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報應啊,報應!”
這邊,羋虎還在地上撒潑打滾,嘴里一直重復著相同的話語,如癡如癲,渾身粘滿了泥土,更散發著陣陣惡臭,令人忍不住蹙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面目凝重。
嚴肅?
無論是剛才發生的事,還是現在羋虎的狂笑,尤其它們還是發生在楚京皇城的腳下,赫然給人一種無盡的凄涼和…好笑。
有人臉上已經泛起了苦笑。
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啊!
太子羋虎弒父,這本來就是南楚的一大笑柄了,必將會寫入史書中,遭后人叱罵,被其他各大王朝笑弄,就在楚京皇城之下,數十萬大軍的包圍之中,五皇子羋安還被人宰了,這不是雪上加霜?南楚的顏面何在?皇室的威嚴何存?!
這件事一旦傳出去,必然會對南楚的未來造成極大影響。連自家皇子都保不住,有志之士誰敢前來施展抱負?
前景灰暗!
想到這里,楚賢王的臉色竟更加難看了,再也沒有了剛才的輕松愉快,瞪著一雙死魚眼,恨恨望向前方的葉向佛。
“鎮楚王!你需要給老夫個解釋!”
楚賢王一句話打破平靜,更是讓周圍眾人不由心頭一顫,驚訝駭然,目光從羋虎身上直接投向葉向佛。
怎么個意思?
楚賢王認為五皇子的死不是羋虎的后手,是葉向佛下?
這邊,葉向佛還沒任何反應,鄒輝先急了。他從小就是葉向佛栽培長大的,后來又是葉向佛的管家,兩人之間的感情無需贅述,這一點單從鄒輝對葉向佛的忠誠就能看得出來,即使楚賢王是羋家皇族的代表,他又豈能任由后者如此污蔑葉向佛?!
“楚賢王,請自重!”
“吾主身先士卒,最是危險,楚賢王又因何竟出此言?!”
鄒輝的斥問還是很克制的,沒有當場罵街。這時眾人也看到了,葉向佛臉上竟有鮮血浸出,一開始他們以為那是五皇子的血,直到后者舉起袖子輕輕擦拭,眾人才發現,一道深深的血槽從他的眉角劃過,顯然是被剛才馬車崩裂的木屑所傷,傷口赫然達到了兩寸長,深可見骨!
葉向佛受傷了!
他竟然忍住連一聲冷哼都沒有!
眾人臉色微變,蹙起眉頭。鄒輝說得沒錯,葉向佛距離馬車最近,危險最大!如果這件事真是他做的,又豈會把自己置于如此兇險的地步?!
這時,楚賢王感受到周圍諸多目光的疑問,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立刻改口道。
“老夫當然不是故意為難鎮楚王。只是安兒慘死軍中,身為三軍統帥,鎮楚王焉能置身事外,沒有任何責任。無論怎么說,這刺客總是從鎮楚王你的大軍里冒出來的吧?”
楚賢王此言一出,全場眾人不由微微蹙眉。他們焉能聽不出來,楚賢王嘴上雖然說著不是故意為難,但字里行間不還滿滿都是質疑的意思?
幕后主使不是已經瘋了么,楚賢王還要干什么?
借機壓制葉向佛?
終于,在楚賢王接連問責之下,葉向佛動了,輕輕撫去被鮮血打濕的發梢,平靜無波地望向楚賢王,拱手行禮,道:“賢王說的沒錯,五皇子死于我軍之中,葉某責任重大,不可推卸。不過也請賢王考慮,葉某麾下數十萬大軍,葉某又怎可能一一查看?更何況對方乃是宗師。”
“賢王前輩若是氣不過,盡管盤問葉某即可,葉某絕無二話,必然全力配合。葉某只問賢王前輩一句話,您想怎么辦?”
怎么辦?
楚賢王精神一凜,望著葉向佛平靜無波的雙眸,卻突然感到一種如臨深淵的恐懼,發自靈魂深處!
他當然是想制裁葉向佛,在他人看來,他只是在向葉向佛泄憤,但實際上…他是真的懷疑!
那岳姓宗師真的是羋虎派出的么?
不見得!
其他人或許沒有看到羋虎臉上的那一抹迷茫,但是他看到了!并且看的很清楚!姓岳的,還真不一定是羋虎的人。
不是羋虎的,那必然就是葉向佛的!
