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年四月XX日,晴天,星期二。
這是我在鞋廠上班的第二天,已經習慣了在這里的工作。
活兒其實很簡單,就是幾個機械重復動作。剛開始的時候或許還有點僵手僵腳,手眼腳配合不好。一但出了紕漏,流水線也不會停下來等你,你就把問題留給下一個工位的人,給人家制造麻煩,挺不好意思的。
好在工友們人挺好的,不但不責怪,還來安慰。
那是多么好的人啊,善良、溫和、開朗,不像我以前在大都市上班的時候,同事和同事之間都是競爭關系,仿佛只有打倒身邊人才能活下去一樣,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內卷吧?
其實人與人之間哪有那么多勾心斗角,都是打工人,都是努力在生活。
相比起大都市的生活,我好象有點喜歡這座小城的簡單和寧靜。
不不不,我并不是說這個工作很悠閑。實際上,流水線一開,你就沒有休息的時候。關鍵是你可以什么都不想,徹底放空身心。
在上了幾天班之后,我已經初步熟悉了那幾個動作,形成肌肉記憶。坐在工位上,幾乎不用思考,手就下意識地動著,麻利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唐光明啊唐光明,想不到你也有這么一雙靈巧的手。
你可以一邊干活,一邊想著其他的事兒。在這幾天年,我甚至回憶起小時候在山坡放羊時摔了一交,把腿都摔傷的事;想起小學同桌那個姑娘的姓名以及她右手中指因為長期握筆生出的可愛的小繭子。
可見人的大腦容量是很大的,很多記憶并沒有忘卻,而是埋藏在意識的最深處,只要仔細去找,就能找回來。
不用思考,人就不累。
這一周都是早班,下午五點之后,去食堂吃飯然后去鍛煉身體。
廠里有個籃球場,每天晚飯后就有好多人在打,我技術不錯是組織后衛。
其實也沒什么組織大家都瞎幾吧玩。
我被對方一個胖子撞了,技術犯規。
手心都破了,還流了點血。
那胖子不講武德都想打他狗X的。(愿母親在天之靈原諒我爆粗口)
XX年四月XX日晴天,星期三。
今天還是上班。
車間的工人大多是本村的征地拆遷農民,一個個都不太服從拉長和廠長的管理。你說話的語氣重了點人家就跳起八丈高罵如果當年我當釘子戶不把地賣給你們你們這廠就建不起來。
再吼信不信我把廠門給你堵了。
比起大都市企業中森嚴的管理這里的氣氛挺寬松的。
上班的時候,只要活兒按時保質完成,別人也不會說什么。
車間里的女工們都喜歡一邊干活,一邊用手機外放歌曲。放上幾段,就會有人跟著唱起來。一有人唱別人也跟著唱然后變成大合唱車間里滿是歡樂氣氛真好!
路眉還是在漲奶,并和同事們肆無忌憚的談論自己生理上的痛苦,聽得人臉紅畢竟我是男的,男女有別啊!
她又和拉長吵起來了,還是為擠奶的時候。
路眉一難受起來就跑旁邊休息室去,拉長忍無可忍,說你這是干什么,你這味道實在太怪了,辣鼻子不說還上頭,要擠你回家讓你男人幫擠去,大庭廣眾的好意思嗎,都被楊廠長看到了。
兩人開始掐,掐了一個班。
她們倒是吵高興了,我卻聽得崩潰,到下班時,耳朵里還是兩個女人尖銳的叫聲。
女人都是老虎。
不對,我現在的文字怎么這么接地氣,太粗俗了。
文學不因為是這樣的。
文學應該精致,應該美,應該讓人體會了特有的藝術韻律。
食堂的狗子死了,被人一筷子捅死的。
那是一條大狼狗,很溫柔的,見了人不叫也不吵,就眼巴巴地坐在你身邊看著,希望你能扔一塊肉過去。
有一個外來的裝修工一筷子捅到他的眉心上。
好讓人心疼。
食堂的大師傅狠狠和他打了一架,我都想拿刀砍那個狗X的。
想哭。
XX年四月XX日,晴天,星期四。
說起工作還真得說說我的師父周惠了。
早就聽說周師父是個美人,其實也就那樣。沒錯,她的身材洋貌都不錯,五官端正,是個典型的良家婦女。只是,小縣城的女子挺樸素的,不太會打扮,沒有大都市人那種艷光四射的感覺。
一直以為周師父是個中年婦女,等見到人,才知道她今年也就三十一歲。這個年紀在大都市中都不一定戀愛結婚呢。
據說她家的婆婆挺兇,對她也不好,尤其是沒有孩子之后更是如此。鬧的次數多了,還影響了夫妻感情。
哎,這人為什么要結婚呢,就算結婚又為什么要孩子?
