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正是一個身著灰色軍裝的指揮員,他身上的軍裝看起來洗得有些發白,但燙得很平整。其麾下的戰士大多也是偏灰色系的軍裝,很少見到有晉察冀的夏季草綠色軍服。
他們的營長邱徑早就接到命令前來增援繁峙,但在此地潛伏已久,都已經脫離大部隊三天了,眼看著連仗都沒得打,戰士們差點都要鬧起來了。
現在正是軍區總部那邊打得最厲害的時候,日本人糾集數千精銳和上萬偽軍直搗黃龍,兩面夾擊向軍區司令部所在的金崗庫地區發起猛攻。
戰局越來越激烈,但他們卻只能看著其他部隊的友軍立功,而自己還趴在這里吃土。
“營長,城內好像打得很激烈?”
戰士們側耳傾聽,城內傳出極為密集的槍聲,如果都是步槍打出來的,那么這些槍聲至少有五百多桿才能弄出這等聲勢。
“不,你仔細聽,有些是花機關的聲音,三八式的聲音也很多,漢陽造一聲沒有。”
邱徑看了眼旁邊警衛員端著的“國產”花機關,這種槍雖然冒牌貨太多,但總得來說聲音相差無幾,距離遠槍聲有些發散,但還是聽得清楚。
“走,機會來了!我們現在就上去把他們據點拔了!”
再次行軍兩日,沐陽終于抵達了亂嶺關,這幾天行軍速度較低,戰士們得到了一個極為難得的修養機會,部隊的精氣神也有了不少的恢復。
“我記得前面就是沙圪坨鎮。”
沐陽都不需要望遠鏡,看了一眼山麓下面那座鎮子的形狀就知道那是沙圪坨鎮。因為去年冬季的時候,他就是在這里毀掉了野原大隊的炮兵陣地,還摧毀了他們的彈藥。
那場仗是關鍵戰斗,如果他輸了,別說戰略上的鐵三角了,就是一座渾源城他都占不了。
時至今日,當初那座斷崖上面的防御工事依舊存在,破敗的地表工事表明這里曾經發生過一次激烈的戰斗。
“我們需要進鎮子嗎?”
覃勛在那場戰斗中立了不小的功勞,那時候當了一連的副連長,就是趙守誠的副手,這里也封存著他的點滴回憶。
“不,不能進鎮子。”
沐陽微微低頭思慮一陣,還是以保險起見。
“去那座炮兵陣地舊址,我們從地道穿過那個山丘。”
“地道?”
覃勛有些撓頭,他記憶之中好像沒有地道這玩意兒啊?
“有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沐陽看了他一眼,不準備向他解釋太多。
亂嶺關好歹也是渾源城的門戶關隘,哪能不做一些防護?廣靈縣日軍想要西進圍攻渾源城,那必定會經過亂嶺關和沙圪坨鎮,亂嶺關太過險峻日軍不會在這片地區吃虧,所以沐陽決定在沙圪坨鎮修建一座秘密據點。
這事只有支隊部的部分干部同志才知曉,因為這是雁北支隊的一條退路和進攻的道路。
兩小時后,日軍戰車聯隊的一支搜索隊也開到了沙圪坨鎮外面,一路過來可謂塵土飛揚,非常惹人注目。
“這里有八路軍嗎?”
日軍這邊的隊長在鎮門口看著這些鎮民和鄉民,不過他只是一個軍人,并不是做偵查工作,沒法盤問出八路軍的動向。
但日軍向平西和雁北派了不少奸細和特務,負責幫助他們洞悉敵人的動向,他們的偵察情報還是很可信的。
“小孩子?”
日本特務蹲下身來,用手撈過來一個還在咬手指的男孩,看起來都有八、九歲,而他的父母完全沒有辦法護住,只能看著日本特務把他撈走。
而特務面色平和,其實他看得很開,問得到那是最好,問不到也無所謂。因為尋找八路軍主力決戰是一方面的目的,而在八路軍以前的地盤建造據點鞏固現在的占領區才是第一目標。
而他作為這塊小地方的特務頭子,還是想安穩一些慢慢發展下線才是上策。
小男孩抬頭看了特務一眼,沒有感受到那特務的惡意,而且這特務五官端正、渾身透露著一股沉淀下來的歲月氣息,看上去就好像隔壁的老大爺一樣親切。
“天氣愈發轉涼,為何不進房取暖呢?”特務看了一眼旁邊的房屋,看起來都有修繕過,八路軍雖然窮,但治下的平民的生活質量倒也有保證。
“榻下燒炭,好暖的…”
“哪來的炭啊?”
特務有些好奇,普通人家哪來那么多木炭燒?這不是很奢侈的東西嗎?
“就是黑炭啊。”
“是什么黑炭啊?”
“就是買來的黑炭啊。”
小男孩無法理解日軍特務在問什么,只道是自己父親從集市那邊買的。
“那…”
日軍特務三言兩語地就將一些細節都問了出來,小男孩很是純潔,還想著這大叔能不能跟自己去玩。特務只是笑瞇瞇地給了他一塊小吃,轉身之后臉色就變成了冷笑。
“八路軍主力沒有經過這個鎮子,或者說沒有進鎮,依然在我們北方。”
“對了,可以去把那賣炭的抓來。”
特務轉身對那個搜索隊隊長耳語一番,他沒有部隊指揮權,這些大頭兵他管不著。
日軍辦事速度很快,帶著一個翻譯官就直接沖進鎮子四處詢問,很快就找到了八路軍設在此地的一座售煤炭的地方。
中途還發生一插曲,兩個日本兵進樓準備弄一些人問話的時候,被匿藏的八路軍民兵打死了,引發了一場小規模的槍戰。
不過在日軍隊長看來,這些民兵沒什么子彈,他將裝甲車直接開到那些民兵臉上,重機槍一掃就將他們的陣型擊穿,一些八路軍的民兵直接拔腿就跑,但卻沒有就地投降的。
日軍進攻渾源之后,煤炭早就斷供了,但記錄還是有的,日本兵很快就在樓里面發現了一些端倪。
“山木,你不是此地的特高課負責人嗎?難道連附近有哪些八路軍據點都不知道?”
朝倉隊長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兩人不是一個兵種,也不是一個序列,他一個騎兵科的當然看不清特高課那群下水道老鼠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