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小蟬。
只見她身上素雅的道袍上此時已經有數處破損,身后地面上,充滿劍痕,如刀斧割裂大地,如蜘蛛網一般,散發著冰寒的氣息,冰霜附著。
她剛經歷一場大戰。
險些讓她身死的大戰!
前方,一條深邃的地窟甬道同樣不知盡頭的深處,石壁上星光閃爍,如同暗夜寒星,看上去璀璨絢麗,令人神往。
但正如那句話說的,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往往也是最危險的。
江小蟬知道它的根腳,里面定然充斥著無盡劍氣,充滿各種奇詭劍招。
她體驗過了一輪了。
甚至險些身死!
這是一條劍道,更是一處絕地!
就在通過第一輪考驗,望見前方還有似乎沒有盡頭的星光閃爍時,哪怕以江小蟬近乎純粹至極的道心,都忍不住染上了一層陰霾。
兇險!
足以殞命的兇險!
就在剛才,她甚至以為自己要永遠的就在這里,再也無法出去了。
在這種復雜的心情下,她停住了,站定在這片暫且還算安全的區域,心神震蕩,滿滿都是一個人的影子。
“他怎么可能來到?”
直到李云逸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虛空中數個瓷瓶落下,打開來看,百枚天靈丹,數十枚天魂丹映入眼簾,她才終于確定,她魂牽夢縈的那個人,來了!
李云逸!
她的支柱!
江小蟬在原地愣住了,萬萬沒想到,李云逸竟然來的這么快,才不過一天的時間,就來到了這里,甚至離開了楚京,還打破了此地劍陣的桎梏,把丹藥送了進來。
支柱。
江小蟬用這一句話來形容李云逸一點都不過分,因為這是事實。
但和一開始相識的時候,李云逸只是她身體隱患的支柱,隨著這些年來跟隨在李云逸身邊…
被他氣哭。
被他蒙騙。
被他訓斥第一次出手殺人…
被他信任…
一道道閃著光亮的記憶在腦海中不斷翻滾,甚至連江小蟬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李云逸在她的心里已經如此的重要。
融入生活。
融入武道。
師尊的形影在記憶里逐漸模糊,而李云逸的影像卻變得越發清晰,越發堅固。
這是一種復雜而熾熱的感覺,讓第一次產生這種感情的江小蟬感到手足無措。
她因葉青魚的存在而氣憤。
為不能就在李云逸身邊而不甘。
卻又為李云逸的信任和任務而歡喜…
復雜么?
很簡單。
江小蟬隱隱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同它相處,正如情竇初開,心亂如麻。
就在此時。
對李云逸來說,這或許只是一場機緣,但是對她而言…
“他也是在乎我的!”
江小蟬握緊手心瓷瓶,不知是因為剛才受到的大戰沖擊還是心潮澎湃,一張小臉漲紅,甚至不忍心把手里的丹藥吞下去,仿佛它們不只是丹藥,更是某種證明。
但是最終。
咕咚!
江小蟬還是打開了瓷瓶,小心翼翼吞下了一枚天靈丹和天魂丹,感受著澎湃的藥力在體內涌動,她的小臉上立刻露出歡喜,盤膝坐地,開始穩固狀態和修為。
“變強!”
“只有變得更強大,才能真正的幫到他,跟上他的腳步…陪在,他的身邊!”
少女心思純粹,宛若玉石無暇,是那么的令人憐惜。
而對于這些,李云逸自然不知道。
此時的他,已經和鄒輝登上了飛行靈獸寬闊的背,疾馳在九天之上。
飛行靈獸回去的速度比來時明顯慢了很多,哪怕李云逸此時并不著急,也覺察到了,目光投向控制飛行靈獸飛馳的鄒輝,只見后者正盯著他看,望見李云逸的視線,鄒輝下意識就要低頭,欲言又止。
李云逸眉頭輕挑,笑道:“有話就說。”
“大老爺們,有什么好藏著掖著的?”
鄒輝聞言一張臉明顯一紅,但眼瞳卻猛地亮了起來,深吸一口氣,終于開口道:“王爺大度。既然王爺準許,那卑職就說了…”
“在王爺看來,卑職今生還有望突破圣境么?”
圣境!
武者,或者說東神州宗師最大的愿望,就是敲開大道門戶,踏入道徑,一感天地之美。
這不是野心,而是每個知道圣境存在最美好的愿景。
正如此時的鄒輝一樣,從他的眼底深處,李云逸就看到了那道璀璨的光芒,純粹至極。
而對于他這詢問,李云逸更是一點都不意外,因為就在剛才山坡上的時候,他就感受到了來自鄒輝眼神的熾熱。
輕輕一笑。
“你的潛力的確達到了極限…”
潛力。
極限!
鄒輝聞言心頭一突,就像有一盆涼水從他的頭上直接澆了下來,眼底灼熱的神光瞬間湮滅了大半。
不甘!
