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郡城寬闊的城墻上,狂風大作,火氣十足,一盆盆火油燃燒,驚人熱浪沖天而起,濃密的煙塵彌漫,令人感覺別提多難受了。
躁亂!
這就是福公公江小蟬兩人登上南陽郡城寬闊城墻的第一感受。煙霧繚繞,迷亂人眼,仿佛整個人都與真實的世界隔離了,剝奪六識,無法辨認東南西北,魔幻詭異。
福公公江小蟬兩人精神一振。如果他們是葉向佛麾下的宗師初入此地,定然會陷入雜亂無章的狀態,心神失守,戰力大減,南陽郡城上的奇異迷障給人帶來的心理壓力實在是太大了,連宗師的目力都無法看透遠方。目不能視如何戰斗?
但當福公公江小蟬的身形闖入這方迷障,只是腳下輕輕一滯,緊接著,兩人互視一眼,同時轉身,轉過一個精妙而準確的角度,直接向迷蒙的前方某處撲去。
轟隆!
城墻下方鼓聲震天,無數兵士呼嘯驚人,如同海嘯般給人心里帶來無盡的沖擊。福公公江小蟬兩人卻像根本沒聽到一般,縱身一躍,形同閃電,在這迷障重重的濃煙密布中,行動竟然沒有一絲的猶豫,就仿佛早已把這南陽郡城的地勢了然于心。
宗師罡風護體,兩人撕裂熱浪狂風,奔走無忌。直到——
“賊子,納命來!”
前方火光迸裂,兩道身影閃出,四五十歲的模樣,身上披著一層散發著幽藍的輕甲,踏步而出的一瞬間,福公公江小蟬兩人只感覺滾滾熱潮撲面,比一開始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南劍宗。
宗師!
福公公江小蟬踏上城墻的一瞬間,他們已經電石火光間做出了反應,迎戰而來。
熱浪。
迷霧!
甚至火光!
滾滾浪潮迎面而來,江小蟬福公公立刻發現這些奇異的源頭,赫然正是這兩尊宗師身上那層薄薄的幽藍輕甲,它似乎由奇異材料打造而成,一舉一動間竟然可引動周圍濃霧迷障和火光,兩人如火神下凡,為他們的拳腳更添了幾分威勢。
“秦老威武!”
“金老,殺了他們!”
城下軍士聽到了兩位宗師的爆喝,一時間氣焰更盛,高呼助陣喧鬧不止,但這絲毫影響不了江小蟬福公公,因為他們知道,城墻高高在上,除了箭弩根本無法對他們造成任何威脅,更何況城墻上還有南劍宗宗師,他們不可能不顧及自家宗師的性命。所以,他們只要應付身前的兩尊宗師就夠了。
望著身前兩尊宗師身上的幽藍輕甲,穿戴它們,兩大宗師置身熱浪就像水里的魚兒一樣自如,似乎身周的濃煙完全不會困擾他們分毫,恰恰相反,因為這幽藍輕甲的緣故,南陽郡城上的火光與濃密煙霧似乎化成了他們的助力,一步跨出,火浪相隨,拳腳轟鳴,煙霧翻滾,兩人縱躍而至,身形與濃煙完美相融,頻頻閃現,幾如白日鬼魅。
魔幻!
迷離!
其他武者,只怕同為宗師看到眼前這超現實的一幕恐怕也會心驚肉跳,開始懷疑這方世界,但當江小蟬、福公公看到這些,不驚反喜,神色不僅更淡定了,還多了幾分佩服。
“殿下神通!”
“他是怎么知道南劍宗的宗師會身披這么奇怪的輕甲的?”
如果這句話被南劍宗的宗師或者風無塵知道,定然會大吃一驚。李云逸知道這些?甚至在福公公江小蟬發動夜襲之前,就已經向他們叮囑了這些?
怎么可能?
這可是他們宗師戰陣的最大機密!
福公公江小蟬也不懂,但對于李云逸這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們早已習慣,再加上出發之前早有李云逸的叮囑,所以望見南劍宗兩尊宗師迎面而來,他們立刻拋卻心頭雜念,進入了戰斗狀態。
“我來?”
江小嬋詢問的清脆聲音響起,福公公立刻點頭:“你來。”
“這本就是你的舞臺。”
江小嬋聞言笑了,朱唇輕揚,美態盡顯,靈動而脫俗,即便是這滿天煙火都無法遮掩。可反觀南劍宗的兩位宗師就無法如此淡定了,聞言暴怒。
當我們不存在?
“殺!”
一聲低吼,兩人融入火光煙霧,如鬼魅夜行暫時失去了蹤影,可以想象,當他們再度出現,爆發的必然是雷霆一擊!可就在這時,藏身滿天煙塵里的他們看到,身前被夜行衣勾勒出曼妙腰身的少女抽出了一把劍。
若不是心懷殺意,兩人甚至差點笑出聲。天下誰人不知,宗師罡氣無堅不摧,但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借助外物迸發?
宗師持劍?這和自斷一臂有什么區別?
葉向佛夜半偷襲,竟然排了這樣一個雛兒來?是在搞笑?
兩人冷笑連連,正運足罡氣欲要爆發雷霆一擊,卻訝然看到,被他們認定為雛兒的江小嬋,真的出劍了。
輕飄飄一劍,直指身前虛無。
落空了?
