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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天然的屏障。
其下不知道隱藏了多少秘密。
有的不可見人,有的暗流涌動,有的,更暗藏殺機!
正如于良率領的這支四十八人組成的小隊,正是如此。
今夜,已經是他們離開楚京的第五天。
四天前的那天夜里,他們穿越南楚東齊邊境在夜幕下飛速前行,終于在當天夜里來到飛魚城附近。
他們沒有進城,因為如今飛魚城還在東齊手上,連熊俊也撤離了,只是在飛魚城北騷擾大軍。
于良知道,這是李云逸在故意這么做,為他們爭取足夠的空間和時間。
飛魚城,坐鎮兩大圣境,被熊俊一人拖住了!
“于大哥,胡桃傳來情報,前方三里,有行跡動向,應該是東齊軍士。”
“不確定是否為天魔軍。”
巫族天才組成的隊伍正在休整,前方傳來發現,于良坐鎮眾人之中,聲音傳來,叢林里并無太大的波瀾。
蹤跡?
這三四天時間,他們一直潛藏在城外,叢林之間,這是他們巫族最熟悉的環境,如魚得水。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發現“敵人”行蹤了,可除了前幾次的視若大敵之外,他們已經不再那么緊張。
因為只是蹤跡而已。
很多次他們追上前去,都發現,只是一個簡單的臨時營地,的確是東齊軍隊經過的痕跡,但實際上已經沒有一個人影,早已人去樓空。
久而久之,他們已經不再那么緊張,甚至有些輕視。
于良也不免被這種心態影響,但身為這支隊伍的首領,他知道自己的職責。
“第六小隊出發,負責探查。”
“小心一點。”
“這里是敵境,不容半點馬虎。先行觀察再上前,避免陷阱。”
于良發布命令,很快,一支由七人組成的小隊出發了,如這幾天一樣,悄然遠離,整個營地自然平靜,就仿佛這只是一個過場而已。
不遠處傳來笑談聲,顯然根本沒有把它當回事。
于良盤膝坐地,望著周圍熟悉的眾人,無人看到,他眼底精芒落下,竟然有些黯淡和…
孤寂。
于良這幾天沉默了不少。
或者說,從他接受李云逸的任務之后,就變得沉默寡言了。
身邊都是最熟悉他的同伴,有些甚至是和他一起長大的,自然發現了他的這些變化。
但并沒有人過問,只是以為于良身負重任,難免內心緊張罷了。
可是,他們哪里知道,于良這些天獨自坐在一旁,甚至就在叢林潛行的時候,心里思索的也不是當前險事,而是五天前在宣政殿親眼目睹的那一幕。
譚揚的怒火與平靜。
李云逸的坦誠和言談。
“工具…”
他隱藏的很好,就連譚揚都沒有發現,那一天在他看來只不過是尋常的“爭吵”會對于良造成這么大的影響。
事實上,那也的確是正常的一件事。
身在其位,當謀其職。
這也是風無塵鄒輝能接受李云逸說他們是為工具的原因。更因為他們知道,工具只是表面,李云逸對于他們,更是南楚的天,是他們武道的領路人。
輔佐李云逸固守南楚,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但于良不一樣。
他還年輕,心智遠遠沒有風無塵鄒輝那么成熟,他沒有經歷過生死,甚至,在巫族的庇護下,他在來到南楚之前,連半點波折都沒有遇到過。
直到。
譚揚和李云逸的那番直白的討論,讓他突然意識到,原來,這個世界,并不是以他的意志為引導的。
真相的殘酷,莫過于此。
每個人都會經歷這一場蛻變,任何人都是如此,是人生難以跨越的一大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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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大部分人也都會“度過”。
認清生活和人生,有人依然能熾熱的熱愛,堅定自己的心意。
如太圣,譚揚。
他們也曾經歷過這份迷茫,最終認清自己的位置,固守其中,為巫族未來奉獻一生。
但對于于良來說…
這必然是一場自我意志和命運枷鎖的強烈沖突!
“我愿意為巫族奉獻一生,可是若是以這種方式…”
于良并不明白,這是他自我意志在作祟,無法擺脫自我。
而這,更是李云逸那天所說之言在作祟。
李云逸用幾句話,就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一顆種子。
一顆對于巫族來說,堪稱另類和反叛的種子!
俗話說的好,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那一天宣政殿發生的一切,李云逸和譚揚之間的表現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為了族群…”
這是譚揚對自己的立命,堪稱大義。
但是對年輕的于良來說,這又何嘗不是一道無形而沉重的枷鎖?
是枷鎖。
就會引起叛逆之心。
這是年輕的特權。
當然,這種波動是暫時的。給于良足夠的時間,他恐怕也會最終臣服于這份意志,認清自己的位置。
不只是因為譚揚的指引,更因為,在巫族生活數十年來,這樣的指引一直存在,如潛移默化。
“你們是我巫族的未來…”
“日后,必會肩負著我巫族大業!”
“如此不堪,如何能扛起我巫族命運?”
