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今非昔比 回到倉部司的大堂里坐下,剛吃過晝食的午后,暫時都沒什么事兒,盧繼善打發了所有人離開,自己一個人坐著怔怔發呆。
仔細回想著李大郎的所作所為,再想想自己拼了十幾年光景,才得了個縣男的爵位。
即便是個最小的爵位,已經是很了不得的大事兒了,阿耶當年為了慶祝盧氏二房掙了個男爵,同時也是整個范陽盧氏里唯一的爵位,
老阿耶高興的親自提筆,寫下縣男府的牌匾,請了高手匠人來精心打造,又慶祝了許久。
可那李大郎繼承縣男不過半年時間,就蹭蹭的往上漲,如今再升一級,搖身一變就成了開國縣伯了,回想天策府里一班人馬,那些個縣伯哪個不是往死里拼命,才換了個縣伯?
可李大郎他,一個不注意就是高貴無比的開國縣伯了,這…這他娘的也太叫人詫異了吧?
從來不說臟話的盧繼善,在心里狠狠的罵了一聲,盡管他也不確定到底是罵的那個。
又想到那李大郎的敗家行為,把他家祖宗,珍藏了不知多少年的寶貝秘法,拿出來釀酒,釀酒就釀酒吧,
一出手就送給陛下半數的利頭,這等手筆,忠心確實表現的足夠功夫,可簡直就是個敗家子,紈绔子弟,不知柴米貴的家伙。
那釀酒的秘法,若果再晚十年拿出來,等陛下不缺錢了,朝廷站穩了以后,天下安定,再拿出來售賣白酒,豈不是就沒人盯著了,
到那時候再把美酒現世,只這一個秘法就能叫他李大郎的二房,一躍成為五姓七望里的領頭羊了!
也只有他這種不知深淺的年紀才能做出如此敗家的事兒來,更何況那剩下的半數,又拿去和一些文武大臣瓜分干凈,
天知道他那縣男老阿耶,若是活過來會不會再氣死過去,想到李鈺的敗家行為,虧損的可不是一般的巨大,盧繼善又輕松了許多。
只是,盧繼善總感覺有些什么東西靈光一現,又立馬躲開,馬上就要抓住了,又給丟了,怎么也拿捏不住。
盧繼善甩甩頭,再從頭回想一下今天的場景,等回憶到那博陵崔氏大房的三族老,說過的那些話,盧繼善忽然靜坐的身體,渾身一震,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嘴里忍不住嘀咕著;
“難怪我總覺得怪怪的,總是感覺自己要抓住什么東西一樣,這會兒想來,那崔家兄長描述的場景,那李大郎的祖宗們,所作所為可不就是是老阿耶的作為一模一樣?”
抓住了靈光的盧繼善一刻也不想耽誤,立馬大喝一聲;
“來人!”
盧繼善從小到大的貼身跟班,快速走進來一個彎下腰行禮;
“郎君請吩咐。”
“快快備車,我要回去見阿耶他老人家,有要事請教。”
“唯。”
貼身奴仆一聽說快快兩個字,一刻也不耽誤,轉身就跑了出去,盧繼善只想趕快回府去見老阿耶,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努力和智慧,再加上謹慎小心,辦事認真的態度,一定會趕上老阿耶當年的高度。
今日今時,他隱約有點明白了,自己繼續這樣下去,即便再多努力三分,再拼命下去,差事辦的再穩重,恐怕也是一輩子都趕不上那天才般的智者~老阿耶了。
他覺得阿耶能做到前朝的大司徒,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必定也有他老人家獨特的秘法。
盧繼善想要請教那些秘法,他迫切想得到那些做官的秘法訣竅,就像李大郎的秘法那樣,每一個拿出來都是十分厲害的效果。
想阿耶做了半輩子的一品大員,必定是有很多秘法的,盧繼善想要和李鈺一樣的提升爵位,他也想做那人人尊敬的開國縣伯!
他李鈺有祖宗能人,給他留下寶貝秘法,我盧繼善也有祖宗,更有比你們厲害十倍的老阿耶,坐鎮后方,你能做到的,我盧繼善也能…
何況自己是阿耶唯一的嫡親子,還是范陽盧氏二房里,唯一的族長繼承人!
