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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中秋月夜贈劉曹二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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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忠賢一口一口的將哈密瓜吃了下去,一邊吃一邊點評:“皮硬肉軟、先苦后甜,這西域甜瓜真如做人做學問一般啊,好瓜,好瓜!”

  王七麟給他鼓掌:社會社會。

  他這掌聲是真心實意的,老頭子的牙口和飯量真可以。

  接著官員們進門,萬佛子混在里面,看到王七麟后便跳過來拎起一串葡萄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劉博和曹慶兩人陪同趙霖進門,他們一露面,全場起立跟迎接首長似的,就差鼓掌歡迎。

  趙霖官階最高,但此人不善言辭,為人低調,所以今晚的主角就是劉博和曹慶唱二人轉。

  劉博是真喜歡章如晦,來參加個中秋晚宴都要帶著他,并且還給他在上座添了個位子讓他坐到自己身邊。

  見此趙霖招手也添了個座,把王七麟給叫了過去。

  見此徐大心花怒放,道:“七爺現在成了趙大人的心頭肉啊,嘿嘿,看來升官有望!”

  謝蛤蟆翻白眼道:“無量天尊,你個沒心沒肺的,王大人這次不吃處分就不錯啦,還升官呢?你想的怪好,你怎么不想他娶媳婦?”

  祖志文充當主持人身份,大家伙坐定后他招招手,有鶯鶯燕燕們端著小盤的田螺送上。

  只見紅裙黃衫飄蕩,屋子里多了許多脂粉味,空氣中開始流淌著曖昧的氣息。

  每人一盤小田螺,祖志文站起來叉手說道:“父母官們,下官有禮,這正所謂中秋吃田螺、好事一摞摞,我們吉祥縣沒什么有名特產,但縣外吉祥河所產田螺還不錯,可以明目,所以特請諸位嘗嘗。”

  劉博挽袖捻了一個田螺笑道:“多謝貴縣好意,此時吃田螺確實是好時節,正所謂中秋佳節近如何,餅餌家家饋贈多;拜罷嫦娥斟月下…”

  “芋頭啖過又香螺!”堂下書生齊齊搖頭晃腦的接了最后一句詩。

  王七麟沒聽過這詩,不知道這些講究,他們老農民只是知道此時田螺空懷,腹內沒有小螺,肉質特別肥美。

  不過田螺吃起來費勁,民間用一根掃帚草往外扎著吃,但這是粗鄙之舉,上不得臺面,正式場合都是純靠嘴巴往外吸。

  王七麟內力足,一口氣能吸出一塊肉,書生們氣力不足,有的瞪著眼有的鼓著腮幫子,結果最后也沒吸出什么來。

  徐大是高手,他不光能吸,還能用舌頭輕巧的挑出螺肉來,所以只見他雙手連動,一個個田螺離開他嘴巴就會變成空螺殼。

  吃過田螺就要開始喝酒,中秋節的桂花開的最盛,鼎盛樓名酒冠中秋便是桂花酒。

  祖志文親自給劉博添酒,劉博又親自給趙霖添酒,結果一看酒杯是滿的,旁邊王七麟正端著酒壺露出舔狗之笑。

  劉博哈哈大笑,道:“貴縣,這酒的名字起的好呀,冠中秋、冠中秋——

  梅定妒,菊應羞。畫闌開處冠中秋。可是如此?”

  祖志文欽佩的豎起大拇指道:“劉大人果真是才高八斗,正是如此!”

  劉博抿了一口清澈的酒水,贊嘆道:“醇香濃郁,好酒,好酒當配好詩,誰來吟一首易安居士的《鷓鴣天桂花》?”

  這時候應該給書生特別是年輕的書生們一個表現機會,但孟忠賢親自披掛上陣,搖頭晃腦的念道: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

  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聽過《鷓鴣天》,劉博痛快的飲酒,道:“好詩好詩,援驥斗兮酌桂漿,諸位大人、諸位學生,我等再共飲一杯!”

  等到這一輪喝完,王七麟站起來說道:“劉大人,您剛才說好酒當配好詩,但咱們用古代先賢們的詩詞來配酒終歸差些味道,這酒是今年的桂花釀,那下官以為所配的詩應該也是由今年學生們所創作才更搭。”

  劉博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問道:“這話有道理,那在座的書生們可有準備?”

  王七麟道:“本縣書生文思如泉涌,臨場創作一樣能作出好詩來。”

  學生們紛紛看向孟忠賢:這是什么套路?

