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又是一月過去。
智勇公府的下人們還都帶著孝,然而氣氛已然不像之前那么沉悶了。
這天張氏正和明心、包氏在屋里說素心庵重建的事,丫鬟過來請示午膳的菜色。
包氏連忙說:“請老太太示下吧!可有格外想吃的?今天有新摘的蓮子,我已經叫她們剝好了。”
張氏是吃素的,自打他回來之后府里單獨開了個小灶,專做素齋。
張氏就說:“今日天氣還好,問問午膳都有誰想要到這邊吃,不過都是素的。”
“老太太賞臉誰不想來呢!”包氏笑道:“我就派人各處問問,回頭叫廚房多做些。”
果然府里的這些人聽說之后都紛紛表示要來張太夫人這邊吃午飯,張氏聽了倒也有興致,說道:“人少了太冷清,我本來是最愛清凈的,不過如今不比往常,最好是人氣旺些才好。把那四個丫頭也叫來吧!”
她說的這四個人就是只給衛宗鏞選的那四位準姨娘,何紫云、陳雪玉、馮媛和林楚冬。
這天,衛宗鏞從外面回來,得知眾人都陪著張太夫人一起用素齋倒也高興,連聲說道:“如今天熱,正該用些素齋,是最養生的。”
于是眾人便一起用膳,桌上只能聽到輕微的碗筷聲,并沒有人說話。
桌上有一盤醋泡生菜,別人都不吃,唯獨陳紫云特別愛吃。
隨后有丫鬟端上一盤素油炸的豆腐丸子,就放在了何紫云和馮媛中間。
馮媛長相甜美,性情也很體貼,四個人中她的年紀最小,所以稱呼另外三個為姐姐。
見上了新菜便拿起一邊用來揀菜的筷子,先夾起一個給了右邊的陳雪玉,又夾了一個給左邊的何紫云。
這豆腐丸子雖然是素齋,但做得極有賣相,勾了紅亮的芡,上頭還撒了細細的香菜末兒,聞著也噴香的。
誰想何紫云聞了這味道卻忍不住干嘔了一聲,偏偏聲音還不算小,滿桌子的人都聽到了。
包氏便忍不住出聲訓斥道:“怎么一點規矩都不懂?!進府都快兩個月了。”
何紫云早已起身退席,滿面通紅地請罪。
張氏倒沒動怒,只淡淡地說道:“這也沒什么,像是天氣熱有虛火。我這幾天也覺得身上有些不爽利似的,叫人去請個大夫來,看看脈開兩劑清火的方子就好了。”
“老太太說的對,”衛宗鏞道:“先吃飯!難得吃到這么一桌好素齋。”
何紫云于是低垂了眉眼重新歸坐,眾人也都專心吃飯。
吃過了午飯,眾人先都回了各自的住處。
到了下午,管家請了周昭臣來府里給張太夫人診脈。
“周神醫,咱們有些年頭沒見了,”張太夫人難得見了人有笑臉:“竟一點不見老。”
“老太太不也一樣,”周昭臣呵呵笑道:“清修之人就是不同凡響,簡直是老神仙。”
客氣過了,周神醫給張氏診脈。
診完了張氏就問:“怎么說?”
“無妨,”周昭臣一面整理醫箱一面說:“老夫人平常保養得當,身子骨硬朗著呢。想是近來思慮得有些過了,肝氣升肺氣降,需要開兩副方子調一調。”
張太夫人聽了便點點頭,不再問自己的事情,轉而說道:“我里頭還有幾個人想請周神醫給看看。”
說完就叫人去把何紫云和桑綠枝都請來。
周昭臣并不知道這兩個人是什么身份,但既然張太夫人讓他給診脈,他診就是了。
這兩個人俱是年輕女子,從發式上看,一個已嫁一個未嫁。
可一請脈就察覺到了不對。
恰在此時,另外幾個準姨娘也借著請安的幌子想請名醫給看一看,頂好是開些養顏的藥。
屋子里的人多了,周昭臣更不能開口了。
恰好包氏也來了,指著何紫云問道:“周神醫,她是怎么了?可用服藥嗎?”
“這…”周昭臣為難道:“還是單獨跟夫人講吧!”
“有什么事跟我說,”張氏道:“究竟是怎么了?”
周昭臣只好走到張氏跟前,小聲把診斷的結果說了。
張氏一聽也很詫異,便叫眾人都出去等,只留下了何紫云。
“你如何會有了身孕?!給我老實講來。”張氏聲音壓的很低,何紫云聽了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幾個人進來之前可是嚴格的篩選過的,保證是處子之身。
“我該死!”何紫云跪下來謝罪:“是…是老爺。”
“當真?”張氏聽了氣就已經消了一半。
“不敢撒謊,”何紫云賭身發誓:“若有半句假話叫我不得好死。”
“你先起來吧!我會問過老爺的。”張氏道:“不過就算是老爺的,你這樣也于禮不合,我先記下,到時候自有說法。”
何紫云不敢有異議,小心的站起身。
“你先出去,把桑姨娘給我叫進來。”張氏吩咐道。
何紫云懷孕自然是好事,如今衛家式微,正該添丁進口壯大門楣。
只是這件事如今不能讓更多人知道,以免叫人說三道四。
到時候只說是早產一兩個月,便能輕輕松松的遮掩過去了。
何紫云說這孩子是衛宗鏞的,張太夫人也并不懷疑。量她也沒這個膽子撒謊,又何況這件事一問衛宗鏞即可,不難求證。
相比于這件事,張太夫人更想知道桑綠枝為何會不孕。
周昭臣說,桑綠枝應該是服過絕子藥,終生都可能生育。
她得問個清楚,是她自己要這么做的,還是另有隱情。
桑綠枝進了屋,張太夫人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就問她:“你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嗎?”
“知道。”桑綠枝如實說道。
“是喝了絕子藥?”張氏又問。
“是。”桑綠枝點頭,盡管她心里很痛,但臉上卻顯得很平靜。
“是你自己要喝還是別人逼著你喝的?”張氏繼續問。
桑綠枝頓了一下,這件事該怎么說?
如果照實說就等于把包氏給供了出來,可桑綠枝不想和包氏結怨。
于是說道:“是我自己愿意的。”
“為什么?”張氏緊盯著她的眼睛問。
“因為不想惹麻煩,只想獨善其身。”桑綠枝說。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張氏不再追問她,因為她心里已經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