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輕云開車回到小區,停了車,步行不幾步就看到那邊的建設器材區好亂,一大群老頭老太太擠在一起好象在吵架,其間就有太后的颯爽英姿。
只見,老人們又是罵又是吼,還上手推搡起來。
事情已經驚動了物業,幾個保安哎聲道:“阿姨,阿姨們,別打了,別打了。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出了個好歹,你們跑不脫不說,我們物業也有責任。”
有兩個老太太正在抓扯,太后則試圖份開她們,聲嘶力竭喊:“冷靜,冷靜。”“不就是跳個舞而已,至于打起來嗎?”
不但是她,其他老人也在勸,大熱天的,眾人都折騰得渾身臭汗。
宋輕云大驚,急忙跑過去:“媽,李阿姨、孫阿姨,這是怎么了?”
“怎么了,打起來了。”
“為什么要打啊?”
“比舞。”
“比武?”
“比舞,跳舞的舞。”太后指著孫、李兩位師奶,又勸:“不就是為爭一個舞伴嗎,一人跳一曲不就得了?”
“對啊,這又有什么好爭的?”眾人紛紛附和。
孫阿姨滿眼噴火地看著李阿姨:“憑什么一人跳一曲,姓李的你根本就不會跳,老是踩人里美的腳,看你跳舞我都著急,去練好了再來。人家里美都不愿意跟你跳,你還纏著人家,不害臊?”
李阿姨回嘴罵:“里美是大家的里美,憑什么你一個人號著。我不會跳那是我沒學過,我找里美教我不可以嗎?你會,你倒是會,看你那屁股扭得,就是想勾引男人,我才替你害臊呢?”
“我掐死你!”聽她說得難聽,孫阿姨尖叫一聲,張開涂著紅指甲的雙手又撲上去。
“阿姨,阿姨們,你們可憐可憐我吧,別打了,再打下去我要被公司開除了。”幾個保安繼續哀求。
宋輕云聽她們的話好象意識到什么,抽了一口冷氣:“老杜又闖禍了?”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喊:“110來了,別打了。”
遠處有警笛蜂鳴警燈閃爍。
宋輕云看情形實在太亂,怕母親又個好歹,忙拉著她:“媽媽,別看了,咱們回家。”
太后眼睛里全是興奮的光芒,掙扎:“不行啊,我得勸勸,鄰居一場,為跳舞打架不值當啊!”
這個時候,路燈的光照在她的臉上,宋輕云定睛看去,頓時駭然。卻見母親的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抓出長長的血痕,顯然是剛才勸架的時候被誤傷。
他心中一急,也哀求:“媽,回家吧,我也求求你了,你可憐可憐我吧!”這才把不心甘不情愿的太后拖走。
在回家的路上,宋輕云忙問太后剛才究竟是怎么了。
太后還是很興奮的樣子:“宋輕云,你曉得伐,杜里美鬧緋聞了。”
宋輕云撇嘴:“他就一糟老頭子,能有什么緋聞?”
太后說老杜能說會道,人也老帥老帥,來咱們這個寡婦村后可引起轟動了,不少老太太丟都盯著他呢!
“什么寡婦村,別說得這么難聽。媽,你可是把自己都給罵進去了。”
原來,這個別墅區因為交通不是太方便,住的都是退休老人。一般來說,男人的平均壽命比起女人都是要斷上一些些。而能夠住進這個小區的也都算是成功人士,年輕的時候都是拼過世界的,不少阿姨太婆的老公就因為積勞成疾而離開人世。再加上離婚的,整個小區單身婦女不少,整一個陰盛陽衰。
不得不說杜里美這人很有男性魅力,高大帥氣,文化程度不錯,臉皮厚,情商高,口才了得,待人接物彬彬有禮。昨天他和太后去打麻將,立即引起了轟動。今天白天更是帶著三個太婆去鳳凰山拍了一天X音,跟大家玩得很開心。
因為老杜的麻將打得實在好,再說了,打牌這事實在有點傷感情,太后便建議大家干脆跳廣場舞鍛煉身體。
這個提議得到了全小區老人的積極響應,吃過晚飯后,老人們就搬出音響在健身器材區跳起來。
別的地方跳舞都是《小蘋果》《最眩民族風》什么的,她們卻不一樣,直接國標、交際舞。
小區女多男少,像老杜這種帥老頭更是稀少資源。
音樂一響,他便沒能空下來,不斷有人上去邀請。
為了爭舞伴,孫阿姨和李阿姨終于發生沖突,掐起來了。
聽老娘說了這事,宋輕云感慨:“你們這些老小孩還真是夠瘋的。”
太后神秘地說:“對了,李阿姨不是死了丈夫嗎,她是看上老杜了。”
“這可不行,杜里美有羅南的,說不準什么時候就結婚。”
“他們不是還沒結婚嗎?”太后道:“我先前也提醒過你孫阿姨,孫阿姨也不死心去問老杜什么時候結婚啊!你猜老杜怎么說,他說他向往自由。”
宋輕云無語半天才道:“老渣男了。”
太后:“老杜在這事上是不太嚴肅,但卻是個有趣的朋友。對了,宋輕云,你在村里的時候天天跟杜里美接觸,怎么就沒學到人家半分本事。但凡有,也不至于單身到現在。”
宋輕云苦笑:“媽,我們能不能不說這個?”
