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肯堂很是錯愕,他和蘭子安分別還不到一年,這孩子如何就認不得自己了?
倘若是別的孩子也就罷了,偏偏他是個神童,幾百字的文章過耳成誦,又怎么可能想不起自己?
“你可是叫蘭子安?你的名字還是我給取的。”燕肯堂不死心:“和你同來的馬公子在哪里?”
“燕大人,這孩子是我在半路上救下的,當時情形很是兇險,想必他小孩子家嚇壞了,”鐘野上前打圓場道:“我問這孩子的身世來歷,他統統都不記得了。”
燕肯堂聽了點頭道:“鐘公爺說的在理,我在金陵遇到這孩子時,他身邊的老伯就說這孩子完全不記得之前的事情了,想必他是有這個舊疾,一遇驚嚇就發作了,也是可能的。”
鐘野和衛宏安沒想到燕肯堂如此上道,心中大喜。
鐘野便順勢說道:“中某的確當時還救了一位公子,二十上下的年紀,只是這位公子傷勢嚴重,一直昏迷著。剛剛冬瓜跟我說馬公子醒了,我正要去看看,燕大人就來了。”
燕肯堂聽了,急忙說道:“那位一定是馬公子了,還請鐘公爺讓我見一見他。”
鐘野知道,如果一味隱瞞,只會讓燕肯堂起疑,還不如讓他見一見。
因此毫不猶豫地說:“燕大人請隨我來。”
燕肯堂隨著鐘野來到馬公子住的那間屋子,此時葫蘆剛給他喂完雞湯。
那馬公子極是虛弱,雖然已經醒了,但連頭都抬不起來。
聽到有人進來便朝門口看去,先是看到一個極為高大壯碩的身影,嗓音渾厚如洪鐘:“燕大人請進,寒舍簡陋,讓你見笑了。”
馬公子還有些奇怪:“哪里來的燕大人?可與我那好友是一家?”
等往后看時,卻見一位如玉公子施施然邁步進門,口中說道:“鐘公爺乃是世間難得之豪杰,燕某怎敢以俗人相待。”
馬公子心中大喜,這不正是自己要進京相會的燕瑯軒?
原來燕肯堂去金陵游學并未用自己的學名,而是用的小名。
所以今年高中新科狀元,人人都知道是燕肯堂,馬公子卻并不知他和燕瑯軒是同一個人。
燕肯堂嘴上雖然和鐘野說話,但心里惦念的卻是馬公子,一進屋就看到了床上躺著的人,雖然形容憔悴,卻正是自己在金陵結識的好友馬公子。
燕肯堂急忙快步上前,馬公子雖然衰弱說不出話,但眼神中明顯迸出欣喜的神情。
鐘野在燕肯堂之前搶先來到馬公子身邊,語氣十分殷勤的說道:“公子醒了真是太好了!不知你可認得這位燕大人?”
說著左手指向燕肯堂,右手作勢要扶馬公子起身。
別人都沒看出異樣,鐘野去扶馬公子的時候,手上用了暗勁,在他頸后的大椎穴上一按。
馬公子本就極虛弱,哪里承受得住,當即雙眼翻白又昏死過去了。
燕肯堂不知道鐘野動了手腳,還以為馬公子見到自己過于激動才暈過去的。
“燕大人,”鐘野臉上帶著幾分歉意,但心中卻在偷笑:“不管這位公子是否就是您的那位故人,但他既為鐘某所救,且如今病勢沉重,不宜搬動。不如還是叫他住在我家里,左右端王世子已經請了御醫來診治。”
燕肯堂雖然滿心想要把衛宏安和馬公子接到自己家里去,但又恐因此薄了鐘野,只好抱拳道:“既然如此就要多勞煩鐘公爺了,但有用到燕某的地方還請您不要客氣,我回頭叫家人送些滋補的藥材來。”
鐘野連說:“好說好說,”一面又說:“我們還是不要擾了病人的清凈,請燕大人前面喝茶去。”
燕肯堂見如今的形勢也不便多留,說道:“燕某已叨擾多時,家中還有些瑣事,就此告辭。反正馬兄和蘭小哥在您府上我沒什么不放心的,改日再來拜會。”
鐘野巴不得他走,但表面上依舊沉靜,語氣惋惜地說:“既如此在下也就不續留了,下次燕大人光臨寒舍一定要賞臉吃杯薄酒再走。”
說著便把燕肯堂送出門來,冬瓜在后頭跟著,葫蘆則留下來照顧馬公子。
直到送走了燕肯堂,衛宏安方才走到鐘野跟前小心翼翼的問:“鐘公爺,您之前說的那位小姐真的是我的姐姐么?”
鐘野看著他笑道:“自然是真的,我又怎么會騙你。但你要記住,這件事現在不能對其他人講。”
“那她什么時候還會再來?”衛宏安又問,眼中帶著幾分期盼。
鐘野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神似衛宜寧,不由得出了片刻的神,半天才說道:“她自然是十分掛念你的,只是一時抽不出身來。你且安心在我這里住著,自然就能見到她了。”
聽他這么說,衛宏安果然不再多問了。轉身去了自己的屋子,開始認認真真的習字讀書。
“這姐弟倆還真是像,”鐘野獨自感慨道:“一般人絕做不到這樣的靜心沉穩。”
這時葫蘆從后面走過來問鐘野道:“合著那位公子姓馬?這馬公子又暈過去了,要不要去端王府跟世子說一聲,讓他再把太醫請出來給看一看?”
鐘野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說:“不用,陳太醫不是說好了三天來一次嗎?咱們等著就是。”
葫蘆又問:“再過兩天就是中秋節了,咱們府里可什么過節的東西都沒置辦呢!我如今要成天伺候著馬公子,哪里容的出空兒來繡花?”
“不用著急,到時候自然有人送來就是了。”鐘野從來不在意這些小事。
葫蘆隨即也笑道:“可是呢!擎西王府自然少不了的,只怕柱東王府到時候也會送來。”
“其他的都還罷了,只是不知道有沒有酒。”鐘野摸著下巴說:“中秋飲酒對月舞劍著實瀟灑得緊啊!”
“哪里瀟灑了?分明就是喝多了耍酒瘋。”葫蘆忍不住小聲嘀咕:“可惜了我最愛的那棵辛夷花樹,生生叫你給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