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抽上來的這一巴掌激怒了王七麟,也給了他攪和全局的理由。
桓王世子的護衛們紛紛趕來,他們以護衛統領為核心,環繞老者成半圈。
王七麟這邊與他們對峙,他這邊人更多,除了他手下戰隊的人,戴冒也領著銀將驛所的人站到了他身后。
老者被打得很慘,與一名九品境高手的激戰不過讓他受了輕傷,可是被王七麟一方一頓群毆,他變成了重傷!
光是老血就吐出來兩口!
有護衛看他受傷激動向前,老者伸出手攔住了他。
看行謝蛤蟆的目光中滿滿的都是忌憚!
老獵人們有句諺語,山林里能傷到猛虎的唯有猛虎,兔子再多也是送菜。
謝蛤蟆站在人群最外,老臉上毫無表情,夜風吹的他頭發和道袍獵獵作響,整個人像一把蓄勢待發的利箭。
護衛統領忍怒道:“聽天監這是要做什么?要造反么?”
“誰要造反?”武翰林飛身而來,手握一柄銀槍,頷下長須風中飄動,面目不怒而威,盡管身穿便服,卻如一名縱橫疆場的武將。
護衛統領看到他后怒氣頓時迸射開來,他指向王七麟喝道:“武大人來的正好,有逆賊圍攻世子,聽天監不但不去追擊他們,還對我世子不離衛動手…”
雙方要開始罵戰了,聽天監這邊不動聲色的讓開一條路,徐大從山公幽浮肩膀上跳下去吼道:
“你真是吊死鬼賣屁股,死不要臉!守著郡守的面還敢搬弄是非?這是吃雷公屙電閃,膽大包天呀?剛才我家銅尉大人要帶我們追擊逆賊,你們這不離衛對他突然動手且揮手抽他的臉,是也不是?”
“他為什么抽我家銅尉的臉?而且他抽的是我家銅尉的臉嗎?不!我家銅尉如今是這里聽天監的總指揮,你們這是在抽我們聽天監的臉!”
“我家銅尉升職不過數日,皇威浩蕩,尚未停歇,你們就敢抽他的臉?我們聽天監乃是天子近衛,天威煌煌,你們敢抽聽天監的臉?啊呸,你們這是抽陛下的臉!”
“老狗襠下拖著倆鵝蛋,好大的狗蛋子!是誰給你們桓王世子不離衛的膽量,讓他去抽陛下親賜銅尉的臉、去抽我聽天監的臉?”
“還敢說是我們不去追擊逆賊攪亂大局,這它娘的明明是你們率先動手突襲我家銅尉纏住我們追擊他們的腳步,依我看是你們與這伙逆賊勾結,怕我們抓到這些逆賊透露自己身份!”
護衛統領不善言辭,被徐大一頓強詞給氣的握緊腰刀要砍人。
徐大一步上去昂著頭拉開衣領指著脖子叫道:“朝這里看!有種你就剁我的頭!”
護衛統領面色猙獰,老者伸手摁住他肩膀沉聲道:“老夫先前出手并非要攻擊王大人,而是怒他救援不及時且毫無戰功…”
“誰褲襠沒夾緊把你露出來了?”徐大哈哈大笑,“你算什么東西可以抽我家銅尉的臉?你是什么官職?你是什么身份?你憑什么可以抽我們聽天監銅尉的臉?”
老者傲然道:“老夫乃是桓王親賜的世子不離衛首座…”
“狗屁的不離衛首座!”徐大接著開噴,“王大人乃是當今陛下親自拔擢的銅尉,辰大人快快回去請圣旨!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全天下官員都是陛下臣民,都得是陛下親賜,你桓王竟然也能給人賜官?好大的膽子!難道桓王也是朝廷之主?”
護衛們紛紛色變。
王七麟一邊擼袖子要開打:“先前黃泉監送來命令,桓王在西南造反,這消息莫非是真的?”
護衛統領喝道:“王大人好沒道理,這明明是反賊陰謀,他們還喊平陽府武氏造反作亂呢!”
徐大搖頭道:“這個我沒聽見,你們聽見了嗎?”
他問王七麟等人,眾人紛紛搖頭:“沒聽見。”
徐大又去問趕進來的官兵:“你們聽見黃泉監說平陽武氏造反了嗎?”
官兵們看看面沉如水的武翰林后更是搖頭:“回稟大人,沒有聽見!”
不管騎兵還是步卒都明白一個道理:桓王地位高權勢重,這點沒錯,他其實是軍中兵將們的偶像。
可是偶像不能當飯吃,他們又不是桓王麾下的將士,他們是武翰林的手下,而且聽天監在上原府可是設有兩個衙門,桓王世子卻在上原府待不了幾天就走,這種情況下他們怎么敢去跟聽天監頂頭干?
