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感覺自己身處于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
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很沉重,整個人就好像懸空了一樣,一種奇異的失重感感拉扯著她的身體不斷的向下墜落。
然而那股失重感卻并非是均勻的,她的腦袋受到的拉扯更多,就好像是她的頭先下墜,然后才帶著自己的身體下墜一樣,但她又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應該是靠在什么東西上,其結果就導致,在她的感官里,她在不斷的重復頭帶著身體墜落的過程。
這感覺真的很不舒服,而且讓人心慌。
于是,她睜開了眼。
“小龍?小龍你終于醒了,怎么樣,有沒有好一點?”蘇卿一睜眼,先看到的是一個掛在衣架上的吊針瓶,之后才看到坐在邊上,臉上滿是心疼的蘇奶奶。
蘇奶奶的眼睛看起來有些紅,也不知道是快要哭了還是剛哭過。
“奶奶,我沒事…”蘇卿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干啞的可怕,便是嘴里也是一股子干澀的,仿佛剛吃過沙子一般的味道,“奶奶,我有點渴…”
“好好,奶奶給你去倒水。”蘇奶奶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比平時重了許多的下樓聲顯示著她現在心情到底有多么難受。
‘也不知道暈了多久。’
她現在正躺在自己家四樓的臥室床上,從虹鎮到溫縣,哪怕是打車也要半個多小時,再加上蘇爺爺給她看病開藥的時間…這么算來,她暈的時間也真是夠久的了。
蘇卿當然清楚,暈車是不可能真的能讓人暈過去的,那么很顯然,她是生病了,至于是什么…
蘇卿左手抬了抬,小心的挪動著身體,免得影響到掛著鹽水的右手,將尚放在床頭柜上的體溫計抓過來看了看。
“39.7度…”
蘇卿有氣無力的感嘆了一句,這可真是很嚴重的高燒,差一點就到燒壞腦子的地步了。
她都能想象到在自己暈倒后,蘇奶奶是怎么慌慌張張的帶著自己從虹鎮一路念著“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保佑”回到家里的。
嗯,說不定還打了車,這估計會讓蘇奶奶在接下來念叨好幾天。
畢竟,蘇奶奶一向節儉,三十多塊的打車費足夠讓她心疼了。
蘇卿嘴角扯了扯,勉強算是露出了一個笑容。
樓梯處響起了腳步聲,蘇卿連忙把體溫計放回原處,隨后,臥室的門被打開,進來的除了端著水杯的蘇奶奶,還有蘇爺爺跟在身后,表情很看起來有些可怕。
最疼愛的小孫女發了這么高的燒,換做誰估計表情都不會好。
“小龍,來,起來一點,喝水。”蘇奶奶扶著蘇卿的背,用難得的溫柔語氣說著話,小心翼翼的給蘇卿喂著水,“別喝太快,慢慢喝…”
蘇爺爺一直等到蘇奶奶給蘇卿喂完水,方才問道:“小龍,有感覺舒服一些么?”
因為蘇卿發的燒實在太高,蘇爺爺選擇的是見效最快的掛水,而不是吃退燒藥之類的緩慢手段,此刻鹽水已經下去了大半瓶,所以才會如此問了一句。
“嗯啊,好多了。”蘇卿回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中氣足一些,“我沒什么不舒服了,應該再休息會就好了。”
她不想讓老人家太擔心。
當然,她說的也不算是假話,比起之前那種全身都要造反的感覺,現在的蘇卿確實算的上是好多了,厚實的棉被緊緊的包裹著她的身體,這讓她再沒有那種寒冷的感覺,甚至還感覺有些熱——這是蘇奶奶特意從儲藏柜里重新翻出來的。
畢竟,在這七月的炎熱天氣里,除了那些喜歡空調打很低的人以外,沒人還會再蓋這么厚實的棉被。
“怎么會好,你這次燒的可不輕…”蘇爺爺沒有拿溫度計,只是拿手探了探蘇卿的額頭,皺了皺眉,“溫度確實低了點,不過還是很燙,估計還得掛兩瓶鹽水才行。”
“真的是,好好的怎么就發燒了…平時讓你多吃點飯你就是不聽,弄得身體那么差,現在倒好,難受了吧?讓你不聽話…”蘇奶奶在邊上慣常的嘮叨了起來,雖然是責備的語氣,卻也還是難掩那心疼小孫女的心思。
刀子嘴豆腐心,大概就是說的蘇奶奶這種。
蘇卿眨了眨眼,沒接話。
平常吃飯的時候,蘇家二老確實是一直給蘇卿夾著菜,“多吃點”、“都是為你買的”這類話更是從頭念到尾,如果真的聽他們的都吃完的話…
蘇卿那小小的胃,大概是要再大上那么兩三倍才行吧?
