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陳長青又來混飯吃不說,還直接打開她家的碗柜。
往日的不滿和氣憤頓時涌上心頭,陳新媽突然有了個出人意料的舉動,她走上前去,端起那盆排骨就倒進泔水桶里。
所有人都呆住。
半天,陳長青才哇大叫:“你你你,你這是干什么?”
陳新媽:“這排骨是我煮來喂豬的,我家的豬最近身體不好,整天昏睡,看樣子是起不來了。喂點肉,看能不能把他給救回來。”
“你這是在罵我是豬?”陳長青滿面鐵青。
陳新媽:“我可沒有這樣說,別對號入座。”
陳長青紅了眼:“我這輩子還沒有這樣被人侮辱過,志高,你也不管管你婆娘,又這么對兄弟的嗎?”
陳志高耷拉著眼瞼:“哎,哎,過分了啊,過分了啊!”
陳長青:“看你那怕老婆的樣兒,換成老子早把這婆娘打死了。你不管婆娘是不是,我替你管。”
說著就一把抄起了椅子就要開始砸東西。
陳新大驚,一把抱住他:“三叔,三叔,你這是做什么,媽,你少說一句。”
陳新媽大怒,將把頭湊上去:“打,朝這里打,你們兩兄弟就合著伙欺負我,我被你們陳家欺負了一輩了,到老了也不得安寧。打,打死我我也解脫了。我嫁到你們家,算是瞎了眼睛。”
陳長青:“新狗,你放開我,放不放,不放我連你一起打。”
陳新知道說再多也沒用,一邊是父母,一邊是叔叔,都是自己最親的人,幫誰說話都不是。如果讓他們打起來,傷了誰自己心中都難過。
“三叔,我送你回家去。”當下也不再廢話,扛了陳長青就走。
陳長青就是個小老頭,見天在家睡懶覺,骨子早就睡得酥了,如何是比得過侄子這種生龍活虎的生瓜蛋子,立即像是一只小雞子般被背了出去。
后面,陳新媽驕傲大笑:“還是我兒子能干,新狗,把這老不要臉的扔垃圾堆里去。咯咯,這人啊,還是得生兒子。”
陳志國悶頭嘆息:“哎,過分了啊!”
陳長青又驚又怒,偏偏又無力反抗,就這樣被侄子扛著走了一氣,眼見著離村口的垃圾堆越來越近,竟是怕了:“新狗,你真要把叔丟進去?”
陳新把他放下來:“三叔,我哪里敢呀?你和我爸媽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鬧紅臉,這不是讓我這個做晚輩的為難嗎?先把你們分開再說。”
陳長青不停地挽著袖子:“你還知道我是長輩,你把我分開也沒用,我馬上再去找你媽掐,我還就不信了,我老陳家的人還能被外姓人給鎮壓。”
陳新心中大苦:“三叔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我媽怎么成外姓人了?”
“廢話,不是外姓人又是什么,她又不姓陳,放開,我得打回來。太氣人了,當著我的面掀碗,甩臉子給誰看呢?”
陳新更急,叫道:“鬧鬧鬧,鬧什么鬧呀,鬧到現在大家都沒有吃飯,唱餓龍崗嗎?對了,三叔你餓不餓,要不我給你點錢,你去竹花嫂的店里隨便買點東西墊吧,墊吧?”
說著就從身上摸出一把零錢,大約三五十塊的樣子。
還沒等他數,陳長青就一把抓了過去,道:“今天就這樣了,我也沒力氣和你媽吵,但我明天還得過來。我在你們養雞場可是占了股份的,我又是你叔,誰也搶不去,你回去跟紅臉蛋說讓他滾。”
有錢就好說,錢才是最高的敬意,他的氣也消了。
陳新為難:“叔,龔小小是宋書記安排過來的,不可能讓人家走,再說也沒有這個道理。”
“我不管,反正我得占一股,從你的股份里分,你愿意不愿意?”
陳新耷拉著腦袋:“我當然愿意,就這樣吧。”
“還是新狗你乖,知道心疼你叔。”陳長青大喜,這才罷休。
得了錢,他也不去買東西吃,去竹花小賣部挺遠的,懶得走。
不如回家睡覺,睡過去就不餓了 得,臘肉排骨吃不成了,今天的晚飯素成一片。
吃過飯后,四個貧困戶照例過來和陳新一家三口編雞籠。
經過一天的忙碌,做好的成品已經裝進雞舍里。層疊式,碼放得很整齊,看起來簡約大方,很舒服。
雖然不多,但已經有點養雞場的意思了。
紅臉蛋還是很生氣的樣子,干活的時候手都在顫。
陳新知道他受不得刺激,怕又犯病,忙安慰道:“小小兄弟,你放心,沒有人能趕你走的。再說了,宋書記也不可能不管你的。至于我叔,我會處理好的。”
“謝謝新哥。”龔小小還在不住抽氣:“你叔叔簡直就是個流氓,太氣人了。”
陳新媽在旁邊聽到這話提高了警惕:“新狗,以后你的錢我得管。:”
陳新不疑有他:“我的錢就是媽的錢,你要管就管唄。”他以為媽是因為自己離婚后凈身出戶,最后落了個一無所有,這才提出要管錢的。
陳新媽突然冷笑:“新狗,你心軟,手又松。這養雞場將來如果掙了錢,我怕你被人惦記上,又被騙了。”
紅臉蛋插嘴:“對,陳長青肯定會要問新哥要錢要股份的,得管好了。”
陳新沒想到母親竟然預防到了這一點:“這…”
陳志高:“哎,過分了,過分了啊!”