無論是鼓勵認可還是鞭策,這些話語始終帶有這部分引導,自然不是李云逸區區幾句話就能遮蓋的。
所以,這些天,于良漸漸平靜,似乎馬上就要接受巫族自幼給他貼上的標簽和位置了。若是風無塵鄒輝知道他這些天的心境變化,定然會感慨,巫族對于自家天才的培育還是相當縝密的,李云逸的計劃似乎已經落空了。
可就在這時。
“嗯?”
“顧澤呢?還沒回來?”
一聲驚訝的低呼響起,于良身體一震,從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走出,蹙眉望向幽深的叢林深處。
思緒如電,但外面已經過去了足足半個時辰。
顧澤就是第七小隊的隊長,擅長隱藏,身法鬼魅,是除胡桃之外所有人里身法最好的。
三里距離,對于他們這類強者來說,一刻鐘就能跑上一個來回,更不用說是顧澤。
可是。
他的確沒回來。
“出事了?”
“還是顧澤謹慎,在旁邊暗暗觀察耽誤了?”
每個人都感覺到一絲不對勁,臉上浮起凝重之色,有人更抽出了神兵,望著身前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如直面一頭張開血盆大口的荒古兇獸。
或許是耽擱,但源于上古妖靈一般的武者本能告訴他們,真實情況或許并不是那么簡單。
于良精神一凜,更瞬間做出決斷。
“上!”
“七人一隊,列陣而行!”
呼啦。
眾人就等他一聲令下,立刻照做,人群遵守訓練時的經驗,監管各個方向,以于良為中心擴散開來,互成犄角,固若金湯,齊齊朝著顧澤消失的地方行進。
沉悶。
寂靜!
唯有罡氣在體內蒸騰,于良的隊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完全發揮出了他們自幼在叢林生活的優勢。
在這種越發沉悶壓抑的氣氛下,眾人足足前行了二里有余,突然。
“有人!”
前方傳來低吼,于良立刻精神一凌,鋒銳的目光破空而去,穿過濃密漆黑的叢林望向前方,突然眼瞳猛地一凝。
不是人。
是火光!
叢林里竟然有人點燃篝火?!
絕對不是顧澤他們!
在潛入東齊之前自己已經下令,夜間不得縱火,以免被發現。
那么,此時縱火的是…
“上!”
于良一聲低吼,殺意沖天,好似點燃了引信,整個隊伍立刻爆發出驚人氣勢,如滾滾狂潮蒸騰而去,殺意狂放。
不止于良猜到了,他們也意識到了。
既然顧澤的隊伍在這里消失,而前方更有火光燃起,足以證明,對方根本沒想離去,是故意引他們而來。
同樣,這也意味著…
顧澤已死!
并且,是如此悄無聲息的死在了這幽暗的叢林之中,他們近在三里之外,竟然沒有覺察到一絲異樣!
來者,兇殘!
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悄無聲息的滅殺顧澤七人,定是強敵!
包括于良在內,可以說巫族眾天才人人都意識到自己當前處境的兇險,心里更已經做好了拼死搏殺的準備。
狹路相逢勇者勝!
此戰,必見生死!
可以說,頃刻之間,他們已經做好了最兇險的準備,沖在最前面的于良更是如此,一柄長劍持于手上,鋒銳氣機盡藏劍體,要在看見敵人的一瞬間迸發最強一擊。
可是,當他踏入火光籠罩區域的一瞬間,突然。
于良眼瞳望向百丈外,眼瞳驀地一縮。
篝火和他們之間的樹木不知何時已經被老砍伐,前方一片平坦,熊熊火光籠罩中,赫然有一道人影,身著大紅長袍,如血染色,施施然坐在篝火旁,似乎根本就沒有感受到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滔滔殺機,就那么低著頭坐著,手上似乎還抓著什么,咔嚓的啃食聲傳入耳中,當看清他手上抓著的東西,于良眼瞳驀地一縮,如被雷擊!
胳膊!
血袍人手上赫然是一條胳膊!
雖然被鮮血染紅,但于良還是在瞬間辨認出了其手腕上的一串草繩。
立刻,于良的喉頭深處爆出不似人聲的怒吼。
“顧澤!”
不錯。
那就是顧澤的草繩!
甚至,不只是顧澤…
于良本能望向血袍人身后,被他魁梧身形遮擋火光的陰暗處。
骸骨!
全是骸骨!
似乎被隨意丟棄,凌亂地散滿一地。
上面沒有半點血肉,光滑無比,散發著森然白光,就像是…
被人貪婪的舔食了數十遍!
抽盡了其中骨髓!
“胡桃…顧澤…!”
吃人。
蝕骨!
如此一幕,讓于良等人如何分辨不出身前的血袍人的身份?
天魔!
進入東齊四天以來,他們終于親眼看見了第一尊天魔,卻萬萬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
只一眼。
于良身后,數十張面孔已是一片慘白,再無半點血色!
何為地獄?
這就是!
卻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