見此徐大得意洋洋的雙手叉腰吼道:“你們這些人是不是在西南小朝廷里作威作福慣了,竟然以為在上原府、在武大人的治下也能作威作福、顛倒黑白…”
“夠了!”武翰林猛的一跺腳,地面震動,“逆賊尚未遠去,你們竟然就開始內訌?這是成何體統?都給本官趕緊出動,去抓逆賊,快去!”
王七麟狠辣的看了老者一眼,沖他微微一笑:“這一掌之賜,本官記下了!”
老者眼瞼低垂,恍若老僧。
聽天監一行人走出門去,徐大問道:“七爺,這伙亂賊現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咱怎么找?”
王七麟輕蔑一笑:“找?找個屁,回去睡覺!”
隔著別苑遠了,向培虎湊上來低聲問道:“七爺,就這么算了?那老不死的可是抽了咱一巴掌。”
謝蛤蟆嘆氣道:“無量天尊,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們將他給重傷了,也算是一報還一報。總不能人家抽咱一巴掌,咱就得要人家的命吧?”
向培虎道:“對啊。”
謝蛤蟆一怔:“什么對啊?”
向培虎說:“他抽咱一巴掌侮辱了咱們,咱就得要他的命,正所謂欠債還錢、辱人償命,多公道的事!”
謝蛤蟆驚駭:“無量天尊,你一個做香的,好大的殺性!”
向培虎咧嘴憨笑:“要是沒人死,那誰還來買香?”
王七麟說道:“這事不算完,但今晚上咱不能動手了,都回去歇著,不用管什么亂賊亂黨,反正又不是沖咱聽天監來的。”
“至于這老頭,嘿嘿,老子就不信以后不會再相見!下次再見,往死里下手!”
老頭終究修為高強,剛才他們一波流沒弄死這貨,就注定今夜不可能繼續動手,就像謝蛤蟆說的,對方打了一巴掌他們非得要人家的命?桓王和武翰林都不能答應。
他回到驛所,八喵已經在窗臺上等著他了,看他進門將藏在床下的衣衫鞋襪全給拖了出來。
王七麟收拾了一下,衣服鞋子之類肯定要燒掉,剩下有一個荷包、一塊磁鐵印、一本功法秘籍。
荷包里頭是一些金銖銀銖,面額最小的也是銀銖,竟然沒有銅銖。
王七麟收下這些錢,這個替換了譚勝勇的混蛋即使在聽天監做了官,也是個貪官!
功法秘籍上面左右兩列各有四個字,分別是‘斷江流、踢破天’,他打開看了看,這應該是北地譚腿家的秘籍。
這東西他用不上,因為秘籍里頭的圖譜都是一只腳,王七麟要煉這功法還得剁掉一只腳。
但他想到了楊大眼,這老爺子正好一條腿,平時也老是拄著拐,或許可以練這功法試試。
老爺子當門房任勞任怨,而且江湖經驗豐富,只要身手跟得上,能給王七麟大幫助。
王七麟又想,如果自己用造化爐練一下這個功法再給楊大眼,不知道他能不能用?
一直以來煉出來的秘籍他都是自己用掉了,這次他決定做個試驗,就把秘籍放入懷里收了起來。
磁鐵印是鐵尉印,上面的譚勝勇的名字和聽天監標識,這東西挺不好處理的,他把徐大叫來將鐵尉印扔過去,讓他給收入須彌芥子龍形佩中先給存起來。
徐大看到這鐵尉印頓時變了臉色:“七爺,不是吧?”
穩如泰山做道爺姿態的謝蛤蟆也瞪大眼睛:“無量天尊,七爺,不是吧?”
王七麟說道:“我沒殺譚勝勇,殺的是一個冒牌貨…”
他對徐大兩人沒什么好瞞著的,就把今晚發生的事告訴他們兩人。
得知譚勝勇的真身是黃泉監的太監,徐大說道:“那殺得好,黃泉監禍國殃民,而且敢害咱聽天監的官員,該殺!”