自己又是努力刻苦的,除了那個被除名的畜生,沒有教養好這個污點之外,其它的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失誤之處。
又是阿耶最喜歡的兒子,回去請教一番做官的訣竅,阿耶一定會將那些做大官的秘法,傾囊相授給自己的!
盧繼善等不及了,他從來沒有過的興奮,不等下人套好馬車,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還沒到家嗎?”
坐在馬車里的盧繼善,又催問了第五次。
馬車外立馬傳來貼身跟班的回應聲;
“回郎君的話,拐個彎就到咱們胡同里了。”
“哦,也不用太著急,慢一點,別碰傷了街上的平民百姓,特別是歲數大的,腿腳不靈便的那些。”
“是,郎君放心,小人給郎君趕車二十年了,一直都是謹記安全,小心翼翼,絕不會碰傷任何人的。”
“嗯,如此便好,阿耶總是教誨我們,仁善為本,忠孝當先,可一句都不能忘記的。”
“是,小人也記住了,不是小人奉承,郎君如今身居高位,可是個拿實權的郎中,再加上對陛下忠心耿耿,又處處與人為善,
將來一定能做到和阿郎那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像郎君您這般心善至此的,不叫當個大大的官,還還有天理嗎?”
盧繼善似乎是對外頭趕車的跟班說話,又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的;
“哪有你說的那般容易,官場之上,處處都是學問,一個不對就會四面成敵,步步為營處處謹慎只是其中之一罷啦。
忠孝賢良自然是王道之棋,也是為官,為人必須少不了的,可是一味的善和忠,并不能起什么決定性的作用,
這里頭可是有很多秘法的,你學不會那些,就只能在這四五品上晃蕩,想要做大事,必須要有另外壓箱底的本事才行。”
“小人聽不懂這些的,不過郎君想要什么秘法,可以回去找阿郎要就是了,阿郎的手里可是有許多秘法的。
之前阿郎拿出來的,那弄石磨豆腐的秘法,這滿天下找找也就咱們盧氏二房才能制作。
那石磨豆腐的方法,從漢末就失傳了的,沒想到卻掌握在阿郎的手里,由此可見,阿郎那里是有很多秘法保存的。
郎君您想要什么,直接找阿郎去要就是了,阿郎就您一個嫡親子,肯定是要啥給啥的。”
“嗯,知道了。”
盧繼善回應一聲,就不再多說什么了,這貼身跟班忠心是好的,奈何不識字,懂得也不多,無法多交流。
他哪里知道自己要的是做官的秘法,可不是那石磨豆腐的秘法,兩者不是一個意思,盧繼善也懶得解釋清楚。
沒多大一會兒的功夫,馬車就停了下來,馬車的門簾子被人從外頭掀了起來,盧繼善抬頭一看已經到了府里的前院,下人拿來馬扎放好,盧繼善從車里下來,匆匆朝著后頭走去。
老遠就看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娘子,身旁跟著四個侍女,其中一個侍女的手里還端著木盤,木盤上放著陶瓷盆和一個大茶碗,一行五女正在往一處院落里走去。
盧繼善一邊緊步上前,一邊在嘴里呼喚;
“阿妹留步。”
那年輕的娘子聞聲止步,扭過身子,看是盧繼善快步走過來,不慌不忙的蹲個標準的福禮,有些驚奇的開口問道;
“拜見兄長,對了兄長,這會兒還在未時三刻里,兄長您不是應該在戶部里坐堂辦差嗎,怎么就回來府里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此女正是被那老司徒收做義女的喬氏,已經改了名字叫做~盧嬌是也,老司徒收她做女,留下了喬加女而成嬌。
正所謂居移氣,養移體,如今的盧嬌嬌,大仇得報,仇人全部被處死,心中的怨氣消失不見。
又成了高門大戶里的閨女,飲食起居,皆有侍女下人伺候,穿的再也不是補丁摞補丁的粗布衣衫,
每日都是綾羅綢緞一身,各種金釵,玉簪子什么的十幾套行頭,老司徒親自從老家來的那些老侍女里,挑選了一個最懂規矩的,教習她各種禮儀。
現在這盧嬌嬌已經學的有模有樣,再加上前呼后擁的侍女丫鬟,和行止之間規規矩矩,又嚴謹仔細的做派,任誰看一眼都能知道這是標準世家門閥里出身的大家閨秀。
前陣子這盧嬌嬌心血來潮,去那喬氏老宅子所在的胡同里轉了一圈,想著是要回憶一下過去的。
便前呼后擁的,帶著一大幫子奴仆,下人,侍女,回了那老胡同一趟。
盧嬌嬌有心想和以前的老鄰居們說說話,敘敘舊情,奈何身邊一大堆人馬跟著伺候,嚇得那些老鄰居們,靠在墻邊回話,頭也不敢抬,都沒人認出來是她回去了。
無奈的盧嬌嬌搖了搖頭,也沒說破就是自己回來了,郁悶的扭過身子,帶著一群下人回了盧府。
為了這事兒,一直悶悶不樂了兩三天,還是嫂子盧崔氏,心疼她茶飯不思的,仔細打聽了原由,
過來她的院子里,好一頓的勸解,姑嫂兩個一塊兒,再去街上逛了賣金銀首飾的鋪子,耍了半天,才叫她又忘記了過去。
盧繼善來到盧嬌嬌的身前,順口說道;
“噢,部里這會兒沒有什么要緊事情,我就趁著片刻空閑,回來取個東西,阿妹你這是要去何處?”
