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嫂說羅奇如果參加工作在地勤上干也不是辦法,這活聽起來體面光鮮,其實就是個個行李搬運工,下苦力的。
羅南頭腦簡單,徑直說也不是苦力啊,工地上搬磚才是苦力,機場一個行李箱才多重點,工作時間也不長。再說了,村里在外干苦力的誰不是三四百塊錢一天,一個月四千塊去哪里請苦力啊?
包大嫂又拍了她大腿一記,很響亮:“他姑媽說得對,四千塊怎么可能請得到苦力,這工資也特低了,實在沒有什么好干的。”
這一巴掌下去,羅南只感覺腿上火辣辣的。
包大嫂又說,其實這個工作就是吃青春飯。既然是吃青春飯,自然要找收入高的活兒干。就算歲月蹉跎了,好歹也能存一點錢結婚生孩子呀!
她聽人說航空公司正在招空少,還是飛國際航班。
國際航班你曉得嗎,就是出國呀!
那收入可老高了,一個月兩萬塊,干個五六年那就是一百萬,娃將來結婚的房子車子都有了。
而且,說這事的人是航空公司的一個官兒,他拍胸脯保證把娃招進去,咱們家可是遇到貴人了。
“那太好了。”羅南聽到侄兒有出息,喜得要伸手去揉羅奇的頭發。
“啪”大腿上又中了嫂子一巴掌。
疼得她把手收了回來。
包大嫂也是眉開眼笑,說:“好事,肯定是好事,不過人家那邊也是有條件的,我們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羅南:“那是肯定的,人家和咱們又不是血肉至親,憑什么白幫忙。人家就算不開腔,我們也不能裝看不到,禮數怎么說也得走到。”
說完話,她遲疑了片刻,一咬牙拉開提包拉鏈,從錢包里數了十張百元大鈔遞給羅奇:“小奇,你能夠順利畢業找到工作,姑媽很高興,這是給你的獎勵。”
羅南門市生意很差,幾天不開張,這一千塊是她準備將來用于進貨的錢。給了侄兒,又去什么地方湊倒叫人頭疼。
可是一家人已經好多年沒見面了,小奇又要參加工作,你這個做親姑媽的不有所表示實在說不過去。
本地的人情錢大多給個五百就好,一千塊已經是最親的關系了。
小奇這次倒是直起身來,拿眼睛看著姑媽,卻不伸手去接。
羅南:“小奇,快收下,這是姑媽的一點心意,你別不好意思啊。”
包大嫂一把將她的手按住,道:“心意領了,咱們一家人不說這些,免得生分了。”
“可是…”
包大嫂推了半天,總算把那錢推脫了。
羅南既感動又不好意思:“嫂子,你讓我這這這…”
包大嫂眼睛一轉,笑道:“他姑媽,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
“嫂子你說。”
包大嫂繼續道,這事中間人帶話過來了,要想讓小奇做空少上國際航班的飛機,肯定是要有所表示的,給個二十萬吧。
羅南吃驚地瞪大眼睛:“啊,二十萬?”
包大嫂點點頭,說,他姑媽你是在這山溝溝里呆的時間太久了,不曉得外面的行情。是,二十萬是多,可人家肯收你的錢已經是給面子了。關系不到位,你就算給兩百萬,人家只怕連看都不肯看一眼,這叫什么,這叫提著刀頭也找不著廟門。
你也別嫌棄二十萬貴,打個比方,就好像你做生意,怎么也得下本錢吧!
小奇飛國際航班,二十多萬年薪,公司又包吃包住,一年就把本錢拿回來。以后就是純利潤了,這事怎么看都賺。
羅南被她成功的說服,道:“嫂子,外面的事情我也不懂得,既然你說可以那就讓小奇去上班好了。只是…大哥的收入好象也不高,家里拿得出這二十萬嗎?”
“就是啊!”包大嫂又要拍,羅南急忙握住她的手。
包大嫂這才罷了,說:“我這不是來找你這個親姑媽借錢嗎?”
羅南吃驚地瞪大美麗的眼睛:“啊,你跟我借二十萬,我要有才行啊?”
包大嫂笑道:“你怎么沒有,不是要拆遷了嗎,要賠五十多萬。”
“哪里要拆遷,沒有的事。”
包大嫂繼續笑道:“這事是你兒子在QQ上跟小奇說的,他說家里要拆遷,等賠了錢就買一輛上萬的自行車騎著玩。還有,我到村子里的時候也跟人打聽過了,是有個大老板要租你的房子,開出了相當于拆遷的價錢。咱們都是一家人了,你還跟我保密?”
“嫂子你說的是這事啊。”羅南搖頭:“我不打算把房子租出去啊,租了我住什么地方去呀?”
“你可以在城里租套房子啊,五十多萬啊,就算借給我二十萬,剩下的錢買房子的首付也夠了。”
羅南搖頭:“大嫂,有的事情我不方便跟你說,再說了,我在紅石村生活了這么多年,我舍不得離開這里。搬進城去住,我真得不知道自己以后該怎么辦。在村里,好歹有門市,又有土地,就算再不濟,找口飯吃也沒問題。我不是個能干的人,去其他地方討生活真的不行。”
包大嫂不快:“不行你這房子得租出去,不然小奇怎么辦?”
