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宜寧自那日打獵回來給朱太夫人炮制了一只烤山雞后,老太太著實信了她真能打獵。
第二日趁著積雪未化,衛宜寧又在后山捉了一頭鹿,老太太不讓吃,就留在別業養著,那鹿是小鹿,喂了幾天就熟了,也不亂跑。
這天邵楊上山來探望外祖母,他也喜歡打獵,上山的時候隨了兩只野兔。
老太太高興,就叫衛宜寧給大伙兒烤野兔吃,說衛宜寧烤的野味脆嫩,不似府里廚子做的又老又柴嚼不動。
邵楊在山上吃了飯,就要下山去。
悄悄跟衛宜寧說:“大哥哥二哥哥明日都在家,你不回城里去么?”
衛宜寧也惦記著有些事要下山看看,便跟祖母說了,因為有邵楊陪著,免得老太太擔心。
朱太夫人一向認定衛宜寧是個穩重規矩的好孩子,再加上有邵楊在更沒什么不放心的。
就說:“你跟我在這山上也怪悶的,去城里見見你的那些小姐妹們,玩兒夠了再回來就好。”
衛宜寧聽了笑道:“也不過是一兩日就回來了,時間久了我還想祖母呢!”
邵楊也笑:“外祖母放心,我帶宜寧妹妹下山,到時候還把她送回來就是,保證沒有一點兒閃失。”
衛宜寧隨著邵楊下山去,冬日天短,進了城那天也就黑了。
邵楊邀她去勤勇公府作客,衛宜寧道:“明日吧!今日天晚了,還要回府去見太夫人的,就不去你們府了。”
邵楊也不勉強,說道:“明日我和大哥二哥在雅士居設宴,提前給你慶生,你可一定要來。”
衛宜寧聞言痛快地應道:“如此美意當然不能辜負,明日中午一定到。”
雅士居是京城中有名的酒樓,但是和羽仙樓終日熱鬧非凡不同,雅士居特為招攬雅士而設。
自然也有不少人為了附庸風雅而去。但總體來說要比羽仙樓清凈許多,菜色酒水也偏清淡,且雖有歌姬卻都是清倌人,賣藝不賣身。
衛宜寧為了出行方便,在馬車上換做了男裝打扮。
到了雅士居,邵家三兄弟已經在那里了。
衛宜寧剛進門,邵二一眼就認出了她,笑瞇瞇地招手道:“五弟快來!酒已暖了。”
邵楠一時沒反應過來,喃喃道:“誰家的五弟?”
邊說邊轉過身,一眼看見衛宜寧長身玉立笑意嫣然地緩步走來,黑發束起,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和清嫵的眉眼,比往日女裝時更顯得明麗奪目。
不禁也笑了:“還真是五弟,幾日不見越發長高了。”
他們的雅間在二樓,上去后有茶酒博士進來伺候,問要什么酒菜,可用歌姬彈唱否。
邵楊道:“歌姬就不必了,但要你們最好的竹葉青兩壺,菜色揀新鮮的上個六道八道就好。”
茶酒博士知道這是邵家的三位少爺,當即恭恭敬敬地退下去,叫廚房趕緊準備去了。
衛宜寧知道包氏已然逃出智勇公府去,便低聲問道:“大哥哥二哥哥,你們把包氏安頓好了?”
邵楠點頭道:“宜寧,你所料不差,我們叫手下人每日在那府里的前后兩條街守著,果然等到了她。”
“她如今已經養得好多了,時不時還問起我娘和你。”邵桐道:“她是急著想進來太太,不過我沒答應。”
“二哥哥再拖她些日子。”衛宜寧道:“祖母那邊還不知道這些事。”
“上次你叫我救的那個老婆子如今已經能下地了,”邵楊道:“整日問包氏在哪里。”
“那國媽媽也真是命大,”衛宜寧聽了一笑道:“也是盧神醫的手段高,竟能從閻王手里把她的命搶出來。”
原來國媽媽并沒有死,當初張氏讓她服毒自盡,以為她死了,就叫人悄悄地帶出府去找個荒地埋了。衛宜寧卻一直留心,找了解毒妙手盧神醫來幫忙。
悄悄把她藏了起來,因為自己不自由便交托給邵楊看管她。
“那還不是你提前叫那老婆子喝下了一些解毒的藥,否則她也撐不了那么久。”邵桐冷笑道:“她和包氏主仆倆可沒少做缺德事,如果真叫她那么容易就死了,也太便宜她。”
原來衛宜寧早就已經打算好了,憑自己一個人想要掀翻包氏等人并非易事,須得找幾個幫手。
思來想去,覺得邵家三兄弟最為合適。
一來這些事本就和朱太夫人息息相關,他們作為外孫也不算外人,二來有他們出面包氏和國媽媽就會誤以為是朱太夫人授意,會更放松防備。
“五妹妹,什么時候帶她們去見外祖母?”邵楊性子急忍不住問道。
“原本我也想速戰速決的,但如今宏安還未恢復記憶,我就想再等一等。”衛宜寧道。
既然選擇讓邵家三兄弟幫忙,對他們就沒有什么隱瞞,所以衛宜寧也把觀音保的事告訴了他們三個,只是為了穩妥起見三兄弟只能暫時裝作不知此事。
此時茶酒博士來送酒菜,邵楊開了門,恰好對面的雅間的客人上樓,不是別人,正是燕肯堂。
他們彼此都是認識的,再加上燕云堂和邵楠是好友,對燕肯堂也不陌生,自然要見禮寒暄。
邵二悄悄對衛宜寧說:“燕七如今是圣上跟前的紅人,他在烏臺任職,你若想給舅舅翻案,此人或可派上大用。”
衛宜寧深以為然。
她父親的事不是單純的家事,總是要經官的。
一開始她也并沒想要如此,只是想著把包氏衛宗鏞等人都除去,就算給父母兄弟報仇了,但是自從和觀音保重逢,她便修改了之前的計劃。
她不但要給父母報仇,同時還要安排好弟弟的歸宿。
“燕大人,怎么一個人?想是相請的朋友還未到?”邵二走過去跟燕肯堂攀談。
燕肯堂一身淺青衣衫,衣料上沒有任何裝飾,甚至連暗花暗紋都無。
衛宜寧心細,發現燕七的衣服從來都是素色素面,竟無一例外。
燕肯堂笑道:“我是一個人來的,如今哪有人肯和我同席。”
語氣輕松似調侃,但也不全是玩笑。
御史是最讓滿朝文武敬而遠之的人物,哪怕燕肯堂家世顯赫人物出眾也改變不了這個宿命。
“既如此還請燕大人賞臉和我們同席可好?”邵二笑容可掬道。
燕肯堂稍微有些猶豫,一眼看見了里頭的衛宜寧,不禁莞爾一笑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