  孟忠賢面色不變,心里也在納悶:怎么回事?這草莽小子怎么主動提詩詞?難道他三杯酒下肚喝暈了頭準備自爆?

  他一邊琢磨一邊應和道:“王大人謬贊了,不過學生們能與諸位親大人共度中秋,這確實是三生有幸,我相信他們都想表現一番。不如這樣,我們大家伙正好圍坐一圈,那便來個飛花令,擊鼓傳花,花落詩成,如何?”

  這是他的計劃,鼓手都安排好了,到時候花落誰家他也安排好了,接花的學生提前準備了詩詞,就等著給他長臉,同時花還會落到王七麟手中,到時候嘿嘿嘿。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發出豬拱白菜的歡笑。

  劉博正要點頭,王七麟搶著說道:“擊鼓傳花固然有趣,可卻不能完全展現本縣學子的文采,所以我看咱們就挨個飲酒、挨個作詩,來個中秋群詩會,這樣多年后說不準能留下一段佳話。”

  座下學生們豁然色變。

  孟忠賢臉色也變了。

  不能喝酒、不能吃肉的趙霖本來覺得這種宴會很無趣,所以看到學生們臉色紛紛變化他覺得很有意思,跟看變臉似的,于是就說道:“好,這么來吧。”

  主官這么說了,劉博和曹慶自然更沒有意見。

  這時候王七麟走出來沖三人挨個施禮,說道:“游戲是下官提出的,那就從下官開始,今夜中秋,學生以中秋佳節為詩題,草草準備了一首七律,權當拋磚引玉,還望大人們斧正!”

  見此祖志文、孟忠賢等人紛紛撓頭,他們懵了。

  劉博很感興趣,揮手道:“王大人要先展露文采嗎?很好,果然青年俊杰,請!”

  王七麟推開窗戶,一輪圓月高懸天空。

  月光皎潔。

  陽臺有花,王七麟指著怒放的花朵滿含深情的誦讀道: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墻入望遙。”

  他又看向蒼穹點點星,繼續讀道:“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后蕉。

  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隨著全詩一句句吐出,書生們表情一次次變幻。

  最后一個‘消’字吐出,有的書生倒吸涼氣、有的書生激動的舉酒杯、有的書生頹然、有的書生眼神呆滯,還有的秀才吹口哨。

  吹口哨的自然是徐大,他豎起兩根大拇指道:“牛逼哉!”

  王七麟忘記這首詩的作者是誰也忘記詩名了,他當時為了在父母面前表現自己,就死死記住了全詩。

  本來時隔多年,這首詩他忘記的差不多了。

  但好巧不巧,前段時間他喚醒了腦神,如今記憶力非凡,少年時候的許多往事都能回憶起來。

  剛才穆太航提醒他后,他就在絞盡腦汁的回憶這首詩,最終好懸給回憶了起來。

  這首詩相比《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念奴嬌中秋》、《八月十五夜月》、《嫦娥》、《唐多令》等千古名句自然不算什么,可這些千古名句都在書本上,在場書生懂的比王七麟更多,他沒法剽竊。

  而這首詩是他在夢里發現的為數不多在新漢朝詩詞書中找不到的詩作,于是他才苦心背了下來,少年時他不懂事,以為自己作一首好詩就能成為遠近聞名的天才。

  但爹娘的不重視加上他的成熟,他就把這妄想給摒棄了。

  詩才不是那么好當的,比如此時孟忠賢便猜到他這首詩是剽竊所得,拍案而起問道:“王大人,這首詩當真是你做的?”

  王七麟笑道:“怎么,孟大人也要來做一首嗎?”

  孟忠賢問道:“不,下官只是關于這首詩有些疑惑想問問大人,詩中用典是怎么用的、詩中有什么考據?這銀漢與紅墻代表什么?剝后蕉是何意?三五年與三五月又是在感慨什么?還有…”

  王七麟沉著的說道:“這些好說,孟大人,咱們飯后可以仔細探討。現在就算了吧,良辰美景不待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接下來的時間應當交給在座學子,由學子們來向在座大人展示自己的文采。”

  聽到這話書生們激動的想罵娘,你不知道從哪里搗鼓來這么一首好詩,相比之下我們的詩詞能見人嗎?我們還有個屁的文采可以展示!

  孟忠賢更明白這道理,他索性說道:“王大人,您這首詩堪稱千古名句,不知道它的詩名是什么?它當真是你所作嗎?”

  就差沒有直接說你這孫子抄襲剽竊了!