謝蛤蟆沉吟道:“事情不妙,這個假貨明顯已經來到上原府了,卻沒有來接手工作,他肯定是在暗處監視咱們,現在黃泉監顯然已經盯上咱七爺了。”
王七麟輕松的說道:“不出意外的事,他愛盯著就盯著吧。”
他又惋惜的說:“可惜知道他是假貨知道的太晚,我江湖經驗不足,如果是道爺與他交手就好了,說不準能提前認出他有問題,到時候咱直接抓他去黃泉監問罪。”
謝蛤蟆搖頭道:“既然黃泉監敢讓他來來聽天監當細作,那要查破他的身份就很難。”
接下來上原府開始嚴查亂黨,連遠在金相府的太霸都被驚動趕了回來。
并且王七麟第二次見到了金將鐘無期,這事把金將同樣給驚動了。
太霸回來后就找王七麟,他先問了譚勝勇,說譚勝勇不是來了嗎,怎么沒見到他人?
王七麟能說什么?他也茫然的問:“是啊,譚大人當夜追著亂黨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到今天沒出現,卑職托人在城內城外找過他,什么也沒找到。”
太霸臉色難看起來:“不會吧,譚勝勇難道貿然追殺亂黨,結果遭遇反殺?”
王七麟沉重的嘆氣。
鐘無期無愧他祖安之字,到來后將太霸、王七麟兩伙人給叫了過去,指著就開始罵。
先罵他們修為差、又罵他們沒腦子,罵的口沫橫飛,足足一個時辰。
王七麟起初很憤怒,但他很快改了想法,他當自己在看孫狗的直播,而且鐘無期罵起來比夢中那些主播要厲害的多,他修為高深氣息悠長嗓門大,很過癮。
鐘無期罵完了去喝水,沒好氣的說道:“你們這些廢物都它娘站在老子面前干啥?裝死尸啊?這里不是有好幾個死尸嗎?”
“喏,那個飛僵,你看老子作甚?老子剛才那話并不是說你,而是說這里所有御尸派的,你們都是廢物!”
他問戴冒:“你是不是廢物?”
戴冒無奈的說道:“大人,卑職不是御尸派的,卑職煉化的是一座寒玉骷髏…”
“那你就是個廢物,連御尸的本事都沒有。祝淵,你是不是廢物?”
祝淵更無奈:“大人,卑職這次沒參戰,沒在上原府。”
“那你更是個廢物,這么重要的時候你不在別苑護衛世子你它釀去哪里了?”
鐘無期又看向王七麟,王七麟坦然:“祖安大人,卑職是個廢物。”
“你倒不是廢物,”鐘無期突然嘿嘿笑,“老子聽說了,世子的不離衛抽你巴掌結果被你帶人給毆打成重傷,這點可比其他人厲害多了,其他人估計左臉被抽了還會把右臉迎上去。”
看他脾氣緩和了,太霸將譚勝勇失蹤的消息說了出來。
鐘無期臉色重新變得嚴厲,又指著他開始噴:“手下來上原府了你不知道?手下來上原府失蹤了你還是不知道?我真是日您的嘴,你說你這個銀將還能干點啥?你說你能干點啥?”
太霸被他噴習慣了,直接臉一抬躺平,你要日就日吧。
王七麟小心翼翼的說道:“鐘大人,卑職有緊要消息匯報給您。”
“放!”
“這個譚勝勇,很可能與黃泉監有關!”王七麟將當晚他到來后的場景給重新演繹了一遍。
戴冒瘋狂點頭:“他絕對與黃泉監有關,大人你沒看到他來時候的樣子,一來先給黃泉監說好話,一副老子很懂黃泉監的樣子!”
鐘無期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馬后炮耍的挺溜啊。”
他揮手下去,說道:“聯系衙門,給老子查老譚,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王七麟在心里說了一聲抱歉,鐘老大這次是見不到人更見不到尸體了。
世子遇襲是大事,他們迅速收拾行李要離開上原府。
武翰林勸阻,說亂賊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們當日打了就撤,并沒有糾纏戰局,更沒有不惜一切代價去追殺世子,這說明他們當夜可能是佯攻,目的就是將世子一行人給逼出上原府,而他們應當埋伏在城外。
世子方面接受這個說法但是不害怕,他們想讓鐘無期給當護衛,送去京城。
鐘無期得到消息后直接去了別苑開噴,王七麟不想錯過好戲,就跑去看熱鬧。
他這個決定是正確的,鐘無期可不是個窩里橫的人,他噴聽天監內的下屬都那么猛,更何況噴起外人來?
王七麟又看了兩個時辰的單口相聲,鐘無期真是膽子大,他連桓王都敢噴。
有好幾個護衛惱怒沖他出手,卻被他一拳一個小朋友全給砸的昏迷過去。
這把王七麟給看樂了,他面色肅然垂手而立,然后心里一個勁的喊:加油,加油,繼續干啊,祖安老大你不要因為他們是一朵嬌花就憐惜他們,狠狠的蹂躪他們啊!
