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趙玄清的逼視，魏燃覺得有些解釋不來，只得哈哈干笑，酒醒了不少。
“我既然被選為了李少將軍的親兵，這身功夫自然不能太差的。即便功夫跟不上，在李少將軍親自教導下，總還能有些長進吧。”
趙玄清忽然側騎馬背，支頤托腮，看著天空明月。
“聽聞李定國刀戟雙絕，更能左刀右戟同時施展，其鋒銳剛勁持久，天下幾無抗手。傳聞中他的戟法可稱天下第一，那你學了他的幾成？”
“十中無一吧…”魏燃很謙虛。
“胡說八道！好了，回你自己的營地吧，明日或許又有一番激戰！”
明月當空之下，側騎馬背的趙玄清，一身銀甲紅袍，綢緞般的青絲長發被晚風撫亂，臉上卻是帶著愜意的微笑，眼波流轉，掃過魏燃，任由戰馬徐徐而行，漸行漸遠…
月色下，那副恬淡靜美的背影，卻給魏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已經熱氣球制作經驗的工匠們，用一晚上時間，便再次趕制出了一個。
趙琿知曉這個熱氣球打擊敵軍士氣，也就只有這短暫的幾天時間。等到吐蕃人知曉熱氣球本身不會有攻擊性以后，必然不會再有任何懼怕。
所以這個熱氣球最終還是得還原回它本身的軍事作用，便是升空了望，俯視敵軍兵力部署調動。
這個軍事作用在生產力并不發達的古代非常有用，相當于玩策略游戲大開全圖，敵軍動向清清楚楚。如此一來，吐蕃軍仗著石堡城的地利，被熱氣球的監視功能完全抵消，雙方軍隊的動向，互相之間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吐蕃軍要比想象中更快適應熱氣球的存在，底層士兵只經過兩天，就徹底適應腦袋頂上飄著的越來越多的熱氣球，對上面畫著的鬼臉，也不再懼怕。
魏燃弄清了緣由，原來襲營的當天夜里，贊普云丹結那都已經派遣了千余斥候，追著三個飄散到高原的熱氣球而去。
那三個熱氣球也因為燃料耗盡，分散落在了各地，又被鳥獸撕裂了布層，被吐蕃軍斥候尋獲，帶回了軍營。云丹結那都和一眾臣下雖然弄不明白這三個熱氣球能夠升空的原理，但已經知曉這是一種了不起的工匠造物，本身并無攻擊能力。
于是將此事在軍中大肆宣傳，并于各個營地堡壘展覽俘獲的三個熱氣球，由此軍心穩定。這才敢于出城與武威軍進行野戰。
但此時，武威軍再下一座軍堡。吐蕃軍占據的八個軍堡，被武威軍奪下了三座，兵力展開范圍更加廣闊。之后一個月時間，便再無寸進。
雙方對攻、野戰的頻率越來越高，戰事越發激烈。
緊急的時候，魏燃一日間甚至需要領軍陣戰三次，四處支援，打得軍卒十分疲憊，苦不堪言，不得不退到后方進行修整，暫時沒有再參與到前線廝殺。
軍營中，魏燃從傷兵營慰問出來。這里嚴格執行戰地醫院制度，可以說是全軍最干凈的地方。傷兵們士氣尚可，還能有說有笑，只是眉宇間難掩疲憊之色。
傷兵當中有不少可以重返戰場，也有一部分殘肢斷臂，再不可能動刀劍。這一部分人，魏燃也做了安排。
首先肯定是要給一筆安家費的，而后還會利用手中捏著的廓州地契田契，給他們分發土地。還有一部分比較聰明的，會推薦到鄯州城和鄯城重建工作當中，日后在城內安排一份職務。
這些為士兵后路考慮得十分周全的做法，也令鳳林軍在作戰頻率最高，最艱苦的時期，依然抗住了壓力，立下了大功。
返回營帳后，李光嗣統計了一份傷亡的名單給魏燃看。他六千余兵力，這段時間高頻率的戰斗，已經戰損一千余兵馬。