陳新媽罵丈夫:“你就知道這一句,難道沒有其他說的,干你的活吧,別跟你兄弟那樣當懶漢,懶漢是沒有前途的。”
陳志高:“我怎么可能跟我兄弟一樣,如果我像他那樣懶你會嫁到我家。”
“我嫁到你家來是命苦,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陳新媽滿面哀怨:“到了你們家,我要養三個大老爺們兒不說,生的孩子還離婚了,現在連孫子也跟了別人的姓,我太慘了。”
陳中貴:“新狗,宋書記上次扶貧不是給了我四十只雞苗嗎,明天我一起給你送過來,實在沒有糧食養,算入股吧,你愿意不愿意。”
陳新說我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明天送過來吧,折成錢計入股份。
對于母親扔在泔水桶里那扇臘肉排骨,陳新很心疼。
干完活已經是夜里十二點鐘,他就把排骨撈出來,用水洗干凈,把骨頭剃了。
陳新媽好奇地問:“新狗你這是要做什么,都臟了,可不能吃。”
陳新說自然是不能給人吃的,但可以剁成臊子和了喂雞。最后他擔憂地問:“小雞吃了這東西能消化嗎,不會吃問題吧?”
真養死了,自己只能去跳崖。死了倒也干凈,關鍵是太對不起宋書記了。
陳新媽說:“吃了肯定有問題。”
陳新:“啊,那就不能用來喂雞了。”
陳新媽:“主要是這臘肉里有鹽,雞吃了以后很兇,會打架的。人吃了鹽身上有力氣,更別說雞了。”
陳新笑道:“媽你還真把我嚇了一跳,放心吧,都是母雞,應該不會打架的。”
躺在床上,滿屋都是小雞唧唧喳喳的叫聲。看了幾千字的資料,陳新死活也睡不著,就起來觀察小雞苗。
一看,小雞拉的屎有點濕,又開始擔憂這些雞苗是不是拉肚子了。
他這一代人從小讀書,高中畢業后就進城打工,對于農村的活已經很陌生了,更別說飼養牲口和家禽。
陳新跑院子里抓了一把預先準備好的沙子準備喂點給屋中的小精靈。
資料上說雞靠沙子研磨飼料,消化食物的。
可看了看沙子,他覺得有點粗,怕硌壞了小雞的食道,就弄了個小篩網小心地篩起來。
他在院子里折騰,早驚動了父母。
陳新媽用手拐了一下旁邊的陳志高:“你兒子想掙錢都魔障了,大半夜鬧騰,還要不要人睡覺?”
“娃心里苦。”陳志高坐起來,點了葉子煙,吧嗒吧嗒地抽起來。
陳新媽:“老頭,你說這雞咱們能養成嗎?”
“說得笑話,農村人能不會養雞?”
“你說,如果將來掙了錢咱們先干什么?”
陳志高:“還能做什么呢,給新狗娶媳婦。”
“對,給新狗討個婆娘,再生幾個大孫子。咱們家的香火不能就這么斷了。”
“什么斷了,洋洋不是咱們的孫子?”
“他已經不姓陳了,可憐的洋洋。”陳新媽突然有點傷心,眼圈紅了。
“好了好了,我兄弟不是要給新狗說個媳婦,讓他去相親嗎?”
“別提你兄弟,我不相信他。這媳婦還得我們自己替新狗物色,關鍵還是先得掙到錢,不然誰肯嫁過來吃苦,我當年也是傻。”
陳志高:“長青說要給新狗介紹對象,起先你可是同意的,現在怎么又不干了?”
陳新媽:“我改主意了,你兄弟就是個騙子,他這樣的人就該抓起來關班房。”
陳志高訥訥道:“你說這種話,過分了過分了啊!”
其實老婆改主意也好,就他來說,兒子結婚這事是很重要,可問題是家里沒錢,拿不出三十萬彩禮錢啊!
只能去借。
可村里的人都不富裕,要借到這么多錢,談何容易,至少要跑十幾家人戶,把口水說干人情耗盡。
陳志高是個老實人,面皮薄,不太想欠人情。
現在妻子不答應陳新去相親那不正好,先養雞,等雞下了蛋賣了錢,兒媳婦、孫子都有了,一切都有了。
陳新一家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五千多只雞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