任何一個武者面對這樣的評價都會產生這樣的情緒,更何況,對于李云逸這樣的說法,他完全沒有任何理由反駁。
身為宗師,他對自己現在的狀態實在是太了解不過了。
是的。
他已經沒有年少時候的沖勁了,跟隨葉向佛身邊這么多年,他雖然得到了海量的資源支持,達到了宗師巔峰,但實際上他這個宗師巔峰只是虛的。
連道意都不曾參悟,他算什么宗師巔峰?
不說江小蟬福公公,就是南劍宗,就有很多長老比他強的多,甚至軍野也有不少。
他卡在這個境界已經近乎十年了。
十年寸步未進,足以他知曉自己的狀態,比任何人都要通透,和李云逸說的完全一致。
“唉。”
鄒輝無奈點頭,可就在他的情緒幾乎跌落谷底之時,突然。
“但也不是沒有任何希望…”
李云逸的話繼續傳來,只是一句,就讓鄒輝整個人像是抽了麻筋一樣猛地抬起頭來,眼底充滿錯愕與震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李云逸并沒有給他反問的機會。
“留在葉公身邊這么多年,你瑣事纏身,若是還能突破,才是奇怪。”
我不能突破是因為葉向佛?
如果平時,有人對他說出這番話,鄒輝早就變臉了,可是現在,說出這番話的是李云逸。
他臉色變得格外復雜起來,望著李云逸。
“可想要放下,又豈是那么簡單?”
李云逸聞言,立刻明白,鄒輝不是不清楚這個道理。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已。輕輕一笑,繼續道:“天下萬物,皆有道意。”
“你困于宗師巔峰多年,專注俗事,未嘗不是一種入世。”
“也不需要放下,只需要仔細尋找。”
仔細尋找?
從身邊瑣事中尋找道意?
鄒輝聞言驚訝,這種理論是他從未想過的,就像是在他的面前直接開啟了一片門戶,雖然朦朧,但也指明了一條道路。
“這…”
鄒輝沉吟驚訝,這時,李云逸輕輕一笑,道:“這也只是我的猜想而已,至于你適不適合這一種方法,沒人能給你確切答案。”
“不過,不急。”
“待天下安定,如果你還是無法破境,我可以幫你一次。”
鄒輝聞言驚喜過望。
兩個希望!
“多謝王爺!”
鄒輝畢恭畢敬行禮,再次抬起頭,眼底滿滿都是灼熱和希望,卻渾然沒有意識到,當李云逸說安定的時候,并沒有說南楚,說的是…
天下!
對于鄒輝的激動感激,李云逸輕輕一笑,并沒有多說什么,重新合上雙眼。
“趕路吧。”
“時間緊迫,回去之后傳軍需營工匠,我有大用。”
工匠?
他們有什么用?
鄒輝驚訝好奇,但最終還是沒有追問,只是應了下來,催動身下飛行靈獸加快速度。
而直到楚京,一路上李云逸都是盤膝坐地,一副閉關參悟的模樣,不曾變化。m
他在整理今日所得。
在鄒輝看來,他們只是出去了一次,用了一夜,時間極短,根本不知道,這一夜對于李云逸來說,究竟多么重要!
仙臺已鑄!
渾元陣心已成!
更重要的是,探魔法陣也已經勾勒好了!
如果說前兩個只是他自己的收獲,那么探魔法陣…它太重要了!
李云逸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一旦自己的探魔法陣現世,將會對整個中神州產生何等的沖擊!
是的。
不是東神州,而是中神州!這片大陸權勢最為集中,力量最強的天地!
它能直接打破魔教和皇朝之間的平衡,甚至讓整個中神州再次陷入一次徹底的大清洗!
針對魔教的大清洗!
它太重要了,重要到讓李云逸甚至都產生一種敬畏,有種燙手山芋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他又不得不把它暴露。因為這是目前唯一能針對血月魔教的辦法。
一旦暴露,對自己而言,更是直接站在了所有魔教的對立面上!
“我不能暴露…或者說,不能直接暴露…”
李云逸在苦思如何把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低。
終于。
楚京到了。
回到楚京之后,已經是白天了,鄒輝立刻按照李云逸的命令去調遣軍需營的大匠,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聚在了一方庭院里。
李云逸來到以后,一張張復雜的圖紙被分發下來,更有王令傳達。
“把它們刻畫在邊城各個城門上。”
刻畫?
城門?
望著手里紙張上鬼畫符一樣的復雜紋痕,眾大匠錯愕不已,沒想到李云逸安排給他們的竟然是如此簡單的命令。
更讓他們驚訝的是,為了這件小事,李云逸甚至直接讓鄒輝動用了飛行靈獸,把他們一一送往邊城。
“此事重要,必須抓緊時間。”
在這種情況下,各大匠才終于重視起來,一趕到邊城,立刻開始了忙碌。
于是乎,不足短短兩天的功夫,在飛行靈獸和各位大匠的集體努力下,南楚各大重要的邊城城門上,已經刻上了這些紋痕,看起來一點都不起眼。而與此同時,李云逸的一道道王令也分發到了各個邊城鎮守的將軍手中。
秘令。
且是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