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了出了變態,一時間讓女工人人自危。當然,感到害怕的是未婚女青年,本地的中年婦女都剽悍,實在找不到蹲位,該去食堂后面的茅廁還是得去。
只不過,大家在出恭之前都不約而同地打開手機上的電筒朝下面照一照,看里面是不是躲藏著一個邪惡份子。
雖然劉總嚴令知情人保密,但小道消息還是像長了翅膀,一天之內傳遍了廠里每一個角落。
她很愁,動靜這么大,變態還會再次做案嗎?
一天不抓住那人,惡劣的影響就消除不了。
一天不抓住那人,工廠不但女工,就連男人也是戰戰兢兢。
說到這里,或許又有人問,你一個男人難道還怕被人偷窺?
偷窺倒是不怕,怕的就是被人冤枉成變態啊!
全廠也就那三十來個男人,這事不是你做的就是我做的,人人都脫不了嫌疑。
現在,女工們一看到男人都面帶警惕,隱約中都帶著排斥。大家心理都苦,為了避嫌,上班的時候連水都不敢喝,生怕不停上廁所被人以異樣目光端詳。
更有直爽的阿姨抓住你問:“小周啊,是不是你看了余桂花的腚?”
“老黃,我看你這人黃得很,肯定是你。不然,每次見了老娘你那雙眼睛就好象是要吃人。”
“嘿,楊總,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話還沒有說完,楊總就跳起來:“你什么意思,混蛋嘛你,是不是不想在這里上班了,給我閉嘴!”
一個阿姨拉住唐光明的手:“光明兒…”
唐光明:“不是我,你可以懷疑我,但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那你怎么不耍朋友,都二十二歲了吧,沒有女朋友,是不是不對勁?”
唐光明有點莫名其妙:“二十二歲沒有女朋友不很正常。”在大都市,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就是個娃,大多還在學校讀書,心理上極其不成熟。
他也是因為是個私生子,在世人鄙夷的目光中長大,參加工作后又和社會的鐵拳一頓暴錘,這才比一般人成熟得早。
“不正常,在咱們這里,像你這種年紀的娃,只要不是在讀大學,誰不忙著耍朋友結婚。我的家孩子在你這個年紀都當媽媽了。”
唐光明:“王阿姨,首先我是外地人,也沒打算在W市落地生根。其次,我一無所有,現在結婚沒有車子房子,誰肯嫁給你。所以,我這種窮人打光棍不挺正常的嗎?”
王阿姨還是很懷疑唐光明,上下打量著他。
旁邊路眉就不滿意了,罵:“王婆娘你什么意思,還懷疑上人唐光明了?人家雖然啥都沒有,可長得好看啊,現在的小姑娘最喜歡他這一型。只要人愿意,在廠里吼一聲,有的是小姑娘撲上來。人家就是個書生,讀書多了,要求高,不想隨便找一個結婚的。”
王婆不服,張嘴要吵,拉長過來了:“鬧什么鬧,上班。”
兩人這才住了口。
車間里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大家一邊干活,一邊放音樂,一邊看視頻,一邊聊天…很快樂。
唐光明照例又拿出手機擺在面前,點開一本書,一邊干活一邊讀起來。
“光明,你在看什么故事?”旁邊的周惠伸頭問。
“《伊豆的舞女》,川端康成的。”唐光明一邊琢磨著里面的文字,手下卻不停。
周惠:“好看嗎?”
“上世初的,怎么說呢,故事性都不是太強,但很有韻味。以前還拍成過電影,很好看的。”
“要不你給我講講,你可是答應過我的。”
“好吧。”唐光明說:“這個故事說的是有個學生在假期的時候突然想著去伊豆島旅行,路上遇到一隊賣藝的藝人,其中有一個姑娘很可愛,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原來是愛情啊,我喜歡聽。”
唐光明受到師父的鼓勵,把故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聽到最后主角和女孩子分別又回東京去讀書的時候,周惠一呆:“就這么分開了,他們不是應該相愛,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嗎?”
唐光明說,這個故事只是年輕人朦朧的好感,說是愛情也好,說是心靈偶然的悸動也好,但和婚姻卻沒有任何關系。人和人產生的愛情,又為什么必須要在一起呢?愛情是美好的,婚姻是現實的,那么,又為什么要用現實的來破壞那份美麗?
只要在未來,他們彼此都能記得曾經有那么一個令自己心動過的人,記得自己曾經有過青春就好。
周惠沉默片刻,嘆息:“唐光明你說得真好,不愧是大學生。”
“不是大學生,我只是個高技,只不過平時喜歡看書罷了。”唐光明:“對了,你家先生還好吧,什么時候去看病?”
周惠微笑:“還好,我家那口子也覺得自己大概是病了,遇到事都想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對我也好了很多。過一段時間,等我領了工資就帶他去醫院。”
周惠的家庭條件很普通,其實手頭也沒有余錢,每個月兩口子的收入除了個項開支后也剩不了多少。而看心理醫生卻是很花錢的,聽說好的大夫一小時就得好幾百塊咨詢費。
“那就好,那就好,師父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幫助的地方,盡管說話。”
正在這個時候,王阿姨又探過頭來:“唐光明,我懷疑你偷看了余桂花。”
路眉大怒:“王婆娘你還有完沒完?”
王阿姨得意洋洋:“我發現唐光明為什么到現在還沒有耍朋友的原因了,他喜歡年紀大的,你看他就很喜歡周惠,兩人每天上班的時候腦袋就湊一塊兒嘀咕個不停。周惠年紀大,余桂花年紀更大,跟吸引他。我說小唐,有病得去看!”
“啊!”周惠紅了臉低下頭去。
唐光明霍一聲站起來:“王阿姨我是尊重你的,請你不要亂說話。”
可是,看著旁邊臉紅得如晚霞一般的周惠,他的心臟第一次蓬蓬亂跳。
她是那樣的美。
唐光明再不敢和周惠說話了,為了避嫌,他甚至主動找到拉長,請她給自己換個工位。
換了位置之后,周惠神色黯然。
唐光明心中愧疚,抬頭看去,恰好周惠也抬頭看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只一碰,又飛快分開。
他心中嘆息,忍不住喃喃道:“該死的變態,該死的余桂花,一切都亂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