  但孟忠賢冰不是在無事生非,他堅信這首詩不是王七麟做的,因為他堂堂一個舉人,自認都做不出這等好詩來。

  要知道他已經讀圣賢書五十年,而王七麟呢?

  一個粗胚罷了!

  王七麟笑道:“孟大人是因為本官沒有上過學,所以就以為本官不識文字、不懂詩詞了?但是你讀書幾十年,須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算了,孟大人,你我在這里爭執這點毫無意義,有什么疑問等宴會結束你來找我,咱們共同探討。”

  “至于本詩的詩名,”他沉吟一聲道,“我還沒有想好…”

  孟忠賢笑道:“是王大人沒有想好還是你不敢…”

  “中秋月夜贈趙劉曹三君!”王七麟突然說道。

  孟忠賢一愣,問道:“什么?”

  王七麟淡淡的笑道:“我說這首詩的詩名叫中秋月夜贈趙劉曹三君!”

  劉博頓時面露喜色。

  趙霖吃了一粒無花果,道:“改一下吧,中秋月夜贈劉曹二君,我是個只會舞刀弄棍的粗人,對詩詞歌賦并無興趣。”

  王七麟頷首道:“那便是‘中秋月夜贈劉曹二君’。”

  劉博更高興了。

  他是讀書人,很清楚這首詩的價值。

  實際上他與孟忠賢一樣,也不相信這首詩是王七麟所作,事實上在座任何一個人寫出這樣一首詩來他都不信。

  可是這有什么關系?反正這首詩是第一次出現在公眾面前,而且詩名與自己相關。

  這代表什么?

  代表這首詩傳頌多久,自己的名字和生平就能流傳多久!

  于是他舉起酒杯贊嘆道:“王家小郎果然是青年俊杰,拔刀能平天下魔,收刀能寫圣賢書!來,諸位,我們共同舉杯,當為此等佳作浮一大白!”

  知府已經發話了,孟忠賢還能說什么?

  他失魂落魄的坐下,心里就一個念頭:壞事也!完犢子矣!嗚呼哀哉!

  劉博對這首詩大為欣賞,一杯喝完舉著酒杯又吟了一遍,然后詩興大發,揮手道:“諸位學子,還不展現你們的詩才?”

  王七麟不懷好意的看向孟忠賢,道:“不如從孟大人開始?”

  孟忠賢要罵娘,可不敢出聲。

  瑟瑟發抖。

  噤若寒蟬。

  堂下書生更慘,他們一個個使勁低著頭,恨不得把腦袋塞進褲襠里。

  徐大看的直樂,當年他上學的時候,每當夫子要提問難題,大家伙就是這個熊樣。

  但劉博這會正在興頭上,他對孟忠賢期盼的說道:“孟大人,請盡展詩才!”

  曹慶也催促他:“對,本官在府城聽說過孟先生大才,今夜正值中秋佳節,還請一展詩才。”

  今晚他們和趙霖是主角,而趙霖對文壇的事毫無興趣,這意味著如果還有佳作問世,兩人的姓氏名字還會問鼎詩名。

  王七麟已經作出一篇本朝佳作,這作品至少能流傳幾百年,他們便能跟著被世人談論幾百年。

  如果再來一篇傳世名作…

  兩人激動的就像毛頭小子第一次進青樓。

  孟忠賢無法推脫,只能起身邁著沉穩的腳步將事前準備好的一首詩慢慢吟了出來:

  “排云兩載寄書札,須到盟言數點仙。卷盡明前隨兔走,寬心閑地媚清漣!”

  大廳里頭一時無聲,針落可聞。

  然后曹慶失望的問道:“結束了?這么快?”

  徐大揶揄道:“孟大人,你的太短了吧?你看我家七爺,那家伙多長啊?”

  孟忠賢明白兩首詩的差距,他羞愧難當,訕笑著坐下:“老了,老了,才華不多了。”

  劉博舉杯道:“此詩依然值得當浮一大白,來,諸位共同舉杯,為我吉祥縣的仕子們壯懷。”

  書生們面色慘淡,坐在上首第一位的恰好是小書房的博士孟老夫子。

  現在,壓力全在他身上了。

  孟忠賢看著他,指望著自家兄弟來一首更差勁的詩,這樣就顯得他不是那么差了。

  孟博士確實也準備了一首詩,可是王七麟的詩作在前,他的著實拿不出手。

  那么該怎么辦呢?

