候劃上一片桃林、買下一些土地,種他的桃樹喝他的小酒,是不是日子很自在?

  一句句詩詞讀出來,一座桃園春光在他心里構建成型。

  “若將花酒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

  一直到這里,王七麟心里都是桃源,可是一句‘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卻改了心境。

  他想到了自己自從入職聽天監以來的經歷。

  其實這句詩他很喜歡,很多人就感覺他這人不正常,聽天監創立之初雖然為的是庇佑四海百姓安居樂業,可是時至今日,多數人就是用來養家糊口或者發個財罷了。

  即使是認真當差的也只是有妖降妖、有鬼抓鬼,沒人愿意去探究妖魔鬼怪為何出現、是不是背后有什么隱情。

  所以他在聽天監里有點另類,許多人理解不了他的想法,如果想要升官發財,那就應付好上頭、結交好朋友;如果想要保護百姓,那就斬除妖魔鬼怪。

  總而言之干嘛要查案?干嘛要管太多閑事?

  肯定在聽天監不少人心里,他王七麟就有些瘋瘋癲癲。

  可是王七麟無法去解釋自己的追求,他要的不僅僅是庇護萬民,還要一個公道!

  他加入聽天監的最初目的是查探他從小到大晚上夢見的那個地球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查探造化爐是怎么回事。

  但隨著他本領增強,隨著他官職提升,他的追求變了。

  他要公道。

  人的公道,妖魔鬼怪的公道。

  他的思維與聽天監絕大多數人不在一個水平面上,他與整個世界的人和妖魔鬼怪都不在一個水平面上。

  確實從沒有人看穿他。

  想著這點,他最后有些意興闌珊,孤單的落下最后一句:“不見五陵豪杰墓,無花無酒鋤做田。”

  他的聲音落下,意料之外的喝彩聲響起:“好詩好詩!”

  唐游郁悶的說道:“王大人是拿我當墊腳石么?這首詩明明在你嘴里讀出來才有味道。”

  唯獨李瑁奇怪的看向王七麟,問道:“這首詩應當是一首田園詩,可是在王大人口中為何卻有一股蕭瑟與惆悵的味道?”

  王七麟說道:“可能是每個人的境遇不同,對一首詩的理解也不同。”

  李瑁說道:“王大人應當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俊杰,你從入職聽天監開始便踏上青石路,一路扶搖上云霄,怎么會…”

  他注意到王七麟看自己的目光不對,話語戛然而止。

  王七麟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入職聽天監后的經歷?”

  李瑁自如的笑道:“這又不是什么秘密,王大人可是如今聽天監頭號紅人,也是招待寺里的話題人物,我在招待寺里早就已經將你的經歷了解的清清楚楚。”

  王七麟不信的話。

  因為招待寺中多是高官,大家伙都深諳禍從口出的道理,一個個嘴巴閉合的很嚴實,不會互相去八卦某官員的消息。

  即使大家要八卦也輪不到八卦他,銅尉在招待寺里實在是上不得臺面。

  李瑁調查過自己,他立馬明白這點。

  這時候有士子將他拉走,感興趣的說道:“王大人我聽說過你的威名,我們至圣先師雖然留下過‘子不語怪力亂神’之言,但《中庸》亦有言,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而我對鬼神做過五之接觸,發現世間確實有鬼神,是么?”

  王七麟點頭道:“是的。”

  這人很高興,笑道:“太好了,我與同窗好友們訴說此事,他們毫無興趣,有的甚至對此將信將疑,因為他們在長安城內生活多年卻從未碰到過妖魔鬼怪。”

  王七麟暗道這也正常,什么妖魔鬼怪敢來京城作祟?尋常百姓接觸到它們也是少見,何況被家族保護在溫室里的嬌花們?

  他應和了青年幾句,青年自我介紹道:“我叫莊夢蝶,因為我娘生我的時候,我爹真的夢見了蝴蝶,然后他對我一直持有一種很玄奇的態度。”

  “他覺得我是個假的,是他的假兒子!”

  說到這里的時候,王七麟幾乎能看到莊夢蝶的額頭上出現了幾道黑線。

  這個名字取得確實有意思,能給孩子取出這名字的爹也很有意思。

  他很想笑,但笑不出來。

  朝廷高官之中姓莊的只有一個,御史大夫莊非子,這是能監察百官、掣肘丞相的高官。

  莊夢蝶倒是很好說話,興致勃勃的與他說道:“王大人,你在聽天監一定見識過許多有趣的詭案,能不能與我訴說一兩件?”

  “將王大人查出前并郡代郡守劉博篡改貴人命途、攪亂平陽府學政的案子說說吧。”又有青年笑吟吟的說道。

  旁邊一位正在舉著銀酒壺自斟自飲的青年陰翳的抬起頭看向他們。

  莊夢蝶將說話的青年推走,喊道:“于二,阿滿上次酒宴欠你五杯酒,我記得清清楚楚,今日你不讓他還上這酒債嗎?”

  青年頓時落荒而逃。

  莊夢蝶搖搖頭走來,說道:“王大人我們繼續說我們的,你給我講一兩件詭案吧。”

  王七麟猜自斟自飲的青年與劉博有關,而青年阿滿與這人應當有些齷齪,方才阿滿是想借自己之手來挑釁對手。

  幸好莊夢蝶及時岔開話題將阿滿給趕走了,否則他還挺為難。

  他感激莊夢蝶幫忙,于是想了想后,他將自己入職聽天監后遇到的第一個案子講了出來。

  那案子讓他記憶尤深,他誤會了食氣鬼、被合半顱給欺騙了,案情有發展、有轉折,做故事來講述的效果最好。

  果然,莊夢蝶被他這故事給吸引,聽的津津有味。

  聽完后他擊掌說道:“王大人加入聽天監碰到的第一個案子就如此古怪玄奇,這想必是天意,老天爺用一件奇案來給你打開在聽天監的路。”

  王七麟問道:“莊先生似乎也經歷過一起古怪事?”

