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宏忽然掏出左輪,對著索羅斯四世的小女兒和老修女扣下扳機。
忽然手腕受力,槍口不自覺的偏轉,打出的子彈射入旁邊的地面,濺出一道火星。
廣場上跪在地上的人群嚇得一陣哀嚎,不少人當場哭泣起來。而小女孩嚇得尖叫一聲,鉆入到老修女懷中,老修女閉上眼睛緊緊摟著女孩,口里念叨著上帝。
鄭宏一槍打偏,還未來得及開第二槍,便聽到他的護衛山下怒喝一聲大膽,一刀抽出便砍向魏燃。
魏燃一腳踢偏鄭宏這一槍,迅速抽出背后的斧頭,輕松彈開山下這一刀,同時換腳踹去,直接將山下踹飛,這一下即便收了力,也讓他疼得喘不過氣,在地上連連翻滾。山下的劍術,比老劍豪差得太遠了。
這時周圍鄭家水手見到雙方動起了手,連忙舉槍瞄準魏燃。
其中有不少黑魚號上的水手,這些人很多都在那一戰中承過魏燃的救命之恩,十分欽佩魏燃的本事和為人。因此不少人槍口貌似指著魏燃,實際都稍稍抬高,并且紛紛暗示他,讓他不要為此和鄭宏起沖突。
柳雯菲原本在為受重傷的水手進行治療,并順便敲詐他們劫掠的財產。自剛才魏燃與鄭宏起沖突時,就在暗暗旁觀。
此時見到魏燃被眾多槍支鎖定,連忙小跑上前。
“船長,相信魏大哥不是有意激怒你的,只是一群俘虜…”
鄭宏用力揮手,阻止柳雯菲說下去。但也沒有再開第二槍,只是不可思議的看著持著斧頭的魏燃。
雙方這個距離,魏燃有把握在眾人開槍時,就先一斧頭結果鄭宏性命。
但那沒有任何意義,他欣賞鄭宏的能力和為人,把他當做朋友。
對于朋友,他不想與之為敵,但是對于良知,他同樣無法違背,違背就是背叛自己。
于是扔去了斧頭,站到那個小女孩面前,一言不發而眼神堅定的看著鄭宏。
這是文明時代的意志與掠奪時代的意志之間的碰撞。
柳雯菲、高橋、郝爺等和魏燃相熟的人,都覺得他瘋了。
鄭宏踮起腳,揪住魏燃的衣領,怒道:“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拳手,但是我并不想只把你當成可以利用的合作伙伴!”
魏燃說道:“能做你的朋友,那是件榮幸之事。”
“那為什么一定要阻止我?難道你以為你是那些傳奇話本中的英雄?要知道,能做英雄的,通常都是死人!”
鄭宏話語中透露的殺機越來越重,魏燃想著,自己并不能這么硬碰硬的爭鋒相對,這樣繼續下去,未必能換一個好的結局。
他那并不算多么聰明的大腦,此時在瘋狂運轉,思索策略。
“殺了他們,只能泄憤,而留著他們,更加有用。”
鄭宏聽到這句,愣了一下,松開揪著魏燃衣領的手。
“來,讓我聽聽你的道理。”
“你是商會聯盟的人,而索羅斯四世也是商會聯盟的人。即便今晚你沒留下證據,商會聯盟奈何不了你。
但這些平民都是索羅斯手下的親屬,你殺了他們,得不到任何好處,反而只會激怒索羅斯四世和他的手下,讓他們更加團結更加凝聚。”
鄭宏聽到這些話,激動的表情略略松弛了一些,眉頭緊縮,似在思索。
他本就不是蠢貨,只是性格比較偏激,而在新大陸那片無法之地的打拼,也讓他的行事風格更加趨向于簡單、直接、暴力。
但是現在,他們所在的位置是南洋,大明的后花園,并非新大陸那樣的無法之地。這片地區有著明確的規則,和捍衛規則的制定者,都是強有力的國家勢力。
在這里,做出像新大陸那樣的無法無天的事,很難說不會造成一些不好的后果,也會極大影響鄭宏的名聲,被人當作是瘋子一般的存在。
魏燃見鄭宏已經能自己思考,便繼續說下去。
“這里不是新大陸,新大陸的行事風格,不能拿到秩序之地施展。放在港口的傭兵的首級京觀,足夠成為武力的震懾。而且傭兵們本就是不法之徒,不會有人同情。
但是這些平民不一樣,如果拿著他們,向索羅斯四世索要贖金呢?你想過這種操作沒有?索羅斯四世給和不給,而給的話又能給多少,對他而言都是損失。”
鄭宏聽到這里,愣了一下,然后讓周圍舉槍的水手放下武器。
走到一旁,點了支煙,在不遠處的港口上冷靜了許久。
他不知抽了多少支煙,所有人都在港口等著他的決定。
終于,不知第幾根煙抽完,煙蒂被他拋進海里,他才走了回來。
此時鄭宏的大腦似乎被海風吹得冷靜了不少,就連眼睛中的血色都消退了許多。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這些平民如果被贖買回去,到處亂說話怎么辦?”