魏燃可是嚴格執行了戰地醫療制度，很多受傷的士兵能夠返回軍隊作戰的幾率很大，即便如此，戰損率都這么高，那就不用說其他各軍了。
“大哥，我們鳳林軍的士卒幾乎沒有新兵，都是老兵，即便如此，在有各方后勤保證的情況下，戰損依然如此巨大。這仗再這么打下去，軍心可就要消耗完了。”
李光嗣對鳳林軍也付出了不少心血，看見戰事陷入泥潭，顯得非常憂慮。
魏燃輕輕敲著桌子，沉吟半晌，“鳳林軍的士氣還可以鼓一鼓，將士們的后路都有保障，這番苦戰也還能繼續堅持。只是趙總管那邊的涼州下屬，很多已經開始叫苦了。他們大多都是涼州本地豪強，損失的都是自己的實力，自是心痛無比。”
“這么說，節度使趙琿會退兵？”
魏燃搖了搖頭，“這個趙總管是個心志堅定的人，不會那么容易受他人情緒影響，一定有自己的決斷。我看他這幾日調兵輪換，顯然打著的主意還是盡最大努力令各軍有充足休息時間。
他還想再堅持一段時間。除非后勤跟不上，或者鄯州、廓州、河州、蘭州這數州的豪紳富賈看不到勝利的希望，不再支持他繼續作戰，否則區區涼州土豪還影響不到他的決定。”
“那現在最關鍵的是，如何打破吐蕃軍的堡壘集群。但他們布置的營地非常牢固，而且也知道我軍動向，除了強攻別無他法。但強攻又屢不見效，還經常被他們反過來圍攻我軍的軍堡，實在是難啊。”
魏燃走出營帳，抬頭看向赤嶺山東部，那里有一處高崖，崖上有一座不大，也不高的石堡。正是吐蕃軍的眼睛——石堡城。
武威軍已經通過熱氣球，還是吳心菲親自看見的，石堡城內只有守軍四百，顯得非常擁擠。但地勢險要，下方又有吐蕃軍的營寨。
正面強攻，需要先擊破山崖下的吐蕃營寨，再從小路上去，上去后就會發現小路兩邊都是陡坡懸崖，而石堡城更是三面臨崖。
只能以添油戰術，耗盡石堡內守軍體力和弓箭、石塊，才有可能將其占領。這途中，還要防備山崖下吐蕃軍的支援和反攻。
哥舒翰當年是死了數萬精銳老兵，才打下的石堡城，進而才將吐蕃軍驅逐回的高原。
“不拿下石堡城，將吐蕃軍變成瞎子，就休想將他們打退回高原！”魏燃面色凝重的說道。
李光嗣看著石堡城也有些發呆，顯然也是想到了歷史上此處的攻防之慘烈。
“這個世界是不一樣的…”
魏燃忽然低聲說了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然后轉過頭對李光嗣說道：“二郎，你幫我看好營地，順便與趙將軍匯報一聲。我去看看還有什么小路可以通往石堡城。”
李光嗣沒好氣的說道：“大哥，你這又是把麻煩事丟給我。每次讓我替你與那個女將請假，我總少不了要被她責罵一頓！況且石堡城上去只有一條路，如果還有其他小路，當年四鎮節度使王忠嗣也不至于寧愿抗令貶官也不攻打石堡城了。”
魏燃嘿嘿一笑，卻是沒有與李光嗣解釋太多，騎著馬便往營外而去。
他要找的根本不是上山的小路，而是尋找石堡城附近更高的山崖，山崖頂部還要有一定的面積，至少可以容納兩三百人。
石堡城用常規方法攻打必然損失慘重，哪怕武威軍派去攻城的都是武林高手，石堡城中難道就都是一些武功粗淺的尋常軍漢？
云丹結那都并不愚蠢，石堡城的戰略意義這么重要，他不可能不派軍中的武功高手前去鎮守。以阿離感知到的那個身為奪靈節點的人正在吐蕃軍中，那么吐蕃軍一定少不了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