“再想想辦法吧。”
“想辦法想辦法,能有什么辦法,那可是二十萬啊!”包大嫂終于怒了:“你也別騙我,換誰一說起拆遷還不高興得跳起來,我看你這房子肯定是租出去,錢也到手了。你不就是怕我借錢不還,這才騙人說房子不租嗎?你眼睜睜看這你侄兒沒有前程,你還是他姑媽嗎,你的心腸壞透了。”
包大嫂還真是居了心不還羅南的錢的,她一個寡婦,離娘家又遠,將來問要錢我不給你又能怎么樣,難道還不認這門親戚了,難道還能打我一頓?
她越說越氣憤:“羅南你忘記小時候了,家里日子不好過,都是你大哥賺錢養你,你就是個沒心沒肝的。現在你大哥遇到事了,你卻不肯幫忙,你還是人嗎,畜生都不如?”
羅南性子柔弱,解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捂著臉嚶嚶地哭起來:“大嫂,真沒租出去,我真沒錢,你看看我這日子過的。”
“你放屁,你日子過得怎么了,我看你開心得很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香水一千多一瓶,一買就是三瓶;口紅一百一支,論斤買,你過的就是土豪的日子。對了,你現在身邊圍著三個野男人,風流得很。人家為什么來纏你,還不是因為你有錢啊!勾搭上你,五十多萬就到手了,這輩子也不用奮斗了。你這個娼婦,爛貨!”
這話實在太難聽,羅南終于號啕大哭起來。
“哭哭哭,哭也沒用,反正你不借錢我跟你侄兒就不走了,死也死在你屋里。”
“誰說要死在這里啊?這馬上就要過年了,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一聲響亮的聲音傳來。
羅南聞聲看去,正是杜里美。
杜里美不是和陳澤還有龔如祥商定一人來見羅南一天,大家公平競爭,無論將來誰勝誰敗都是好兄弟嗎?
今天正是杜里美和羅南見面的日子,他吃過晚飯,估摸時間差不多,就挺著個大肚子,邁著成功人士特有的步伐過來勾兌。
說是隔兩天和羅南見一次面,其實杜里美耍了個心眼,平時白天沒事的時候就會跑落寡婦門市上守著,一守就是一整天。
陳澤要上班,龔如祥又要下地干活,自然沒有精力去守株待兔。
如此,就給了杜老板可乘之機。
所謂烈女怕纏郎,羅南性子又弱,杜里美來找她說話,又不好攆,只得讓他再門市里呆著。
如此,羅南倒喜歡了杜里美整天在自己面前聒噪,幫著買貨、打掃衛生、幫著做飯,然后兩人一邊吃一邊聊天。
杜里美是何等的人精,一張嘴簡直就是抹了蜜。他的話題既新鮮又有趣,常常逗得羅南咯咯大笑。
相比之下,龔如祥和陳澤畢竟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見識上就差了許多。以前還好,現在羅南和他們說起話來,總覺得寡淡無味。
漸漸地,羅寡婦也習慣了有杜老板在自己身邊,也漸漸地對他開始了依賴。
所謂潤物細無聲說得就是杜里美這一手段。
“杜哥,你來了。”羅南看到杜里美仿佛看到救星,眼神中全是懇求。
包大嫂:“你是?”
杜里美和氣微笑:“我是羅南的朋友,我叫杜里美,我們正在交往。”
原來是這人是羅南的野男人之一啊,包大嫂看杜里美打扮得氣派,不像是村里人,不敢造次,只沉著臉點了點頭。
杜里美皺了一下眉頭:“怎么了,哭成這樣,誰能告訴我究竟是怎么回事?羅南,你說。”
羅南這才擦了擦眼睛,大概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杜里美:“嫂子,房子確實沒有租出去,羅南不愿意,她的意見我們應該尊重。”廢話,你不租出去,白馬的項目就無法落地,我的生意還怎么做?一定要想出辦法讓羅南同意這件事。
但是,只能哄。
杜里美又一臉不屑:“不就是二十萬,還不夠買我省城大平層一個平方,我老杜一年幾百上千萬收入,二十萬也就是和朋友出去玩一趟。多大點事,就鬧成這樣,哭成這樣,一家人都成仇人了?我是這么認為的,錢是什么,錢不過是一個數字,毫無意義。世界上什么最貴,親情、家人,羅南,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別哭,這事我幫定了。”
他有照例開始吹起牛皮。
羅南感激,哽咽:“杜哥謝謝你。”
“原來是個大老板!”包大嫂眼睛亮了:“那個啥杜老板,不,他姑爹,小奇認你做姑爹了,這錢你愿意借給我們?”
杜里美正色:“一家人說什么借不借,錢嘛,紙嘛!”
包大嫂咳一聲:“我就說他姑爹這么大老板,二十萬對你算什么,小奇,快起來謝謝姑爹姑媽,沒禮貌的孩子。”
杜里美去一拱手:“談錢俗了,親人之間談錢跟是沒有意思。時辰不早了,告辭!”
竟丟下瞠目結舌的三人,轉身干脆利落走了。
能不走嗎,不走牛皮就得吹破,那二十萬又從什么地方弄?
俺杜老板此刻身上只剩三萬,照目前形勢來看,最多撐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