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見此大為悲怒,他身在半空抽出妖刀甩臂飛了出去,落地后雙足御氣狂追!
妖刀流星趕月飛射,他經常將長刀當標槍使已經練出準頭來了,這一刀上去正中一名騎兵后心,這騎兵身軀哆嗦了一下,整個人便從馬上墜落下來…
其他騎兵橫刀立馬遲疑了幾個呼吸,有人厲聲道:“放鑠金彈,速速離去!”
一名騎兵拽著馬韁回身沖向那被戰馬拖著往前跑的落地騎兵,甩手一枚彈丸砸在他身上。
妖刀是從那騎兵后背穿過去的,并沒有穿過心臟,他還沒有死,看見彈丸飛來他便慘叫道:“不!”
彈丸撞在他身上化作一團紅霧,紅霧碰到他的皮膚就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他的皮膚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融化。
扔出彈丸的騎兵勒馬韁繩回頭想要去追大部隊,這時候他的身后一聲怒吼:“妖魔!哪里走!”
撕破狂風的銳鳴聲響起,騎兵驚恐回頭,看到一柄飛劍破空而來!
其他騎兵大吼:“風!大風!風!大風!大風!”
這話是戰場上的沖鋒號,王七麟做好準備迎接他們的回擊,可他們像一陣風一樣騎著快馬跑路了…
最后的騎兵中了飛劍慘叫著倒在馬身上,駿馬還要追隨馬群奔跑,但它背上騎士已經開始墜落。
這樣它按照久經訓練養成的習慣迅速停下馬蹄,以保住落馬騎士的安危。
王七麟咬牙追了上來,一把抓住馬韁繩先控制住駿馬,接著他去抓那騎士的脖子,騎士勉強抬頭沖他慘淡一笑,抓起一枚彈丸拍在自己臉上。
凄厲的慘叫聲只持續了很短時間,從他臉開始融化,最終只剩下一套鎧甲和一大灘血水。
慘烈一幕讓王七麟不忍目視。
真慘!
真狠!
其他騎兵加快速度離開,很快變成了幾個小黑點。
王七麟切斷馬鐙防止駿馬也被那鑠金彈給熔毀,他牽著馬回到馬車前,八喵和九六從馬車下露出個腦袋驚恐的看著他:我們這么可愛,他們怎么忍心下手?
謝蛤蟆提著呆傻書生出現,書生倒是不怕,他好像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依然是滿臉茫然的傻樣。
徐大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走過來說道:“七爺,你這是得罪了什么人啊?這是軍隊吧?”
王七麟冷冷的說道:“人是哪里來的不知道,武器用的是咱們聽天監的家伙。”
徐大道:“咱聽天監還有這般厲害的家伙什?”
王七麟嘆氣道:“庸水縣大印李海巖。”
徐大愣了愣,說道:“我知道他——啊,你是說這是他設計出來的東西?我聽說過他的威名,這家伙出自墨家世家,搗鼓出來很多稀奇古怪的兵器,這就是他搞的?”
王七麟道:“不錯,第二次去一望鄉的時候你沒有跟我們在一起,所以沒見識到這種武器。當時有前朝余孽伏擊我們,萬佛子帶李海巖等人來支援,李海巖手下便是用了這武器,很厲害!”
徐大倒吸一口涼氣:“那伏擊我們的?”
謝蛤蟆沉聲道:“未必是聽天監的人,因為他們的目標不是咱三個,而是這傻孩子。”
他是老江湖,看到箭箱瞄準的方向后立馬猜到對方意圖,所以他的首選是進去護住了呆傻小書生。
王七麟點頭,他也看出這點,箭支就是明明白白沖著車廂來的。
徐大問道:“他們為啥要殺這傻孩子?這可是大手筆啊七爺,他奶奶個腿,動用這種利器跟造反沒有區別!”