并不是。
南劍宗兩位老牌宗師駭然看到,就在江小嬋一劍遞出的瞬間,清冷亮白的劍光四溢,劍芒鋒銳,卻凝而不散,如若有靈,在虛空交織出一朵雪花的模樣,冰寒氣息如火山噴發席卷而出,更如滔滔巨浪籠罩四下!
這是…
罡氣?
宗師罡氣!
身為宗師,他們對罡氣的感知肯定不會錯,可問題在于,她分明手持長劍,又是如何激發罡氣的?
“能傳導罡氣的神兵?!”
畢竟是南劍宗的老牌宗師,這樣的眼力勁還是有的,只是相對于看出江小嬋的神通,他們更情愿沒看到!
“冰霜道意!”
“她和宗主一樣,是準圣宗師!”
感受茫茫冰寒撲面而來,自己就像是脫光了衣服站在凜凜冰雪之中,兩位南劍宗宗師膽寒了。無論他們怎么催動罡氣抵擋,這股冰寒都如毒蝕骨般無法抹除,身上賴以縱橫于滿天火光的幽藍輕甲就像是瞬間失去了隔絕火浪的能力,冰寒入侵,筋骨難抗!
“我們的輕甲…”
兩人色變,正當他們駭然于身上輕甲的突然不靠譜之時,江小嬋一劍已劃破重重迷霧,直達身前,望著欺身而來的青鋒寒芒,兩人亡魂大冒的同時,突然想起剛才福公公的那句話。
這本就是你的舞臺…
福公公早就知道江小嬋的冰霜道意天然克制他們身上的火烈甲?!他們怎么什么都知道?
火烈甲!
高溫之下身輕如燕,低溫之時重達千鈞!這只是它其中一個特性而已,但僅此一點,這一刻就足夠要了他們的命!
“完了!”
嗤啦!
兩人拳腳齊出,試圖竭盡全力抵擋江小蟬的靠近,罡氣如潮,雷鳴狂震,可是當他們眼睜睜看著,江小蟬宛如冰雪天地里的女王,輕靈如燕,飄然若仙,身法奇詭,接連閃過他們的一手手亡命殺招,一劍揮下,兩人豎立身前妄圖抵擋的罡氣罩如陽光下的泡沫砰然炸裂,無盡寒意蜂擁而來,如滾滾浪濤欲要將他們淹沒,感受著和死亡如出同源的冰冷,同樣破裂的還有兩人的戰意和道心,身上越發冰寒的烈火甲就是壓垮他們的最后一根稻草,滿目凄涼死寂。
“我竟要死了?”
南劍宗兩人宗師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死在這一戰中,并且死的還是那么的輕而易舉,微不足道。望著直逼眉心的銀色劍芒,兩人幾乎能從光滑的劍體上看到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子和蒼白的臉色,慘然閉目,不甘直面自己的死亡,可就在這時,當他們眉心都開始因為刺骨的冰寒瘋狂跳動之時——
他們聽到劍鳴呼嘯于耳畔炸響如雷,但是…
“沒有頭顱破碎的炸裂聲?”
自己沒有感受到痛苦,不由睜開眼望向自己的同伴,驚慌失措,可還未等他視野變得清晰,只覺一道深邃的漆黑從天而降,脖后猛地一麻,整個人立刻被無盡的黑暗吞沒了。
嘭嘭!
兩道還散發著微弱氣息的身體栽倒在地,江小蟬從容收劍,動作沒有一絲滯澀,似乎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讓自己手中的劍真正落下。迷蒙的煙霧火光中,一道黑影宛若鬼魅從已經昏厥的南劍宗兩大宗師背后浮起。
福公公!
手刀劈落震暈兩人的正是他!
正如大陰山脈的那一戰,福公公江小蟬配合默契十足,華安麾下十幾個宗師都被他們宰了,更何況這次只有兩人,并且還是在先天克制的情況下?
只是令人意外的是——
福公公分明有機會,竟然沒有選擇殺人!
“走!”
福公公震暈兩人,臉上沒有一絲激動興奮,似乎這一切早已在判斷之中,他們只是在循規蹈矩的完成計劃而已。話音未落,福公公辨認方向率先朝前方掠去,江小蟬緊隨其后,只是當渾身散發著冰寒氣息的她走過南陽郡城火油焚燃的墻頭之時,所經之處烈焰低迷,搖搖欲墜,似乎就連百丈外距離他們最近的烽火都開始微微震蕩起來,隨風迷離。
只劍敗宗師,冰霜鎮烽火!
若李云逸在此看到這一幕定會發現,江小蟬身上圣宗師的痕跡越發明顯了,隱隱有種道意趨于破入下一層次的架勢。
當然,李云逸不在,他不可能如此敏銳的感知到。但是他沒有覺察,有人發現了!
南陽郡城,中央,將軍府。
一個髪須灰白面色紅暈如童顏的老人盤膝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臉色稍有凝重。
風無塵!
當前戰局有資格占據這將軍府的,也只有他了。就在剛才他已經得到了牙將的急報,有宗師入侵,夜半襲城,已登上城墻,風無塵一點都沒著急,依舊保持著道風仙骨的模樣。直到,當城墻上的江小蟬釋放冰霜道意,一抹冰寒無聲無息彌漫而出,散落至這座將軍府之際——
風無塵驀地睜開了雙眸,飽含震驚。
“冰霜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