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息后。
姚賀黃化太惠三人已經來到另一方別院。
此地距離骸骨營不遠,若是探出神念,以他們的神魂力量依然可以探聽到馮玉等人的“討論”。
姚賀黃化收斂神念,只當充耳不聞。可就在這時。
“真是氣悶。”
“黃兄,姚兄,我出去走走散心。”
走在最后的太惠突然停住腳步,臉色陰郁道。姚賀黃化一愣,旋即明了,道。
“也罷。”
“太惠師弟一直在太圣前輩的護佑下成長,或不知世人心機叵測之深。以后會慢慢習慣的。”
“太惠師弟且去,若有要事,我等隨時聯系。”
姚賀黃化一拱手,并未阻止太惠離開,以為他只是去散心罷了。太惠也同樣拱手離開,臉色始終陰郁,一言不發。
姚賀黃化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忍不住暗暗搖頭。
“太年輕啊!”
兩人不約而同齊齊嘆息,又被此次的默契所驚,互視一眼,笑了起來,搖頭分別返回自己的住所。
可是就在這時,再次收斂神念的他們沒有發現,原本走向城外的太惠突然收斂所有氣息,竟然轉移了方向,朝宣政殿的位置走去。
臉色,依舊沉重。
但只是因為他太過年輕,承受不住今日的這等羞辱么?
他是年輕。
但是,能被太圣從金靈族選中收為唯一的門徒,又豈會連這等忍受力都沒有?
他所困擾的,也是當前困局,但卻不僅僅限于此類,更有剛才姚賀和黃化兩人的神念交流。
伺機而動,爭搶大權!
不得不說,姚賀黃化確有野心,并且這番算計從表面看來,也確實容易實現。
如今風無塵等人不在,南楚的確是最空虛的時候,若是東齊血月魔教突然發難,那么南楚所能依靠的,似乎真的只有他們了。
畢竟,唯有圣境才能應對圣境!
可是,理論歸理論。
在這姚賀推斷的大局變化中,有一個關鍵因素,姚賀雖然有針對之意,卻沒有考慮其中,那就是…
李云逸!
李云逸這個人,就是最大的變數!
李云逸的智慧,太惠肯定不會有任何質疑,早在東齊巫族一戰上就展現的淋漓盡致。
所以。
姚賀都能想到的問題,李云逸可能想不到么?
他把風無塵等人派遣出去的時候,豈能不知道,這樣會使得整個南楚內部圣境力量虧空,一旦他巫族強者前來,會引起極大的不平衡?
李云逸肯定能想到。
可是。
他還是這么做了。
從太惠的角度,他只有兩個念頭來解釋李云逸所做的這一選擇。
第一個是,李云逸確定,這段時間東齊血月魔教不會對南楚發動任何圣境層次以上的攻勢!
只要不發生戰爭,姚賀的算盤自然就落空了,南楚也就沒有這份擔心。
李云逸是如何知道這一點的?
太惠驚訝,但是,遠不如第二個原因給他帶來的震撼大,那就是…
李云逸根本不在乎!
他不在乎進入南楚的這十個圣境二重天強者,更不擔心姚賀和他們聯手攪動南楚內部的局勢,完全有應對的把握!
這,才是讓太惠最擔心的。
并且,不管是其中的哪一種,都代表著,姚賀對黃化所說的那番話,最終只能成為安撫和寬慰,根本沒有一點用。
要等多久才有“風”來?
更何況,這風還不一定真的會來呢!
哪怕來了,姚賀黃化自認為良機已至,向李云逸發難,卻被李云逸痛快鎮壓,待那時…
自己等人的處境會更加難堪,就已經不是里外不是人那么簡單了,連南楚他們都待不下去了!
至于巫族…更不可能回去。
無家可歸?
一想到這種可能,太惠再也坐不住了,立刻以散心的理由離開了。
他知道,姚賀黃化遠遠小覷了李云逸的城府和籌謀,只怕會因此事陷入無法掙脫的漩渦深淵。
但是他…
不能這樣!
他要逃離,要掙脫!
而掙脫的唯一辦法就是…
一道高墻豎立,太惠在腳下站定,凝望不遠處的宣政殿,深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從復雜變得平靜,在周圍一干過客驚訝的注視下,伸手叩門。
“請將軍通稟王爺。”
“金靈族…不!偏將太惠,求見王爺。”
太惠入宮了?
并且不是以圣宗師特殊的身法進入,而是通過臣子入宮的側門?
當鄒輝聽到屬下的回稟,立刻探出神念探查,恰恰看到太惠一步一步踏入宣政殿的那一幕。
錯愕。
而后。
一抹笑容從鄒輝臉上浮起,意味深長。
“呵呵。”
“終于識趣了。”
“王爺的手段,果然厲害!”