王七麟說道:“很簡單,有人不希望我們帶這孩子去大柳樹鄉。”
地上只剩下兩副盔甲,三人去辨認一番卻什么都沒有辨認出來,盔甲中的人已經全變成了血水,此外盔甲再沒有任何辨認身份的東西。
正好又剩下兩匹馬,他們將中箭死亡的兩匹馬拖到了路邊,換上兩匹駿馬重新出行。
謝蛤蟆趕車之前先繞著馬匹轉了轉,他看過馬蹄鐵后拍拍馬屁股說道:“對方心思縝密啊,這馬身上也一點痕跡都沒有,馬蹄鐵都是最近換上的私鑄物。”
歷朝歷代朝廷都會控制戰馬流動,每一匹馬的馬蹄鐵都不盡相同,像戰馬的情況是不同軍隊所屬的戰馬有不同批次的馬蹄鐵,像民間的馬匹就是不同郡府的馬蹄鐵有不同之處。
遭遇一次突襲后王七麟三人變得非常小心,一有風吹草動就立馬做好戰斗準備。
這樣他們行進速度自然就慢了,當天晚上也沒有趕到縣城,而是在一座位于大路口的村莊停歇下來。
路口有茶鋪,茶博士看到他們風塵仆仆的樣子就很熱情的招呼他們,提著茶壺、大碗過來拉客。
謝蛤蟆拿過一個大碗先接了一杯茶,他看了看茶水又嗅了嗅,對王七麟點點頭。
茶博士笑道:“客官你放心,我們這里的茶都是今年的雨后好茶,全是南方運過來的,用的水也是好水,絕不是當地的堿水。”
徐大口渴,跟牲口一樣連喝了三碗。
茶博士又給王七麟倒茶,他看到坐在車上的呆傻小書生后便也倒了一碗遞給他:“小郎君喝口水吧。”
謝蛤蟆一把掐住他手腕接過碗來,碗里的茶水沒有任何問題。
茶博士一臉莫名其妙,說道:“這位是你們的小少爺嗎?他不能喝這種大碗茶?那我們鋪子里有好茶,諸位客官你們看…”
謝蛤蟆道:“不必好茶,就喝這個。”
茶博士拎過水壺要去補水,謝蛤蟆看著他手臂說道:“這壺茶還沒有喝完,干嘛著急加水?”
徐大抹了把嘴巴道:“就是,一壺茶你三番兩次加水還有什么滋味?本來就淡出鳥來了,過來,再給我來一碗!”
茶博士苦笑道:“大爺們,這壺里沒有茶水了,不信你們看。”
他拎起茶壺使勁傾斜,只有幾滴水擠出來。
謝蛤蟆一把扣住他肩膀冷笑道:“看你手臂使力的勁頭,這壺至少還有兩斤重,一個空茶壺怎么會有這么重?”
徐大搶過茶壺打開一看,說道:“嘿,里面確實沒有茶水了。”
茶博士叫道:“對啊,就是沒有茶水了,小的怎么敢騙…”
謝蛤蟆接過茶壺一看,臉上笑意更盛。
他晃了晃茶壺接著在茶壺嘴上掰扯了一下,厚厚的茶壺嘴上露出一個小孔。
謝蛤蟆再傾斜茶壺,有茶水汩汩流出。
茶博士變了臉色。
謝蛤蟆捏開他嘴巴要往他嘴里倒茶水,茶博士哀嚎道:“饒命、大爺饒命!”
王七麟指了指身上的官服問道:“這衣服,你認識不認識?”
茶博士一口咬定:“不認識!”
王七麟反手給了他一巴掌,氣笑了:“你他娘的還挺機靈,咋了,跟我玩不知者不罪呢?你在路口開茶攤,你不認識我們聽天監的官服?說!為什么要給我們下毒!”
謝蛤蟆和徐大分守兩側,防止有人過來滅口。
但茶博士什么都不知道。
先前有人給他帶來這把茶壺和一包藥,告訴了他茶壺怎么用,然后又給了他足足十枚金銖,讓他給呆傻少年下毒,只要少年飲下毒茶水他就可以立即逃走,到時候會有人再給他十枚金銖。
徐大沒收了這十枚金銖。
王七麟說道:“去把本鄉小印找來,將這個茶博士治罪!”
茶博士跪地求饒:“大人饒命、饒命啊,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歲孫兒…”
“你的意思是讓我將你們一家四代全給治罪?”王七麟問道,“主動要求滿門抄斬啊?”
徐大震驚:“像這樣的要求,大爺還是第一次聽說。”
茶博士哀嚎一聲,跪地痛哭。
王七麟才不會可憐他,他冷笑道:“別給我演戲了,剛才你準備謀害我們的時候手法嫻熟、面不改色,為什么?因為這不是你第一次做這種事了,以往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你給害了,是不是?”
茶博士叫道:“大人明鑒,我是第一次,這是第一次啊!”