五皇子一死,對誰最有利?
還是葉向佛!
看似他今天注定要背上一部分鍋了,但是羋安一死,南楚皇室皇子近乎全滅,瘋的瘋,死的死,剩下的除了幾個孩童,只剩下襁褓里的了…在這種局勢下,誰能獨支南楚。
葉向佛!
他掌握三軍兵權,就是有有新皇繼位怕是也奈何不了他的地位了,更何況此時皇位無人,沒人能制裁他!
葉向佛是想另立王儲,垂簾聽政?
當然,這只是楚賢王的一個猜想,可僅僅猜想,就讓他感覺到巨大壓力了。
如果它變成真的呢?
南楚皇室,還真的姓羋么?
“不!”
“絕對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楚賢王沒有證據證明葉向佛就是羋安身死的幕后指使者,要是有證據他早就拿出來,也不會落得如此被動了。但即使如此,他也絕對不能讓葉向佛如此從容脫身!
“拿三軍威脅我?”
楚賢王活了這么久,連眉毛都是空的,豈能聽不出來葉向佛話里話外的警告?但是為了羋家皇室,南楚的皇位,他還是一咬牙,鐵著頭道:“查!”
“嚴查!”
“我相信他絕對不是一個人,否則不可能藏的這么深!”
楚賢王冰冷的視線從周圍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拱手道:“還請各位宗師配合一下我等,尤其是剛才出手的幾位,請隨我等走一趟。”
嚴查宗師?
楚賢王這是要捅破天啊!
宗師,乃一軍根本,國之根基所在,能修煉到他們這一境界,可以說每一個的背后都有勢力的支持,各大諸侯國和各大豪門盡在此列,楚賢王竟然要徹查他們?!
人人臉色驟變,尤其是鄒輝等人,臉都漲紅了,氣惱不已,心生憤恨。
尤其是剛才出手的?!
如果不是我們出手,你個老匹夫恐怕早就死了,還能喘著大氣在這里給我們喝五吆六的?!
其中性子烈的馬上就要罵街了。宗師的尊嚴不算尊嚴咯?
可就在這時。
“好。”
葉向佛開口打破平靜,諸宗師驚訝望去,只見葉向佛神色平靜道:“既然賢王懷疑,那么理應如此。我等都是南楚梟將,為皇室效忠,自然要配合。但葉某還是要提醒賢王前輩一聲,這些都是我南楚忠義之士,賢王前輩可不要寒了他們的心啊。”
楚賢王聞言眼瞳一震,再次從葉向佛話里感受到了威脅與壓迫。但后者的話確實沒錯,宗師,對于一方王朝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此時聚集此處的官方宗師足足三十余人,只怕除了南劍宗之外所有的官方宗師都在這里了,一個不慎,只怕后患無窮!想到這里,就連楚賢王自己都有點后悔剛才的決定了。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再加上葉向佛給他帶來的壓力…
“多謝鎮楚王提醒。”
“各位,請吧!”
楚賢王最終還是堅持了剛才的決定,側身讓開,各大宗師固然不情愿,但既然葉向佛都這么說了,眼看鄒輝第一個走了過去,其他人也邁動了腳步,只是當他們從楚賢王身旁走過,那如同欲要殺人的眼神足以證明他們心里到底多么不爽。
江小嬋和福公公也被帶走了,葉向佛專門架起了一座大帳,更派人端茶倒水,讓人從楚京送來各種酒水瓜果,各宗師的臉色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還是葉元帥會做人。”
“呵呵,大家都是人,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
楚賢王坐在隔間里,對各大宗師一一盤問,隔壁各宗師的腹誹自然難逃他的耳朵,更何況,他不想聽都沒辦法,各大宗師明顯是說給他聽的。楚賢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因為他知道,起碼從這件事上,他已經差了葉向佛一籌。但事已至此,卻又不得不做。
“你認識那姓岳的么?”