實際上,流水線上的工友們各家都有各家的問題,她們每天坐在一起都會抱怨孩子不聽話丈夫不懂得照顧人婆婆太討厭,滿滿都是負能量,弄得我都不敢戀愛結婚了。
想起我才二十二歲,還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真叫人快樂啊!
周師父對我很好,說話細聲細氣的。
其實,都是簡單的重復勞動,也不用教,那些活兒一看就能上手,干上兩小時就跟熟練工沒有什么區別。
周師父很驚訝,說唐光明你怎么這么厲害,你應該叫唐聰明。
嘿嘿,我是唐聰明。開玩笑,我好歹也是在大都市飄蕩過好幾年的人,見多識廣,世界上就沒有什么事能難道我。
人啊,還是得多讀書,讀書讓我們眼睛亮了,心里明白了。
我還買了一本王小波的《思維的樂趣》一本《海子詩選》。
出了書店,恰好碰到周師父。
她問我在做什么,然后笑道,你們年輕人真厲害啊!
年輕人…她也才三十出頭,不也年輕。
既然碰到一起,師徒兩自然要去吃點小吃,W市老城區好多好吃的東西,豆腐腦、涼皮、雞絲粉…
我說我喜歡讀書,我想過要寫點什么,沒準還能成為一個大作家呢!師父在旁邊默默地聽著,時不時遞過來一個鼓勵的眼神,就好象是家里的大姐姐。
長姐當母,她真是個好人。
XX年四月XX日,晴天,星期五。
周師父今天臉上帶著傷痕,左邊顴骨帶點淤青,說是撞了墻。
都是成年人,還能撞墻,這事估計沒那么簡單。
我有點放心不下,偷偷觀察。
師父她一個人躲在休息室抹眼淚,咳,真叫人心痛,多好的一個女人啊!
該死的路眉,懷疑我在偷看她,說不然我為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休息室外朝里面看。
我很尷尬也很生氣,這不是侮辱人嗎?
路眉暴怒狠狠錘了我一拳:“你得賠禮道歉,你得請客,下班后請我吃飯。”
好痛,這女工力氣怎么這么大?
那就請客唄,叫上相熟的幾個同事去吃小火鍋。
物價真便宜啊,六個人吃肉喝酒,足足吃了兩個小時,喝了一箱啤酒,才兩百塊,良心。
因為長期熬夜打麻將,加上又霍了酒,路眉終于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其他四個女人則不停追問周惠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這些家伙太混蛋,喜歡探人隱私,也不知道保持社交距離。
周師父也不覺得受到冒犯,很直爽地說她被老公打了,還是因為生孩子的事。夫妻二人結婚快十年了,一直沒有孩子,問題出在她丈夫身上。
周惠說:“他的小蝌蚪好象比較少。”
幾個女人肆無忌憚的暴笑,說,這問題是比較嚴重,但有就成,只要有一顆就能懷上,多了卻是浪費。現在科技那么發達,只要錢給夠就沒有懷不上的。
周師父有點苦惱,說錢不是問題,問題是沒錢。做試管得十多萬接近二十萬,還不能保證成功。她娘家窮,父母和兄弟肯定是不幫忙的。至于公婆,又想抱孫子,又怕這錢打了水漂,就讓她喝湯藥調理。喝了幾年,喝得臉都綠了,結果還是沒用。
周惠一直想要孩子,想賭一把,這幾天和丈夫說要去試試。丈夫也是舍不得錢,依舊讓她喝湯藥,兩人說冒了火,竟動起手來。
哎,各家都有難念的經,不過我好歹是男生,你們在我面前說這些隱私,不考慮我得感受嗎?
師父、姐姐們,你們不象話啊!
師父這幾天好象不方便,又喝了啤酒,喊肚子疼,痛得額頭都出了一層汗。
真叫人頭大,我悄悄讓火鍋店老板燙了一大瓶熱花生奶過來,師父喝完才感覺好些。
大家都開玩笑說“得徒如此,夫復何求?”“小唐真帥啊,又懂得疼人,周惠你干脆離了跟小唐一起過,看唐光明的身體那么棒,生育應該沒問題。”“那不成楊過和小龍女了?”
這些婦女真是愛亂開玩笑,好尷尬。
更令人頭大的是路眉,醉成那樣,還吐了我一褲腿。
可見,麻將是不能打的。
這幾天天氣真是不錯,天邊的晚霞紅得怕人,仿佛燃燒。
我喝了兩瓶啤酒,感覺很快樂。
錢還是沒有,希望發工資的日子快一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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