徐大不屑的說道:“我以前考功名的時候每次去勾欄院讓我爹給抓了,都這么說,這方面我是行家,你糊弄不了我。”
放下茶壺,王七麟憂心忡忡的看向謝蛤蟆:“這個少年到底有什么秘密,竟然會有人用這么多厲害手段對付他?”
若不是謝蛤蟆老江湖,今天少年已經死掉兩次了!
謝蛤蟆此時穩坐釣魚臺,他說道:“他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咱們距離謎底在越來越近,所以他們才會這般的著急。”
一個呆呆傻傻的少年竟然被人如此迫害…
王七麟覺得說不過去。
呆傻少年是被惡丐拐賣的孩童之一。
是他偶然救護下的孩童之一。
他護送少年返鄉是偶然之際做出的決定。
如果不是知道了柳誡此人以及恰好有失蹤考生是大柳樹鄉人士,那他不會親自送一個明面上看來普普通通的被拐少年還鄉。
本來在他看來這趟護送之旅應該是順風順水的坦途,可是路走了半截變成了危途。
那么…
如果…
王七麟隱隱察覺自己進入了一場權力爭斗的漩渦之中。
晚上他們借宿了鄉里聽天監的驛所,茶博士也被帶入了驛所中。
吃過晚飯后謝蛤蟆又去訊問茶博士,王七麟正要歇歇腦子,當地小印燕飛星突然找來說道:“王大人,謝道長讓你過去一趟,有新發現。”
王七麟去了驛所中當做牢房的廂房,看到茶博士正閉著眼睛在喃喃說著什么。
謝蛤蟆讓他重新說一遍,茶博士喃喃道:“他給了我十枚金銖、給了我一包藥粉,讓我給聽天監押送的一個呆傻少年…”
“我不敢對聽天監下手,這是殺頭大罪。但他說他知道我過去在川東一帶做過路匪營生,我沒辦法,只能聽從他的吩咐…”
“他著急要走,我聽到他對同行的人說:武大人搞什么名堂,這傻子不是他給聽天監的嗎?”
“同行的人說:武大人當時不知道他就是二里鄉的那少年,所以才讓咱們后頭來追,得趁沒人知道他的籍貫趕緊處理了他。”
“又有人說:閉嘴,多做事少說話,趕緊走。”
“他們騎上馬離開了…”
有用的記憶,至此戛然而止。
謝蛤蟆沖他說道:“老道剛才給他吃了一粒醒腦丹,讓他仔細回憶了經歷,然后他回憶起了當時不小心聽到的幾個人的對話。”
王七麟遲疑的問道:“二里鄉?這又是哪里?”
燕飛星道:“是俞寧縣一個鄉里,隔著這里很遠,與大柳樹鄉相距更遠。大人要過去瞧瞧嗎?卑職驛所里有兩匹好馬,等明天給你們換上?”
王七麟想了想說道:“明日再說。”
他回到房間,呆傻小書生坐在案桌前繼續發呆。
除了吃喝拉撒睡這些生存本能,他已經不像個活人了。
徐大走進來說道:“七爺,莫非這小子的籍貫實際上在那勞什子二里鄉?豎起了咱們其實一直沒有查到這小子的籍貫所在啊,去無類義塾也是猜測罷了。”
王七麟沉默。
“要不要轉道去二里鄉看看?”徐大又問。
謝蛤蟆沉聲道:“不去!我們現在去的大柳樹鄉就是正確的方向,否則他們為什么急著迫害這少年?”
王七麟道:“事情很復雜,一步步走,先去大柳樹鄉。”
徐大說道:“其實說起來也不復雜,幕后黑手是武氏,這應該沒問題了,咱們只要逮著武氏查,早晚能查出個結果來。”
王七麟問他道:“什么結果?”
徐大一怔,說道:“我不知道具體什么結果,但我有個猜測!”
“這小子牽扯到什么秘密,武氏起初不知道,所以把他交給了咱們,本來只想甩一個爛攤子,畢竟這小子是個傻子。結果武氏最近才知道這少年非同一般,而且咱們還要親自送他回去。”
“他們怕咱們從他身上查出什么,所以才中途攔截他,這個猜測怎么樣?”
王七麟搖頭道:“武氏經略平陽府二百年,他們會犯下這種錯誤嗎?徐爺,這少年是武景湛親自交給我們的,這點看似無關緊要,其實現在來看,這是重點!”
他站起來說出另一個猜測:“武景湛知道這少年身上有什么秘密,他想讓我們查出來!要迫害這少年的不是武氏,如果是武氏的話,他們有的是辦法來對付我們,因為這里是武平陽!”