  莊夢蝶嘆了口氣,眉頭頓時皺巴起來:“唉,確實是一起古怪事,一直到現在這件事還沒有解決呢。”

  他細細講解道:“你知道的,我們這些人少時都有伴讀,這些伴讀有的是書童,有的則是才思敏捷的小秀才,我的伴讀便是后者,是我父親從霸邑請來的一名小秀才,名叫陶蟬。”

  “陶蟬家里世代行商,而且做的是筆墨紙硯的生意,可是卻一直沒有出過有功名的讀書人,但陶蟬很有天賦,他在十二歲便考中了秀才。”

  王七麟暗地里咧咧嘴,這京城果然是人杰地靈。

  莊夢蝶繼續說道:“可是有意思的是,陶蟬的功名也只到了秀才,他是個很有才氣的人,卻對考取功名并無興趣,本來在他父親強制下他想要繼續考取功名來著,可是大約六年前,他的父親在經商途中感染惡疾不治身亡,他便回去繼承了祖業生意。”

  “你想必已經知道,陶蟬現在是一名文齋之主,整日與筆墨紙硯和典藏古籍打交道,既能看書又不必強制性的去考取功名,還娶了一房嬌妻,過的當真是神仙日子。”

  “可是就在元宵節那天,陶蟬忽然昏睡不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唉,總之就是無法醒來。郎中們說他是得了昏睡癥,陶氏找來的江湖異人則說他是丟失了魂魄所以沉睡不醒,還有來自南荒之地的高人說他被人修成了木僵,總之用盡一切辦法,這陶蟬也沒有醒來。”

  王七麟說道:“你希望我能有辦法喚醒他?”

  莊夢蝶高興的點頭:“是的,相比那些沽名釣譽之輩,你才是正經的高人,我想你或許有辦法能救他。”

  王七麟苦笑道:“莊先生高看我了,民間能人異士甚多,敢來京城的能人異士更是貨真價實,他們若是對你那舊交老友的情況束手無策,我未必能幫上忙。”

  莊夢蝶露出失望神色。

  王七麟又說道:“但我愿意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若是老天爺庇佑他,或許我能幫上點忙。”

  莊夢蝶重新高興起來,他性情就像一個孩子,高興的拍手笑道:“太好了,你是有真本事的人,只要你愿意去,老陶就有救啦。”

  晚宴沒有什么節目,只有一群舞姬隔三差五的上來跳個舞,其他時候二代們就在一起喝酒談天。

  王七麟沒想到自己還挺受歡迎,前前后后幾乎所有人都過來與他聊了一會,看得出來這些人對妖魔鬼怪和詭案還是很感興趣的,他們尤其感興趣的是狐女魔女和妖女之流。

  提到魔女的時候,一名叫木沙的青年悄悄笑道:“你們知道嗎?南海有一座島嶼叫做孤舟島,以前是一伙海賊盤踞,前兩年海賊被一群江湖人剿除,江湖人占據了那座島嶼并建了城,說是叫做海外城,不過也有人自稱為法外城…”

  一名出身公門世家的學子挺身而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內皆為王法,這伙人自己建城還自稱為法外城,這真是豈有此理!”

  慷慨激昂一番,這學子看向劉穩道:“阿固,令尊桓王大人鎮守西南,手握雄兵,麾下猛士如云,為何不去剿滅這法外城的賊人?”

  正在喝酒的劉穩愣住了,他眨了眨桃花眼說道:“是呀,我爹為什么不去剿滅他們?是不是因為隔著太遠?”

  “多遠?”學子問道。

  劉穩一本正經的算道:“從我們滇郡到南海,差不多是兩千里。”

  這學子愕然:“啊?這么遠?不都是南方嗎?”

  郎云從無奈的說道:“俊哥兒,東南和西南都是南?老虎和壁虎都是虎?牯牛和天牛都是牛嗎?”

  其他人終于忍不住,開始哈哈大笑。

  學子知道自己鬧了笑話,只好悻悻的坐下,嘴里嘟囔著‘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之類的話。

  木沙也在笑,笑完后他說道:“法外城里面沒有衙門但是有森嚴的規矩,這個規矩就是誰的拳頭硬誰的話就好使。”

  “現在有個神秘幫派崛起很快,叫做海天閣,他們閣主自稱狂圣,閣中設有金童玉女,其中那玉女樣貌如仙子、手段如蛇蝎,所以人們私底下都叫她魔女。”

  劉穩感興趣的點點頭說道:“不錯,確實有這回事,我游學去過南荒,南荒之南有大海,海水清澈的讓人難以置信,那孤舟島便位于那片海上,上面人很多發展很快,已經如同小國了。”

  “他們從哪里得到的發展資源?”郎云從好奇的問道。

  劉穩簡單的說道:“海上劫掠。”

  “朝廷沒有管嗎?”

  “海外城擁有許多艦船,要對付他們需要水師,可是南方的水師都在對付扶桑來的浪人倭寇,所以一時分身乏術。”

  “啊,海上又鬧倭寇了?這些人很壞,手段殘忍,毫無人性,每次登陸我九州都會留下許多血債。”一個家世在南方的學子憂心忡忡的嘆氣,“扶桑又鬧災荒了嗎?”

  劉穩搖頭道:“不,是中原武學宗師孫禪師東渡扶桑,他去了之后教化百姓、對付島上的傳統霸道勢力,將這些人趕出了扶桑,逼的他們四處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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