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姨姥姐倆坐臥不安,一直等著陶福運回來,中間陶哲孝回來說沒找到他爹。
包姥姥期盼老三去了別處,千萬別遇見包家的那人。
過了很久,陶福運回來了,他問了聲娘在哪,陶留貴說在西屋。
看著兒子進了西屋,陶留貴站在門口,擔心。
包姥姥聽到外面的聲音,一下站起來,陶姨姥掀開門簾走出去。
看到兒子臉上神情,暗道不好。
“你見到誰了?”陶姨姥膽戰心驚問道。
包姥姥剛想出去,聽到妹子這句話,停下腳步。
“那人說他叫包茂。”陶福運的聲音。
包姥姥靠著門邊,閉上眼睛。
“你別聽他胡說,他是瘋子,他胡說八道!知道陶家有喜事,想來訛詐。”
“他說他不要錢,只認回血脈。”
“我不認識那人,從來沒見過,他胡說…”陶姨姥急著想解釋。
“娘,小時候我問過娘,我長得和大哥二哥不像,娘說我像外祖父。之后我見過兩個舅,和舅父也不像。娘,我只想知道事實,我不會跟他走,爹娘就是我爹娘,我只想知道事實。”
陶姨姥深呼吸,看著悲哀神情的兒子,鼓起勇氣說:“我要是說了,你別記恨你娘。”
包姥姥聽到這,沖出來,她急吼道:“你是你娘生的,別聽別人瞎說,你爹難道不知自己媳婦生沒生孩子嗎?福運,你信你娘。”
她哆嗦著嘴唇,一臉的淚水,想抓陶福運,又不敢,撲通跪下,哭道:“你信你娘,你信姨母,你是你娘親生的。”
陶福運上前拉住,包姥姥死命不肯起,陶姨姥走過來一把拉起來,道:“事到如今再瞞著有什么用?讓福運以為你做錯了什么?他這么大了,知道好歹,他要是怨你,我不認這個兒子,就當我養了一只白眼狼!”
包姥姥哭倒在妹子身上,陶姨姥抱著她,對陶福運說道:“我給你說過桂芳的事,如果二妞活著,長大了就是你。我為何讓你照顧她和大妞一輩子,而沒給你二哥說,桂芳不是你娘,我怕她熬不下去。”
陶福運震驚,他看向痛哭的“姨母”,之前幾次感覺“姨母”看向他眼里是復雜,幾乎從不和他對視。
還有娘讓他以后照顧豆家,說你姨祖母就這一個閨女,不放心她,你當外甥的,做事比大哥二哥強,所以交給你。
原來如此。
包姥姥面前一陣模糊,想小時候來到包家,表姨母對她和藹,表哥有什么也偷著給她。
知道將來要給表哥當媳婦,這是她的命。好在表姨母人好,表哥老實,在包家這樣過一輩子也好。
成親了,洞房之后表哥對她還像妹妹,她哪里知道新婚夫妻是什么樣,日子過得平安。
生了長女,表哥沒嫌棄,表姨母有點失望安慰她說能生以后會生兒子。
她也希望生個兒子在婆家站住腳,可是表哥對她像妹子,孩子從哪里來?
等大女兒五六歲了,她沒再生。那會包家還沒分家,住在一起,大房妯娌話里話外譏笑她不會生,她怎么說夫妻之事?
后來家里來了個十八歲的書生,表哥經常請教學問,她不知道何時表哥這么愛讀書,總比爛賭鬼混強,從來不干涉。
直到有一天,她吃了表哥遞的茶,迷糊中見有另外的男人進了屋。
等她醒了,表哥跪在她面前,說給她一個兒子,說他沒法把她當妻子。
她要瘋了,如何能接受丈夫的“情人”給她一個兒子?
不顧表姨母的阻攔她去了妹子家,她要把閨女交給妹子,她沒臉活著。
可妹子說錯的又不是你,你走了,你閨女怎么辦?包家不會讓別人養自家血脈,包家為掩人耳目再娶一個填房,你讓閨女落在后娘手里?
于是又回去,表姨母給她跪下,說別扔下孩子。她對表姨母怒吼:為何要騙她?明知自己兒子是那樣為何還要讓她成親?為何還要讓她生下女兒?
家里人都知道,就是瞞著她,就是看著她在火坑里掙扎,為何大嫂總是鄙視的眼光,嘲弄她生不出孩子。
因為她嫁的不是一個男人。
兩個月,她身子有了變化,她偷著去找妹子,想做掉這個孩子,可是大夫說危險。
沒路走了,也不想走了,她去投河,妹子救了她,給她跪下,說生下來給她,就當她自己生的。
妹子裝她,她裝妹子,妹子回了兩趟包家,帶女兒來過一趟,送回一趟,她大著肚子裝妹子。
滿月后她回了包家,以后,之前的自己死了,活著的是另外一個。
“你別怨你娘,她心里裝著你,這些年年年來看陶家鋪,為的是能看看你。不是你娘的錯,你娘硬撐著這些年,你娘心里比誰都苦。”陶姨姥哭的說不下去。
包姥姥抬頭,眼神飄忽,“別說了,我不該活著,不該…”
陶福運走到她面前,跪下,滿臉的淚。
“娘。”
包姥姥轉身跑回里屋,趴在床上無聲的哭。
陶姨姥對著外面說道:“當家的,我知道你在外面,你進來吧。”
陶留貴推門進來,又關上門。
“當家的,一直沒告訴你,對不住。”
陶留貴拉起跪著的陶福運,說道:“我知道,我們一輩子夫妻,哪會不知道?那年你說懷了老三反應大,讓我搬出去住讓他姨母照顧你,我就知道了。”
陶姨姥心里也知道丈夫知道此事,但夫妻倆誰也沒說破。
“謝謝你。”
陶姨姥止不住的淚流,陶留貴對陶福運說道:“你就是我兒子,一輩子都是,誰也帶不走。”
陶福運抹了把眼淚,鄭重點頭道:“我哪里也不去,我是爹娘的兒子,是娘的兒子。我給爹娘養老送終。”
后一個是娘的兒子這個娘指的是包姥姥,陶姨姥欣慰,沒白養這個兒子。
“爹,娘,我給那人說了,三天后答復他。我要去趟上封縣,弄清他為何讓我回去,如果他要錢我給他錢,但我不能讓他一輩子拿捏著咱家。”
陶姨姥說道:“好,你去吧,家里交給我,小七他們我讓他們不出門,屋里呆著,你快去快回。”
陶福運接過陶姨姥遞來的手帕把臉擦了,也沒回三房,從娘這里拿了銀子出去了。
出城之前,又去見了韓柄,交代他個事才去了上封縣。
付昔時一直留意西屋,可姨祖父讓她去廚房做蛋糕,說想吃了。
她知道是打發她離開,只好去了廚房。等做好了,送過去,屋里姨祖母說不想吃送去正屋。
付昔時聽聲音不對,像是哭過的,沒聽到外祖母聲音。
著急,又為外祖母擔心。
這個世道,外祖母可是做了要沉塘的事,不過聯想豆蓮花,只要臉皮厚不一樣活得滋潤。
有機會勸勸外祖母,錯了就錯了,過去這么多年了,總不能讓三表舅跟人走吧,三表舅又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