太后:“宋輕云我提醒一下你,關麗下個月要還人家一大筆錢的。現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救她。你自己考慮清楚了,如果你一個月之內沒有找到女朋友,黃明一家可就毀了。”
宋輕云:“你有點冷酷啊。”
“這叫原則。”
一說起黃明,宋輕云心中頓覺沉重。知母莫若子,老娘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最認死理。
“要不,我試著談場戀愛。”
“這就對了嘛,我讓小區的阿姨們幫你留意一下。”
“不用,不用。”宋輕云感到不妙:“你讓我自己找吧,反正一個月的時間還早。到時候會給你一個交代。”
“那咱們就說好了。”老娘心中喜悅,用手摸了摸宋輕云額角:“吃了沒?”
“吃過了,在單位點的外賣。”
杜景景還在房間里溫習功課,明天她要考英語和專業知識。
她正在念一段英語文章,宋輕云側耳聽起,好象是說澳洲兔子泛濫的事情。
宋輕云想了想,才記起這篇文章自己在大學里學過,《新概念英語》第四冊。
聲音輕柔,帶著一種特有的韻律,好聽,很減壓。
宋輕云在她房門外面吼了一聲:“杜同學,今天考得怎么樣?”
“不太滿意。”杜景景的聲音聽起來很低落。
“啊,考得不錯啊,明天也請繼續加油。”
杜景景撲哧一聲笑:“宋輕云,和你說話的時候我就不知道你下面會來句什么樣的話?”
“大吉大利,討個口彩。”
第二日早上,杜里美依舊開著太后的車送杜景景去考試。
景景同學熬了兩夜,眼睛紅得像小兔子。杜老板說閨女你費這個勁做什么,反正就是走個過場,爹已經跟老總們說好了,絕對招你,而且直接進信貸部,別這么苦了自己。
杜景景卻笑笑搖頭,她做事喜歡畢盡全力,這一點,父女倆挺像的。
宋輕云還要在單位上一天班,明天才回紅石村。
下午四點的時候,杜里美打電話過來說景景已經考完,自己坐高鐵回省城家里一是辦理離職手續,二是等著出成績后面試。他的汽車馬達不是壞了嗎,修理廠那邊說零件已經發過來了,讓他坐修理工的車一起回村。
宋輕云說,考完了呀,景景考得怎么樣?
杜里美回答:“就是個過場,這不重要。”
“你倒是自信。”
宋輕云心里還是有點不塌實,雖然說杜景景估計也沒想過來W市上班,但這姑娘凡事都想做到最好,如果成績不佳會很難過的。
我們的小宋同志就撥通她的電話:“景景,我聽你爸爸說你回省城了,考得怎么樣?其實,成績如何不重要,生活還得繼續。”
“筆試大概是能過了,題目我都會。”
“啊,恭喜。咳,你又不來我們這里上班,我恭喜你什么呀?”
杜景景:“感覺我這次狀態挺好的,如果是高考就好了,可惜高中歲月回不去了。”
宋輕云:“回不去的才是美好,真回去了,你會非常痛苦的,我現在還經常夢見進高考考場,什么題目都不會,然后一身冷汗地醒過來。”
杜景景驚訝地說:“你也做這樣的夢啊,我也是,嚇死人啦。當年高考的時候我已經錯過了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候,現在算是一種彌補吧。”
“你這是彌補老杜內心的愧疚,減輕他的負罪感。”
杜景景聲音有點哽咽,說:“對我自己何嘗也不是彌補了一種遺憾,現在總算是圓滿了。宋輕云,謝謝你。”
“沒有遺憾就好,沒有遺憾就好。”宋輕云默默地掛掉電話。
小杜同學的人生沒有遺憾了,他很高興。
因為搶舞伴的事,杜里美終于把小區的廣場舞給攪黃了,老太太們開始聽佛經做體操。小區因為用的是太陽能路燈,本省天無三日晴,不然怎么會有蜀犬吠日的說法,到了晚上,路燈能量不足,本就昏暗。一群老太太伴隨著佛經群魔亂舞,因為沒有杜里美這個惹禍精在,師奶們的臉色顯得有點白,有點嚇人。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東方之心不可得,西方之心不可得,南方之心不可得…”
“唵嘛呢叭咪吽,俺把你來哄。”
東西南北之心皆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