魏燃愕然,他倒還沒想到這個問題。
鄭宏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魏燃的手臂。
“這個問題,我已經想好解決方案。海上和陸地不一樣,普通海外之民的話有時連屁都不是。行了,我們把他們打包帶走吧,這次一定要給索羅斯四世一個驚喜!”
魏燃沉默的看著廣場上所有人被趕往碼頭,葡萄牙貴婦凱瑟琳經過魏燃身邊的時候,低聲向他道了聲謝。
魏燃轉頭看向徐劍鋒,他現在是整艘艦隊的大副,除船長外的最大實權人物。
“徐兄…”
他還沒開口,徐劍鋒就伸手阻止了魏燃說下去,“魏兄弟,說實話,我雖然不在意是否殺掉這些俘虜,但能少造些殺孽,也能積些福報不是?畢竟媽祖也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我很佩服兄弟你,放心好了,這些俘虜我們不會虐待他們。”
魏燃向他抱了抱拳,往船上而去,該做的已經做了,魏燃他問心無愧。
艦隊一日后便來到了呂宋馬六甲海峽邊上最大的港口城市,魏燃要參加資格賽的地方。
這座城市在本世界叫做龍門港,而在魏燃那個世界,叫做新加坡。
馬六甲海峽是東西方貿易最重要的一個交通要道,東西方在此經歷過一個世紀的拉鋸戰。
最終有著地理優勢的大明占據了上風,取得了此地的控制權,并設立為呂宋行省。
鄭家這樣的豪商在此,當然少不了巨大的影響力,七艘戰艦靠港,竟然引動了當地政府要員和海軍參將前來。
若非掛著鄭家的旗幟,只怕還以為是哪一伙要錢不要命的海盜來了。便連港口處的岸防炮都做好了瞄準發射的準備。
鄭宏將艦隊的安置事宜全權交付給徐劍鋒處理,然后與當地官員一起往龍門港最大的酒店而去。
魏燃原本想直接回鄭家的酒店,沒想到被鄭宏拉著一起去。
宴席上,鄭宏向當地官員介紹了魏燃,并提及了五日后的那場拳愿資格賽。
這事由于舉辦地點就是龍門港,為商界盛會,且是最后一個名額的爭奪,涉及到諸多利益,故而許多上流人士都清楚此事。
魏燃也在宴席上知道了這些官僚為何會對鄭宏如此熱情客氣,聽他們議論,似乎涉及到大明王朝內部的一個變革黨派。
這些官僚與鄭宏都是一個陣營的人,即便是鄭宏的父親和大哥前來,也未必能得到他們的熱情歡迎。因為,似乎在鄭家,能支持這個黨派的強力人物,只有鄭宏一個。
魏燃想起了魔鬼和他說過的那句話,在原本的時間線,鄭宏會死在黑海之王手下。大明朝最后變革會失敗,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沒有鄭家這樣的強力海商支持。
宴席后,鄭宏婉拒了后面一系列腐敗的節目,借口海上航行勞累,需要休息,便往酒店而去。
在鄭家定制的豪華四輪馬車上,只坐著鄭宏與魏燃兩人。
鄭宏主動說話,“方才在飯局下面,有人告訴了我一個很糟糕的消息。”
魏燃沒有說話,只是看向鄭宏。
鄭宏皺著眉頭道:“朝廷內閣近期似乎要搞出件大事,而且是對我很不利的事。”
魏燃對于大明朝廷很是無感,近期接觸的大明官僚,似乎就是一個南海海軍總兵朱永辰給他的印象深刻一點。
其他殖民地總督一類的,都有些無感,甚至覺得厭惡。這幫人腦滿腸肥,一派貪官污吏的腐敗模樣,讓人望之生厭。
鄭宏似在自語道:“朝中的具體消息還要等兩天才能知曉,不知道我的父親和哥哥在里面做的什么選擇。”
“你大哥也在爭理事官的位置。”魏燃記起朱永辰的話。
鄭宏眼中閃過難以言說的味道,“大哥?哼。”
鄭宏停頓了一下,臉上神色既凝重又陰沉,似乎想到了許多家族內不愉快的事。
“即便如此,我也要爭!這場資格賽,對你來說是個考驗。同樣,也是那些暗中搖擺不定的勢力,對我的考驗。只有度過這一關,他們才會對有更多信心,那樣我才能謀劃更多的東西。”
魏燃疑惑道:“你到底在謀劃什么?”
“一件對鄭家和大明來說,都很重要的事。”
鄭宏沉默片刻,魏燃也沒有繼續追問。
鄭宏望向窗外,忽然面色鄙夷道:“有些人使了手段,讓理事會將拳愿的正式比賽,拖到了一年后。不過正好,如果你今次贏了,我便帶去你晉江,找俞老將軍學他祖傳的那種力量。”
魏燃雙目一亮,自信的笑道:“唯有拳賽,你不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