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攝政王!”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景城之下,一片呼聲中,李云逸獨身上前,即使距離他最近的福公公江小蟬退到了三丈開外。
這是皇室禮節。
通常而言,唯有執掌一國的君王才有如此待遇,若是嚴格按照皇室例律,李云逸是沒有資格在城外享受百官朝拜的。但是——
誰在乎呢?
他可是李云逸!
不管景國之外的人如何看待他,無論在景國市井李云逸的名聲多么不好,遭受多少鄉紳官宦后背的敵視,在這里,這座景城之中,他就是唯一的王!
攝政王!
這樣的政治正確,在場眾人還是明白的,所以,他們的頭垂的很低,李云翔亦是如此。甚至于,他是眾人里最為忐忑的那一個,是第一個跪下的,也是第一個表示臣服的。
李云逸回來了。
連身份也恢復了。
那么,作為景國的偽攝政王,曾經李云逸奪回景國王權路上絆腳石,他的命運將何去何從?
是作為一個廢王繼續困足一隅,還是…
李云翔不敢往下多想,瑟瑟發抖,直到。
一只普通的軍靴落在了他的身前,李云翔身體猛地一震,正要發抖,突然,雙肩被一雙大手扶住了。
“四哥辛苦。”
辛苦?
李云翔意識模糊,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站起來的了,抬頭望向前方,只見李云逸笑著扶起同樣跪倒在地的曹笠,笑道:
“曹太尉,諸位將軍、大人辛苦。”
“諸位的心意,本王收到了,還請四哥帶各位大人回去歇息吧,本王還要入宮面見國主,就不送各位大人了。”
三言兩語,李云逸就要走人?
這么宏大的場面,并且還是在景城百姓的眾目睽睽之下,李云逸不做點什么以示王威,竟然這般著急要走?
人人錯愕,顯然沒想到今天這場盛事要這般收場。可是,李云逸執意要走,在場誰能攔得住,或者說…誰敢阻攔?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是,還真的有人站出來了。
是李云翔。
只見他身體一震,似乎這才從李云逸剛才的攙扶中醒來,上前一步,道:
“七弟,太皇太后、太后,和國主都在后殿等著七弟呢。”
七弟?
李云翔此言一出,別說是身后的文武百官了,就是李云翔他自己都心頭一震,立馬后悔了。
糟糕!
嘴太快了!
李云翔心里叫苦不迭,當即慌忙欲要改口,卻見李云逸眉毛一揚,似乎并未在意,臉上笑容更深了幾分。
“后殿?好,我知道了。”
說著,李云逸徑直從李云翔等人身旁掠過,乘上后者等人早就準備好的馬車,帶著福公公等人穿過景城大門,直接朝皇宮駛去了,留下李云逸等人足足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直到——
“王爺,我們…”
曹笠出言提醒,李云翔這才發現,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內有無法掩飾的好奇和驚訝,這才精神一凜,強忍住沒有失態。
“你們…遵從王令,先行回去。”
“曹太尉,麻煩您陪本王去一趟后殿了。”
“是,王爺。”
曹笠拱手應下,景城外的文武百官這才散了,雖然今天這一切和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但李云逸回來第一時間去面見國主也很正常,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
“看來,恐怕只有明天早朝才能再見咱們這位王爺一面咯…”
景城外眾人散去。
另一邊,李云逸等人也來到了宮墻之內,李云逸讓福公公等人在外等候,這才望向后殿大門,嘴角揚起淡淡笑意。
熟悉的后殿。
這也是他自幼生活的地方。
但現在李云逸可不是在追憶,腦海中迸出一個人的名字。
“曹盈盈,很上道嘛。”
曹盈盈。
景國太后,國主李宸的生母!
聽到李云翔的提醒,李云逸就知道,這必然是曹盈盈的安排。久出方歸,于個人而言,李云逸當然是想見自己的生母寧才人的,但又是景國攝政王,于王室例律而論,他必要先面國主才是。
這是兩個不同的選擇。
李云逸知道第二種選擇才符合自己當前的身份,但一想到不能第一時間見到自己的生母寧才人,心里難免會有點不舒服。畢竟,游子歸來,誰不愿意先問候自己的母親呢?
曹盈盈顯然想到了這一點,才讓李宸和自己的母親寧才人一起在后殿等候,這也就是李云逸說她聰明的原因了。而從曹盈盈這番妥善安排的更深處,李云逸更看到了后者的…
妥協!