鐘無期沒有讓他失望,把人揍了以后還要噴:“老武說的一點沒錯,亂賊上次只是佯攻,否則劉穩你小子還能活到現在?你看看你這些手下,都是些什么貨色?你爹手下好歹有幾個宗師,就沒派一個宗師過來保護你?”
“你還是暫時老老實實待在這上原府吧,要是執意出城,那老子先給你聯系好棺材鋪子,免得到時候曝尸荒野!”
王七麟在心里給他瘋狂打Call:砂仁還要豬心?果然是老祖安了。
被鐘無期罵了一通,世子一方停止了折騰。
他們以為事情結束了,鐘無期又說道:“王老七,你出來,誰抽過你?”
王七麟邁步向前,桓王世子臉色都變了,他顯然知道這位金將是什么脾氣。
他趕緊去沖王七麟稽首:“王大人,昨夜的事小王也是剛剛得知,我家首座也是關心則亂,誤會與你。小王愿意替他向你道歉,還望王大人得饒人處且饒人,以后等您去了長安,小王必正式設宴致歉。”
武翰林給王七麟使了個眼色,王七麟對桓王世子微笑,連說世子客氣了,此事已經揭過,大家伙不必放在心上。
他沒讓鐘無期給自己出頭,用不著,這老頭欠自己的東西,他會自己拿回來!
雙方已經結下仇了,他們把老頭打的也夠嗆,桓王一方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王七麟與首座對視一眼,雙方一起笑了笑。
一起冷笑。
這下子世子一方徹底老實了,不過安全起見他們轉移住進了衙門,武翰林和鐘無期都不許世子出門,以防止再生事端。
鐘無期要親自坐鎮上原府,王七麟這個前任鐵尉就可以正式卸任了,至于沒了譚勝勇換成誰來做鐵尉,這就不是他能考慮的事了。
王七麟將上原府內的詭事解決的井井有條,鐘無期看過工作記錄后很滿意,讓他上馬離開。
同日王六五也趕了一輛馬車帶著家人和綏綏娘子一行人離開,他們要去平陽府。
這是王六五夫妻的意思,他們知道世子對自家兒媳婦有覬覦之心,所以王七麟要離開上原府他們也得離開,否則世子來強搶民女,他們老兩口怎么能擋得住?
雙方在城外分開,綏綏娘子將好幾個包裹塞給王七麟,仔細叮囑他什么時候該吃什么、該喝什么,這全是她親手準備的食材酒水。
特別是酒水很珍貴,王七麟打開后有一股藥味往外沖!
徐大在旁邊說道:“古有孟母三遷,今有七娘三遷,百年之后這應當又是一件美事。”
他還向綏綏娘子拍胸膛:“娘子你放心,七爺若是去了京城那花花之地敢亂來,大爺絕不會與他客氣,一定會給你出氣!七爺若是敢在京城當贅婿攀高枝…”
“用不著你,他小子能走到今天全靠我王氏祖墳冒青煙,所以若敢在京城亂來,我就去掘了我王氏的祖墳,看他沒了祖宗保佑,還能怎么蹦跶!”王六五接話道。
這番話把王七麟一行人全給嚇著了。
王巧娘柔聲道:“爹,你別亂說,咱怎么能干挖祖墳的事?”
王六五哼道:“那小七在京城找其他女人甚至去給那些大官做上門贅婿,你能怎么辦?”
王巧娘說道:“小七不是這樣的人,他從小不喜歡拈花惹草。”
王六五嘆氣說道:“你爹我是怕京城里的小姐公主們去招惹他。”
王巧娘看看王七麟那英俊到過分的樣貌和硬挺蓬勃到驚人的氣質,一時無話可說。
王七麟說道:“大姐你別跟咱爹一樣胡鬧,如果我有朝一日真做了負心人,那你也有辦法收拾我。”
他指向正抱著一個烤地瓜啃得呲牙咧嘴的黑豆說:“我最疼黑豆了,你到時候就使勁揍他,讓我心疼。”
黑豆聽到這話后猛的抬起頭:熱氣騰騰的烤地瓜一下子不香了。
王七麟哈哈大笑,他對綏綏娘子點點頭,又揮了揮手,騎上馬一聲大喝:“駕,走了!”
黑豆從牛車上站起來喊道:“舅舅舅舅,你早點回來,豆給你背《論語》、背《千字文》,豆要做狀元!”
王七麟回頭沖他擺擺手,看到稚童淚流滿面哇哇的哭。
黑豆又不傻,誰對他好他怎么會不知道?
只是他聰明的小腦瓜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作為孩子有時候適時的裝傻才能吃到更多好吃的,因為大家伙都喜歡逗傻小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