贊嘆一聲,鄒輝打消前去的念頭,繼續伏案忙碌。
因為他知道,這一刻,必定屬于太惠一人。
宣政殿。
一如以往,甚至和數百年前一樣,宣政殿并沒有因為李云逸的入主而變化多少。
起碼從表面看上去是如此。
但實際上。
太惠踏入其中的一瞬間,哪怕其中沒有大道之力凝聚,只有李云逸一人的身影獨坐王座之上,他還是感覺到一股沉重的威壓降臨,如山岳一般壓在了身上,令他忍不住躬身行禮。
“偏將太惠,拜見王爺。”
這似乎是尋常的問候,可這時,李云逸清朗的笑聲從上方傳來。
“你已經做出決定了?”
“不再后悔?”
決定?!
李云逸看破了他的心思?
或者說,一直在關注著他?
太惠聞言眼瞳一凝,驚訝望向李云逸,立刻有種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的感覺,好不自在,一時間,之前一路上在心里所想的所有話,竟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是的。
他本來是有準備的。
道歉。
示忠。
一套下來,爭取迎得李云逸的認可。或者說,哪怕得不到認可,能緩和關系也不錯。
太惠知道自己先前的愚蠢,根本不敢妄圖能得到多少東西。
而李云逸此時的開門見山,直接把他的規劃打亂了。
“我…”
太惠支吾難言,大腦極速運轉,正重新規劃話語,突然。
“無需多言。”
“你步行至此,本王又如何能猜不出你的心思?”
“不過,也就是你了。若非太圣前輩,你定會是和姚賀黃化一樣的結果,本王雖不記仇,但也不是什么善人。這件事,你應該感謝你的師傅。”
因為太圣?
太惠精神一振,驚訝望向李云逸。
他成關系戶了?
這個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云逸這番話中蘊藏的隱形之言。
這是…
認可?
自己步行來到,甚至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李云逸看破了心思,甚至直接認可了?
太惠眼瞳一凝,臉上泛起紅暈,有些激動。
畢竟,眼前的這些,比他路上想象的太順利了。
沒有刁難。
沒有譏諷。
哪怕在這件事上,李云逸完全占據了主動,他也沒有針對自己。
這是何等的寬厚仁慈?
“微臣惶恐!”
“多謝王爺大義!太惠,感激不盡,此生愿以王爺唯首是瞻,至死不渝!”
太惠直接跪下了,跳過解釋的一環,直接效忠。而這一次,李云逸并未阻止,臉上笑意更濃。
不錯。
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重壓之下,總會有人扛不住的。
這個人是太惠?
這樣更好。
起碼,自己無需再糾結若他一直不歸順,自己該如何處置他。
畢竟,太圣的面子,他還是得考慮的。
而現在,這些問題已經迎刃而解了。
太惠,臣服了!
李云逸輕輕一笑,道。
“不過,你雖是太圣前輩的徒弟,想要融入我南楚之中,也不是那么簡單的。本王也不可能改變其他人的想法。”
“所以,你還需要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才是。”
實際行動?
太惠聞言身體一顫,但很快鎮定下來,依然保持跪拜的姿勢,抬起頭,露出眼底的堅定。
“任由王爺差遣!”
“只要太惠能做到的,必然不負王爺信任!”
“好!”
李云逸爽朗的聲音再起,道。
“其實,這件事很簡單,并且,你們已經在做了。”
“馮玉等人雖入我南楚,但乃藺岳調遣,對我南楚成見極大。而你要做的,就是要將他們人心收攏,歸我南楚所用。”
收攏馮玉他們?
太惠聞言,眼底立刻閃過一抹為難。
不錯。
這件事他們的確在做。但是,要把它作為自己加入南楚的敲門磚?
不容易。
或者說,太難了!
如果沒有東齊血月魔教和巫族一戰,太惠相信,以自己的身份和太圣之間的關系,且不說讓馮玉他們為南楚賣命,拉攏關系是肯定可以做到的。
但現在。
戰敗!
叛族!
他已經是巫族的眼中釘肉中刺,想要完成這一任務何其艱難?
更別說還有黃化姚賀居心叵測在旁,也是巨大的阻力…
自己可能不答應么?
太惠眼底閃過一抹掙扎,但立刻恢復堅毅,狠狠一點頭,當即就要硬著頭皮承下來。
可就在這時,令他沒想到的一幕發生了。
“當然,本王也知道這任務對你來說困難重重,相當艱巨,自然不會讓你太過為難,本王亦會給你提供些許幫助。”
幫助?
李云逸會有什么幫助?
太惠驚訝,下意識望向李云逸,眼瞳中充滿期待,但壓力仍然巨大。
因為在他想來,李云逸所說的幫助定然只是輔助,難題仍然在他這邊。
可就在這時。
李云逸手腕一番,數道華光亮起的同時,數枚晶石出現在手心。
手指肚大小。
同正常的晶石相比,它們的體積明顯更加小巧,并且其中霧蒙蒙的,遠不如靈晶清澈,一副品階不高的樣子。
可是正是它們,卻讓太惠眼瞳立刻猛地一縮,整個人都差點從地上跳起來,失聲驚呼。
“這是…”
“大道神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