如果說上次處理她兩個兄長的事,令她心里還有些不舒服的話,那么這次曹盈盈的主動示好就是另外一番截然相反態度了。
雜念在心頭一閃而過,李云逸很快整頓表情,一臉微笑的走了進去,果然,正如李云翔所言,一入大殿,他就看到寧才人曹盈盈李宸三人站在正對大殿的方向殷切地朝這邊看著,當看到他出現,寧才人的眼淚更是都不受控制的流下來了。
李云逸立刻深深躬身,只是還未等他呼出李宸的名姓,曹盈盈竟連忙走上前來:
“王弟車馬勞頓,一路辛苦,還請快落座吧。王弟可是不知,知道王弟您要回來,太皇太后心里可是念叨的緊,這幾日都清瘦了不少呢。”
李云逸挑眉看了一眼曹盈盈,后者根本不敢與他對視,連忙躲過,李云逸輕輕一笑也不在意,索性也不行禮了,望向雙眼垂淚的寧才人。
“孩兒不孝,讓母妃擔心了。”
寧才人很激動,但自幼在深宮長大,深諳禮數之道,曹盈盈可以讓李云逸不行禮她可不敢,默默抹淚,余光瞥向旁邊的李宸,李云逸扭過頭去,李宸似乎早就等他望過來了,乖巧地走上來,抓著李云逸的手道:“七王叔辛苦了。我聽娘親說了,七皇叔為咱們景國殺入了東齊,還和大周打了一仗,可兇險了。七王叔,你沒有受傷吧?”
東齊,大周?
李云逸余光瞄了一眼太后,笑了,伸手摸摸李宸的頭,道:“王叔沒事。你放心,有王叔在,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到你,敵人都會被王叔打跑的。”
“不過,等再過幾年,你長大了,就要自己保護咱們景國的百姓了。這段時間王叔不在,你學習的怎么樣,有沒有進步?來,讓王叔瞧瞧。”
李云逸很輕松的轉過話鋒,這樣的轉變對一個成年人來說或許生硬,但顯然李宸很吃這套,立馬就湊上去給李云逸翻找書本,講他這段時間學過那些明文古書,又學會了那些武道招式,李云逸笑著點頭,卻絕非敷衍,時而出言點評,字字珠璣,倘若有不認識李云逸的人在這里看到這一幕,還真的會以為李云逸就是李宸的授業恩師呢。
傳授李宸的時候,李云逸也沒忘了一旁的太皇太后,趁李宸靈光乍現的時候家長里短的說著,到后來見李宸好奇,索性直接把書本拋卻一旁,把這次出去的經歷大概說了一遍。因為他知道,哪怕他不說,曹盈盈也會說的。
不知不覺,時間飛逝。
中午李云逸都沒離開,選擇在后殿和李宸太后寧才人一起用了午膳,又陪李宸玩鬧了一下午,甚至連晚膳都是在后殿吃的,直到李宸困倦了,李云逸這才出言離開。
“太后,母親,你們也早些歇著吧,待兒臣有了空暇或者母后想念兒臣了,隨時召兒臣入宮。”
“行行行,勞累一天,你也快去休息吧。”
寧才人望向李云逸的眼神自然充滿溫柔和憐惜,她可是看著李云逸陪李宸玩鬧學習了一天。曹盈盈也連忙行禮送李云逸離開,之后,當她的目光落在身后椅子上半睡半醒的李宸身上的龍袍上,眼底卻浮起了一絲迷茫。
這是自從李云逸成為景國攝政王之后就一直存在她心底的迷茫,尤其是在見證過李云逸各種神奇手段,虎牙軍的兇悍戰力,包括前些時日李云逸還活著的消息傳來時整個景國朝野的震蕩,都讓她心里的這團迷茫越來越深。
這份迷茫,只有一個核心問題——
究竟誰,才是景國未來的王?
是李云逸,還是她的兒子李宸?
這也是她一直對李云逸有些敵意的緣故,雖然她明知,如果沒有李云逸,別說是當前的太后之位,就是她這條命也早就沒了,但一想到當前景國各種大權都在李云逸手里握著,她還是感到極其的不舒服。
無他。
這只是一個母親對自家孩子的私心而已。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份迷茫和私心肯定會在她的心頭愈演愈烈,甚至有朝一日徹底爆發出來,成為景國的一道隱患,可是這一次,當李云逸恢復身份回國,路途遙遠,足足十余天,又豈止是寧才人在一直想著李云逸?
她也一樣。
但她看到的,更多是李云逸此行出去遭遇的危險風波,尤其是北關外同大周的那一戰…
兇險!
死境!
皇權固然重要,但是,若是同李宸的命相比呢?
曹盈盈是女流,她完全沒有意識到,李宸既是國主,完全可以坐鎮景城,把這些兇險危機讓麾下的將軍去抗。但也正因為這部分常識的缺失,或者說她在心中把李云逸和李宸的影子交叉對比的太過強烈了,這份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怖,突然擊潰了她常埋心間的這份迷茫。
“或者…”
“作個一生舒服的國主…也挺好的。”
曹盈盈用唯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心結自開,當她再度凝眸朝椅子上酣睡的李宸望去,眼底哪里還有半點對權勢的欲望?
唯有,身為一個母親的純粹期盼。
這邊,李云逸可不知道因為這段時日景城內部的風言風語,才是曹盈盈突然發生這么大轉變的原因。當然,即使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只是當他走出后殿,置身一片夜色下,突然發現,在外等待的福公公等人身旁,赫然又多了兩人。
李云翔和曹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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