隨著盤問,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夜幕降臨,南楚皇城上早已點燃了火把,燈火通明,南楚的文武百官都沒走,遙遙望著這邊,臉色復雜,等待這件事的落幕。
諸葛劍等人也沒走,因為他們麾下的宗師還在營帳里呢,懷疑沒解除,他們也不安心,就怕鎮楚王會讓他們的人背鍋。而就在人人面色凝重的人群里,李云逸的神色卻相當輕松,坐在一旁,余光不時從旁邊同樣等待的葉向佛身上掃過,隱見精芒閃爍。
沒人說話,并無交流。
沒人敢在這個時候隨意說話,楚賢王在場,哪怕這件事不是他們做的,也怕被揪著小辮子。終于,時間過去了三個時辰,已至午夜,楚賢王還是沒有收手的意思,調查還在繼續,但大帳外的議論聲終于響起了。
“這要拖到什么時候?”
葉向佛麾下有將軍表達了不滿,也不知道是不是葉向佛的授意,但顯然,這有了效果。大帳外很快響起議論紛紛,嘰嘰喳喳,自然也傳到了大帳里楚賢王的耳中,后者眉頭緊蹙的同時,似乎終于意識到局勢的不利,短短一刻鐘后,有人走出了大帳,福公公江小嬋赫然在列。
“辛苦諸位了。”
“今日多有得罪,還望各位宗師擔待則個,畢竟此事事關我南楚皇室安定,羋某人也沒有辦法。”
“諸位都是清白的,可以離開了。日后老夫定會親自派人向諸位宗師致歉。”
楚賢王竟也出來了,拱手行禮,一番話說的那叫一個低姿態。諸葛劍等人見狀紛紛迎客上來,因為這些宗師赫然有他們的人。
這些人嫌疑解脫了?
只有六個?
剩下的呢?
正在這時,楚賢王不等眾宗師回應,轉身道:“還望各位稍安勿躁,只要沒有嫌疑,老夫絕對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請諸位配合我皇室工作。”
其他人,還得繼續查?!
諸葛劍等人聞言不喜,但既然楚賢王都這么說了,后者也的確放出了一批人,想了想,他們最終還是忍住了。
“楚賢王客氣了。為皇室解憂,這本就是我們的本質,何需言謝?”
“賢王前輩盡管查,我等等著就是了。”
葉向佛施施然入場,一錘定音,諸葛劍等人更只能斷卻抗議的心思了,一拱手,領著自家宗師離去。福公公和江小嬋是熊俊領回的,至于李云逸…
“咦?”
“李云逸呢?”
正在這時,諸葛劍等人終于發現李云逸突然不見了。
難道他不擔心福公公江小嬋的安危?
直到。
“賢王出來的時候,易風軍師就回了。”
有人說出自己的發現,讓諸葛劍等人暗暗咋舌李云逸心大的同時,也忍不住羨慕起來。李云逸身邊只有兩大宗師,而現在福公公江小嬋出來了,景國嫌疑盡除,在他們看來,李云逸今天晚上還能睡個囫圇覺。
“只可憐我們啊…”
諸葛劍云菲公主等人暗暗搖頭,一臉無奈,李云逸提前離開之時似乎也算不了什么了,返回原位繼續等待麾下其他宗師安全。只是正在這時他們不知道的是,李云逸提前離去又豈是為了睡覺?就在楚賢王和各位宗師走出大帳之時,無人注意到,高空之上啼鳴驟起,清脆不同往日,李云逸眉頭一揚,笑了。
這邊。
被諸葛劍等人誤會已經睡去的李云逸剛剛走到自家虎牙軍的營帳,當推開營帳大門,立刻聽到一聲充滿幸災樂禍的怪笑傳來。
“嘖嘖,有意思。”
“聽說羋安死了,羋虎瘋了?咱們這位太子殿下,還真是有本事啊!”
熊俊隨著李云逸步入營帳,一路上正好奇后者為何突然離去,突然又聽到營帳里怪笑傳來,真的差點沒出手。直到,他定睛看到一人半躺在李云逸專屬的躺椅上,勾著二郎腿,一手還抓著一把瓜子,活脫脫吃瓜群眾的樣,熊俊眼瞳一亮。
在景國…不,是整個南楚,敢不經過李云逸同意直接坐上這個位子的,熊俊只能想到一個。當然,葉向佛他們是有資格,但絕對不會表現的如此吊兒郎當。
果然,當熊俊定睛望向后者的臉,熟悉的桃花眼映入眼簾,讓他忍不住驚呼出聲。
“鄔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