“回兄長的話,阿耶他老人家在北苑書房里頭寫字,前日里小妹打聽到一個治病的老先生,便去請來給阿耶調理一番。
這不,小妹不放心就親自下廚去做了清熱去火,又能中合臟腑的苦藥,想要給阿耶調理一下身子,此刻正要端去書房里伺候。”
盧繼善對這個妹子的孝心,那是十分的滿意的,高興的點點頭,笑著說道;
“兄長剛好也要去見阿耶,一是請安,再者還有些許事情要請教一番,正好與阿妹同路,這便一塊去見阿耶可好。”
盧嬌嬌十分親近這個大兄的,兄長夫妻兩人對她最是親熱,還有嫂子屋里起勢的那兩個妾室,對自己也是照顧有加,還十分尊敬。
盧嬌嬌有時候也去兄長屋里玩耍,聽這兄長說一些奇聞趣事,所以對盧繼善依賴性很大,這會聽說兄長也要去拜見阿耶,連忙再福了一禮;
“是,遵兄長命。”
“那就走吧。”
兄妹兩人一路有說有笑的進了北苑的月亮門洞,稟報過后,得了準許進入的通傳,兩人一前一后進了書房門里,同時下拜;
“兒拜見阿耶,萬福金安。”
“兒回來了,拜見阿耶,叩請金安。”
“嗯?”
正在聚精會神練習寫字的老司徒,聽見自己嫡親兒子的聲音,輕微詫異了一下,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沙漏,也不看過去兒女那邊,直接說道;
“都免禮起來吧,除了老夫的兩個兒,其他人統統退下,退出書房北苑,院子里不得有人。”
“諾。”
“諾。”
看著一群侍女,和伺候筆墨的下人,都退出書房離開,盧嬌嬌熟練的打開陶瓷盆,閉出來半碗褐色的苦藥,仔細吹了吹,感受過里頭的熱度已經不再湯口,這才雙手端過去;
“啟稟阿耶,那先生交代過的,苦藥不能太涼,否則吃了會傷臟腑,兒覺得已經能喝了,請阿耶用過之后再寫不遲。”
盧繼善知道阿耶的規矩,天塌下來也得穩重如山,再說自己也不是毛毛躁躁的性子,便站在一邊安安靜靜不再多說。
老司徒慈祥的目光看了一雙兒女一眼,這才接過半碗苦藥,嘗了一下果然不湯口了,溫熱正好合適,就一口氣吃了個干凈。
盧嬌嬌拿出絲巾,溫柔的給自家阿耶擦拭了嘴角,又收拾好了藥碗,放到另一邊的木盤里,這才退到兄長盧繼善的身邊站定。
老司徒又拿起了筆,認真的把沒寫完的那幅字,補充完善,小心吹了吹,拿去放在一邊用鎮紙壓了四角等著陰干。
這才放下手中的毛筆,又拿起一副字帖,仔細的查看著,嘴里不緊不慢,四平八穩的出聲詢問;
“未時三刻,正是官員們午時歇息的時候,你回來家中一趟,不算框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