徐大迷惑的問謝蛤蟆:“你明白七爺的意思了嗎?”
謝蛤蟆:“無量天尊!”
“到底明白不明白?”
“無量!天尊!”
王七麟說道:“我給你們將這件事捋一捋。”
“首先,武景湛親自將一個被惡丐拐走的孩子交給咱們,他是府尉,卻親自來督辦被拐孩童的歸家事宜,這點是否反常?”
“其次,武氏經略平陽府二百年找不到這孩子的來路,咱們幾個外來戶卻發現了這少年身上的蛛絲馬跡,這點是否反常?”
“再次,咱們去架庫閣碰運氣,本來這是瞎貓碰死耗子的事,我壓根沒有報什么希望。結果負責接待咱們的書曹就說出了無類義塾和柳誡,這少年偏偏與無類義塾有關系,這點是否巧合?”
“最后,咱們帶少年上路,第一天安然無恙,第二天開始頻繁遭遇追殺,這點是否古怪?”
徐大道:“你說的這些確實有道理,可這代表什么?就像你說的,武氏知道這少年身上有秘密,也想讓我們知道,那他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們?武氏在平陽府還要忌憚什么嗎?”
王七麟輕輕說道:“當然。”
“他們忌憚什么?”
“朝廷!”
徐大說不出話來了。
王七麟道:“先不必分析太多,該休息了。今晚輪值,明天一早趕往大柳樹鄉!”
他又問徐大:“青蚨子蟲帶著吧?”
徐大點點頭。
王七麟沉吟了一下,道:“放蟲,搖人!”
又轉過來一天,他們甚至沒吃早飯也沒有通知小印燕飛星,直接帶上少年出發。
四個人三匹馬,謝蛤蟆與少年公乘一騎,這樣就加快了趕路速度。
為了避開暗殺和陷阱,他們更改路線換成挑鄉間小路走,只要大體方向正確即可,他們甚至不去規劃具體路線。
這樣連三人自己都不知道要走什么路,伏擊他們的人就沒法在他們前路上安插陷阱了。
如此一來耽誤了些時間,足足又花費一個白天,他們到了傍晚才進入大柳樹鄉。
大柳樹鄉的柳樹并不多,但有一棵柳樹長得格外粗壯,足有四人合抱,對于柳樹來說這可是相當夸張了。
實際上這并非是一棵柳樹,而是兩棵柳樹如并蒂蓮花般生長在一起,它們緊緊依偎互相扶持,現在幾乎長成了一體,所以才格外粗壯。
這柳樹長得高大粗壯又神奇,對于鄉里人來說已經成為了一個神祇。
樹木被用木柵欄給圍了起來,正南面建起了一座小土地廟,柳樹樹枝上纏放了許多布條,這些布條起初應該都是紅布條,只是如今風吹日曬變成灰黑、灰白等色澤。
他們趕到鄉里的時候快要落日了,謝蛤蟆將提前準備好的香燭紙錢拿出來,帶到小土地廟前給燒了。
王七麟問道:“這不是你給柳誡準備的么?”
謝蛤蟆說道:“這廟里供奉的就是柳先生。”
土地廟很小,高度剛到王七麟的腰,他還得蹲下才能看到小廟里供奉的神像。
此前他曾經在小水鄉看到過供奉水老爺的土地廟,這座土地廟里供奉的也是個老人,一個衣衫襤褸、面色恚怒的老人。
這就是奮斗三十多年給家鄉蓋起一座義塾的一個好人。
謝蛤蟆少見的行下跪禮,他跪下沉默的將一片片紙錢燒掉,紙錢燃燒后化作黑煙,一道道進入小土地廟中。
徐大拉了拉王七麟低聲道:“七爺你有沒有感覺到古怪之處?”
“啥?”
“老道士好像跟柳誡先生認識?甚至是受過柳誡先生恩惠?”
王七麟道:“不能吧?柳誡先生去世不是有七十年了嗎?從年齡上來看他們沒有接觸的可能啊,難道道長在無類義塾讀過書?”
呆傻小書生也走到小土地廟前跪下,然后虔誠的磕頭行禮。
有些百姓從田里忙活完了回家,途經土地廟看到小書生后不約而同的愣了愣,接著他們有的往巷子里跑,有的則走上來沖著小書生指指點點。
王七麟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他知道自己找對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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