“行了,你現在念叨什么?讓小龍好好睡覺不行?”蘇爺爺有些不滿的在旁邊說道,倒是惹得蘇卿有些驚奇的看了自家爺爺一眼。
他現在說話的語氣和內容,在蘇爺爺和蘇奶奶之間已經算得上是一句“重話”了,要知道,蘇爺爺可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妻管嚴”——套用一句后世某武打片主角的話來形容,就是…
我不是怕老婆,而是尊敬。
“我這不是擔心小龍么?”果然,蘇奶奶有些不滿的瞪了蘇爺爺一眼,接著念叨著,“再說了,早不病晚不病的,偏生這時候病了,也不知道考試考沒考好…”
得,蘇卿稍微看起來好了一些,蘇奶奶的擔心就習慣性的從她的身體轉到了學習的方面去了。
然而,蘇奶奶這一句話,卻是讓蘇爺爺本就不好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你還說?要不是你非帶著小龍大早上的去考試,她能發這么高燒?”蘇爺爺罕見的對著蘇奶奶發了火,張牙舞爪的宛如一只護犢的母獅子,“我都說了,孩子剛考試完讓她休息兩天,你就非得今兒就去弄那個什么提前招,說什么要給老師留個好印象,留個啥印象?考不考的進去不還得是看成績的,遲兩天怎么了?那提前招又不是就今天一天!”
“那我不是…不是怕他人招夠了,后面去遲了人家不要了怎么辦?成績好的孩子那么多…”蘇奶奶難得的在蘇爺爺面前示了弱,語氣委屈的小聲辯解著,“再說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好端端的發燒了嘛…”
“學校又不止那一家,不要了就去公立,要么去一中,咱小龍這成績哪個學校進不去?”蘇卿最近的成績,蘇家二老自然是清楚的,所以蘇爺爺這話說的格外有底氣。
蘇奶奶沒再辯解,只是端著個杯子撅著嘴,坐在那不說話。
見蘇奶奶這樣子,蘇爺爺也就沒再往下說,轉過頭來摸了摸蘇卿的腦袋,寬慰道:“小龍啊,沒事,就算這次考差了也沒事啊,咱不著急,你別聽你奶奶瞎說,你想上哪個學校都是能上的,現在就好好休息,別瞎想,聽見沒?”
老爺子這是怕蘇奶奶無心的幾句嘮叨讓蘇卿有心理負擔,連休息都休息不好。
“嗯。”蘇卿點了點頭,一幅乖巧的模樣。
蘇爺爺的話蘇卿自然是信的,她只是身體是小孩子而已,又不是真的是小孩子,自然明白,蘇爺爺的那句“想上哪個學校都是能上的”這句話,不僅僅只是一句安慰而已。
因為職業原因,哪怕是一個普通醫生,其人脈也是極其寬泛的,更別提曾經身為一院之長的蘇爺爺了,加上他曾經辦過幾期醫學知識普及的公益課堂,說是小半個溫縣的人都認識也不為過。
再加上蘇家的積蓄…別看蘇奶奶三十幾塊打車費都要心疼的樣子,那不過是老人家從苦日子里過過來所留下的習慣而已,事實上,別說不窮,蘇家甚至都可以算得上是富裕。
雖說沒有玩跑車開游艇那么夸張,但在普通人眼中,蘇家無疑算是個有錢人的家庭——就在不久前,蘇卿還在餐桌上聽到蘇家二老在商量著要不要在京都市中心買房子的事情…雖然現在京都的房價還沒后世那么離譜,但也不是什么能被人隨便提出來商量的事情。
換句話說,既然能拿出來商量,自然是有了能買的錢。
要知道,這時候的分期付款還是個新鮮事物,別說老年人,就是年輕人里能接受的也沒有幾個,如果是買房,那么必然便是全款。
蘇爺爺,其實也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別說是現在,哪怕是過去成績很差的“蘇卿”,蘇爺爺這句話兌現起來也同樣沒有什么問題。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給人看病了。”現在還是中午,蘇家樓底下的診所自然是還開著門的,既然孫女好一些了,蘇爺爺自然是得接著下去看診了,順便再給蘇卿把接下來的鹽水配好。
“你在這陪著小龍啊,等會我喊你你下來把接下來的鹽水拿上來,等她這瓶打完了續上。”蘇爺爺轉頭又對著蘇奶奶吩咐道。
“行了行了,你趕緊去,我又不是不會打鹽水,還要你教我這些。”蘇奶奶白了蘇爺爺一眼,明顯還記著蘇爺爺剛剛吼她的事情。
蘇爺爺搖了搖頭,也沒說什么,轉身便出了房間,順著樓梯向下走去,嘴里有些疑惑的嘟囔著:“這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發燒了呢…”
蘇卿躺在床上,看著掛瓶里一滴滴往下落著的鹽水,眨了眨眼。
她自然是清楚自己為什么會發燒的。
暈車算是一個誘因,那導致了她本就弱小的身子抵抗力降低,而主因,自然是因為她家那條小白龍了。
哪怕是吹空調,不停的對著吹,總也是會讓人生病的,更何況是小白龍——自打昨天考試開始,它那冰冰涼涼的身體可是二十四小時貼在蘇卿身上的。
最容易讓人感冒的從來不是夏季的暴雨,而是春天那裹夾著絲絲涼意的綿綿細雨。
再溫柔的涼意也是涼意,浸染的久了,總是要生病的。
不是感冒,就是發燒,要么,就是拉肚子。
‘你可真是讓我遭了好大的罪啊…’
蘇卿習慣性的想摸摸小白龍,然而手伸到肚子上,卻是只摸到了她自己柔軟而平坦的小腹。
???
歪?我家龍丟了,請問你看到我龍了嗎?就是這么大,這么長的一條小白龍…
請問有看到嗎?
急,在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