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還能被尿憋死?
通過前一段時間在村里的走訪,宋輕云大概了解到村里的貧困戶中除了一部分年老體弱,因病因殘失去勞動力之外,還是三十多個健康中年。
他們吃了國家那么多救濟,也應該為集體出力。
山民淳樸善良,做群眾工作小宋書記還是有信心的。
他現在找到陳中貴:“老陳,有個活兒想派你干,五天樣子。”
“中。”陳中貴點頭。
“可是沒有工錢,還不包飯,干完活你還得回家自己吃自己。”
“要得。”
真是一個好同志啊!
初戰告捷,宋輕云精神抖擻,但現實給了他重重一拳。
“什么,要排工,還不給錢,去去去,不給錢誰干呀?”
“可是,這也是為大家好。你想啊,引來水,今年的冬小麥就有指望了。”
“什么指望,要窮大家一塊兒窮。再說,這水又不是我一個人在用,別人沒份嗎?別人不去,憑什么讓我這個貧困戶出工,欺負人嗎?”
“引水種麥子啊,種啥啊,每年的谷子就夠吃了,冬天那么冷,在家里烤火不好嗎?”
“可是能夠增收啊。”
“增收又能怎么樣,增收之后,我就夠不上貧困戶標準。”那人警惕地看了宋輕云一眼:“宋書記你可別動歪腦筋想摘我帽子,如果我選從貧困戶選下去,我到你家去吃飯。你口口聲聲說要消滅貧困人口,是不是要消滅我,原來你是來整人的,你壞得很。”
宋輕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出工?不去。”
“老哥,你聽我解釋。”
“不給錢說啥都不好使。”
“修灌溉渠啊,我為什么要去修?”
“為了多打麥子啊。”
“多打麥子又怎么樣?”
“擺脫貧困,好日子你不想過?”
“窮也好富也好,都是上天的恩賜,功名利祿都是過眼云煙。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這是一個有文化的貧困戶,滿臉生死看淡表情。
宋輕云終于怒了,將一把鋤頭扔在陳建國面前:“陳文書,今冬明春大干農田水利基本建設是市里定下來的,咱們這里海拔高,冷天來得早。再過一個多月就要大降溫,到時候就什么也干不了。駐村干部和村兩委干部帶頭,咱們去疏浚灌溉渠。”
是的,他打算自己干,不就是活兒嗎?
村兩委干部現在只剩陳建國一個人,現在基層組織流于形式。別說帶頭出工,即便是召開村委會議,大家都不來。說別耽誤我們干活和上班,要來也可以,得把這個損失補了,開一次會發二十,否則免談。
陳建國心中大急,他體力也不行,平時就沒有怎么下地,全靠村兩委那點福利補貼過日子。按照本地政策,各村的支書、村長和文書每月有一千多塊錢工資。另外,還幫買養老保險。
錢雖然不多,好在山里花消少,日子倒也過得去,而且有面子。
見他不肯,宋輕云急了眼:“陳文書我提醒你,今年冬天村民委員會就要換屆,很明顯你不太適合擔任文書一職,我會向上級反映的。”
他有個屁的權力,就是嚇唬嚇唬陳文書。
但陳建國就信了,頓時白了臉:“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忙了一天,宋輕云只發動了陳中貴,三人提著鋤頭、鏟子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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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三人出村,后腳黃明就踱到龔竹的小賣部。
龔竹依舊是滿面笑容:“黃二娃你來了,吃午飯沒有,這個時間點沒人打牌,下午兩點再來吧。對了,你有錢了?”
黃明抓了抓頭:“沒有。”
龔竹:“黃二娃,我這里開門做生意,壓這么多貨,我家那殺千刀的又不在,很久沒拿錢回家,小賣部也困難得很。”
黃明很生氣:“你說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叫花子?”
龔竹笑了笑,遞過去一支煙:“你抽煙,我這里別的沒有,有煙燒,有茶喝,家里真需要什么過來拿,記帳上。”借錢,那是萬萬不能。
黃二娃就是個莽子,借錢的時候好話說盡,讓還錢人家就是大爺了。
黃明突然道:“剛才我經過村兩委,恰好聽到宋輕云和陳建國在說話,說是要修水渠。”
龔竹:“這事我知道,那是出義工,又不給錢的,你要去攬就別想了。”
“要想馬兒跑又不喂草,當我是傻的嗎?”黃明說:“我來倒不是為這事,剛才偷聽宋輕云的談話,好象關系到永華哥,咱們什么關系,這不就趕緊過來告訴你。”
“去,誰跟你有關系?”龔竹唾了他一口,神色鄭重起來:“什么事?”
“真的很要緊,我告訴你之后如果覺得值,借我四百塊錢。”
“你不說我怎么曉得值不值。”
黃二娃:“剛才宋輕云讓陳建國跟他出工,建國不肯,宋書記就毛了,威脅說如果他不答應,就不讓他當村文書。這么看來,宋輕云真有這個權力。他明面上是扶貧,其實就是栽培自己的人。我說,搞不好永華這次要被他選下去。竹花,你說我這消息值不值四百塊?”
“值個屁。”
黃明怒了:“你說話不算話。”
龔竹:“我答應過借錢給你嗎?這事就算你不說,我遲早也會知道。陳建國文書官位不保,他能不跟高春容說。高春容嘴大,最多一天全村人都會知道。黃二娃,喝茶不,我幫你泡一杯。”
“喝你個仙人板板,不想跟你這個沒信用的人說話。”
“黃二娃你罵什么人,走好啊!”
黃明氣憤地出了小賣部,距離老婆關麗回家還有三天,女兒大姑的校服費沒有交,這怎么給她交代啊?
完蛋。
“這次是死球了!”
他再次煩惱地抓著頭發,無語問蒼天。
黃明離開后,龔竹面上的好整以暇和淡淡的譏諷笑容立即被驚慌所代替。
心中暗想:這村民委員會果然要大換血,宋輕云果然想培植自己的勢力。我家那殺千刀的男人究竟跑什么地方去了,再不回來位置都要被人奪了。不行,我得想個辦法把宋輕云給趕走…
自家男人縱有千番不是那也是我自己的混蛋東西,凡事還是得為他考慮。
為了他著想也是為了這個家著想。
她扭頭對屋中的老頭喊:“爸,我出去一趟,你看店。”
龔竹父親龔清:“你要去哪里?我可不會守攤兒,這么多價格怎么記得住?”
“你就別問了,反正是正事。如果有人來買東西,實在記不住價你就說等我回來再說。遇到打麻將的,你給人把茶泡好就行。”
說完話,她就往萬新客家急沖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