  正所謂人老奸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

  老博士剛才想出了一招,劉博引領舉杯,他痛快飲酒,喝完之后面色潮紅,站起來踉蹌著作勢要念詩,結果剛開口摔倒在地。

  后面兩個書生已經得到他的吩咐,見此立馬大呼小叫的扶起他:“老夫子不勝酒力,大人們還請恕罪。”

  書生們架起他拖了出去,他們兩人順便逃過了一劫。

  這樣,排在第四位的書生就成了眾矢之的。

  這書生本來還以為屠刀一時落不到自己的頭上,他有時間來想對策,結果前面的人這么不要臉…

  我透你們的娘!

  他心態一下子崩了!

  但府城師長就在面前,他不敢發作,只能站起來滿含悲愴的念道:“還因望夜等閑休,極浦清溪在他鄉。秋水半鉤湯餅客,不曾風榭自松江。”

  劉博和曹慶對視一眼,一臉的‘這什么玩意兒’…

  孟忠賢卻是松了口氣,相比之下他那首詩還算過的去。

  而祖志文那邊表情卻垮的厲害:他本想靠本縣書生們給自己掙點臉,可看看他們這表現!

  老縣丞無言以對,一個勁的喝酒。

  今晚這酒,好酸!

  劉博一看晚宴的氛圍要垮,趕緊說道:“今夜有皓月當空、有美酒在杯,亦有良詩多多,如此好日子怎能無樂?祖大人,能否奏樂?”

  祖志文站起來揮著手說道:“奏樂奏樂!”

  徐大嘿嘿問道:“有沒有吹簫的?會吹簫的到我這邊來。”

  一隊姑娘婀娜多姿的走上來,擺開架勢連吹帶唱加撥拉,絲竹聲頓起。

  徐大和謝蛤蟆上來給趙霖敬酒,趙霖養蠱蟲,平時不沾酒水,他以茶代酒回應二人,表現的很給面子。

  大家伙開始閑談,外面響起了煙花爆竹的炸裂聲,劉博對此大感興趣,他招呼趙霖走到窗前,兩人一邊看煙花一邊小聲聊天。

  煙花落下,夜幕寂寥。

  劉博走過來問王七麟道:“王大人,你在吉祥縣待的怎么樣?”

  王七麟抱拳道:“多謝知府大人關心,下官在這里待的很舒服,很好。”

  劉博點點頭道:“嗯,但現在你們知縣被鬼所害,雖然你破了案子,可是事情對你恐怕還是有所影響。”

  王七麟沉默的點點頭。

  劉博笑了笑又說道:“吉祥縣的縣試歲考大卷被泄露,雖然你也破了這案子,可是你依然有失職之罪。”

  王七麟苦笑道:“卑職工作疏忽,愿意接受責罰。”

  劉博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必急著擔責,今晚三更之后,你來我房間,我有話與你說。”

  “你自己來,而且不能被任何人發現。”他又補充道。

  王七麟一怔,我尼瑪,什么意思?

  劉博沒有再說話,轉身而去,端著酒杯與書生們開始攀談。

  趙霖則淡淡的說道:“今晚你去劉大人房間的時候小心一些,勿要被人看到。”

  王七麟懵了,他努力吞了吞口水,抱拳道:“請大人明示。”

  趙霖說道:“我不能說太多,只能告訴你劉大人對你觀感頗佳,愿意賜你一段大機緣。簡而言之,今晚你在劉大人身前要好好表現。”

  王七麟震驚的看著他,又看向劉博。

  劉博正與幾個俊秀的書生推杯換盞,于是他再度看向章如晦。

  章如晦臉上掛著神秘的微笑,安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無欲無求、不動不躁。

  等趙霖離開,徐大扭扭捏捏的湊到王七麟跟前低聲道:“七爺,你今晚打算怎么做?”

  王七麟茫然道:“什么意思?”

  徐大撓撓頭,道:“要不要我托人打聽一下,這章如晦拉的便便是不是比普通人要粗…”

  王七麟勃然大怒,然后又失魂落魄。

  中秋節夜里沒有宵禁,今夜的吉祥縣是不眠城,當地民間有中秋夜越晚睡越長壽的說法,百姓們祈求長壽,肯定要熬夜,年輕人甚至要玩個通宵。

  趙霖和劉博等官員被安排在衙門的二堂歇息,而夜里整個吉祥大街一直人來人往,要避開所有人耳目進入二堂還是挺麻煩的。

  特別是劉博和趙霖先后叮囑他不能被外人發現行蹤,所以他只能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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