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一大早就在府門前迎候朱太夫人,說到底她也是妾,朱太夫人才是嫡夫人。
衛宜寧和老太太坐一輛車,馬車停好她先下來,和如意一起扶著朱太夫人下車。
張氏的年紀比朱太夫人大,但不敢自稱為姐姐,見了朱太夫人還是恭恭敬敬地叫太夫人,以妾氏自居。
雙生女也在一旁,上來跟朱太夫人寒暄,神情帶著勉為其難的歡喜,這是沒辦法的事,她們沒有一點自由,只能聽任張氏擺布。
不是誰都敢反抗不如意的境遇,尤其是雙生女這樣貪圖富貴又無所依傍的庶女們。
一行人進了屋子,朱太夫人隨口問了一句:“毓秀這些日子怎么樣了?可好些沒?”
張氏聽她問起包氏,看樣子并不知道包氏已然逃出府的事,便說道:“她自長安去了便一蹶不振,我見她實在煎熬得厲害,前些日子把她送去宜宓那里了,叫她清凈地修養一陣子。”
張氏敢如此撒謊是因為她拿準了朱太夫人也不過是問問而已,居然不會真的去求證。
果然朱太夫人聽了以后只是點點頭嘆息了一聲,不再多說什么了。
朱太夫人也是經過喪子之痛的人,那種傷心絕望的確錐心蝕骨,絕非幾句安慰幾日靜養就能撫平的。
此時,跟在一旁的何紫云笑道:“老太太在山上這些日子想必是極適意的,可難免冷清了些,如今咱們府里有一番熱鬧喜事,恰好彌補了前些時候的冷清了。”
何紫云很是伶俐,不著痕跡地把話轉到雙生女的婚事上來,張氏不由得贊賞地看了她一眼。
“喜帖可都發出去了?”朱太夫人問了一句:“可別忘了誰家。”
“請帖已經寫好了,”張氏說道:“明日叫他們挨家去送。”
“可有韋家、肖家和燕家的?”衛宜寧輕聲問道。
“這個當然。”張氏道:“這三家也是咱們府上的世交了怎能不請呢!”
“既然如此,這三家的帖子便由我送去吧。”衛宜寧道:“明日我正要去這三家拜訪,順路帶過去。”
“如此一來就更好了。”張氏聽了也很滿意,衛宜寧和這三家的關系親厚,由她出面再合適不過了。
顯得既禮貌又親熱。
雙生女出閣的日子定在冬月初八,初七這一日智勇公府辦喜宴。
衛宜寧去了那三家送喜帖,分別逗留了一些時候。
在肖家面見了肖太傅,在燕家和燕肯堂交談數語。
而后又去了超勇公府見觀音保,可惜的是,觀音保并沒有記起更多的事。
“宜寧,你有心事?”鐘野趁著觀音保轉身的功夫輕聲問衛宜寧。
衛宜寧有些意外,她的確有心事,可并未在臉上表現出來,鐘野是如何知道的?
“你不必多想,我這么問并不是要你把心事說出來,只是要你知道若有用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就是。”鐘野道:“你是個再聰明不過的姑娘,但也不可太辛苦。”
“謝謝鐘公爺體恤,”衛宜寧報以淺笑:“這些日子還要麻煩您替我照應宏安,他的身份現在還不能叫跟很多人知曉。”
“這都是小事,”鐘野爽快地說道:“放心吧!”
衛宜寧是和邵楊一起來的,觀音保的事她對邵家三兄弟都沒隱瞞。
因為有邵楊陪同,她也不必像以往那樣躲躲藏藏,而是光明正大地拜訪。
從鐘府出來,衛宜寧和邵楊去了包氏藏身的地方,是一處地窖。
衛宜寧隨著邵楊從臺階上走下來,地窖里不算冷,就是有些嗆人的味道,這是因為里頭放了石灰防潮。
見到衛宜寧,包氏的神色還算平靜,只是雙手握得有些緊,指節都泛白了。
她對衛宜寧并非存有敵意,而是自己如今的處境著實太難堪了。
又何況如今的自己也沒有上次見衛宜寧時的冷靜淡漠,如今的她很是怕死,否則也不會躲到這地方來。
衛宜寧看到如今的包氏,想起自己初回智勇公府時那個珠圍翠繞高高在上的公爵夫人,兩次相較,實在是天上地下,懸殊極大。
不過衛宜寧的神色和她當初回府時并無什么差別,還是那副從容安靜的樣子。
可包氏終究覺得她不一樣了,也許是身量高挑了一些,也許是容貌明艷了幾分,亦或是穿著打扮華貴了不少。
總之如今的衛宜寧不再是一朵未綻放的荷苞,更像是亭亭玉立的垂露芙蕖,粉光融華,冶艷不妖。
“夫人這向可好?宜寧久未問候,還望恕罪。”衛宜寧恭順地道了個萬福,輕聲問候。
“我很好,多承你惦記,”包氏含笑回應:“老太太都好吧?”
“老太太已經回府了,”衛宜寧說道:“所以宜寧來問問夫人,可有回府的打算?”
“老太太這么快就回來了?”包氏有些難以置信。
“這也是誰都沒料到的事,”衛宜寧道:“因為二姐姐和三姐姐婚事提前,所以老太太就回府了。”
“哦,想必是那當陽侯要不中用了吧?”包氏微微譏諷道:“嫁過去總比守望門寡要好些。”
“夫人睿智,所料不差。”衛宜寧語氣淡然地回應道。
“那你來見我可是老太太的意思?”包氏又問衛宜寧。
“夫人,你不回去送兩位姐姐出嫁么?”衛宜寧沒有直接回答包氏的話:“祖母是要幫你,但也要看看您有無誠意。”
“這是什么意思?”包氏挑眉看著衛宜寧:“難不成還要我納投名狀?”
“夫人,明人不說暗話,你若想重新在智勇公府立足,光靠祖母的話只怕還不夠,”衛宜寧沉穩說道:“二太夫人還在,你只怕難以如愿吧?”
包氏先是有些驚訝,繼而笑了一下,說道:“你要我出面證死她?”
“夫人,祖母其實不愿過問你們婆媳之間的事,”衛宜寧單刀直入:“她和二夫人也算幾十載相安無事,除非你能把當年小叔叔的事情給說明白,否則,你的下場依舊凄慘。”
“我說明白了難道就不凄慘了么?”包氏冷笑:“你們是拿準了我如今逃不出去了。”
“夫人何必說的如此為難?”衛宜寧溫言細語:“一來夫人有仇必報,二來有祖母保著,又怎會沒有你的容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