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節目組就派了專車接云染回菡城。
突然被云染丟下的納沙只能跟國民少女湊作一堆。
當她看到原本干凈整潔的院子滿是灰塵和落葉,還有昨晚燒烤后沒有處理掉的碳灰時,雖然嘴上什么都沒說,可是她崩裂的表情早已說明了一切。
網友們都不舍得云染,可是人家節目組都說了,這是突發事件,醫院方面突然打來電話,通知說符合移植條件的腎源已經找到,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什么都不能阻止云染脫離劇組。
這次云染也相當配合地用她的微博號轉發了節目組的公告,還對節目組的諒解說了兩句感激的話,只字沒提節目背后有劇本的事情。
她坐車離開鷺湖村的清晨,村里的鄉親們都排著隊來給她送行。
就連之前像個大姑娘一樣閉門不出的蘇儉都混跡在人群里,他臉上的疤痕已經開始脫落了,雖然剛脫落之后,會露出偏粉色的新皮,可是跟他之前那種毀容的狀態比,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村長用煙斗敲了敲云染的手背,叫到:“云染啊——”
云染對于村長還是尊重的,忙問:“怎么了?”
村長的大兒子和二兒子都去城里住了,女兒也嫁去了菡城,兒子女兒們都勸他搬到城市,不要蝸居在這樣一個小山村了。
可村長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不去,除非我死,堅決不去!這里雖然窮,可都有我的老鄉,我當了這么多年村長,大家都習慣了,不能改。”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小人物,可是小人物也會有他自己的輝煌人生。
村長的初衷就是跟鄉親們在一起,過著這種閉塞清貧卻又平靜的生活。
“你外公啊,是個好人,肯留在我們村子里支教。其實我早就勸過他,要是回城里該有多好啊。你要是在外面過得好,也不要勉強自己回村子里來了。”村長煩悶地磕著煙絲,“節目組昨天跟我說了,你把節目的酬勞都捐給了我們村子,我代表所有村民,拒絕你的捐助。”
說完,他就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現金支票來,硬塞進云染手里。
“我們村子也沒出個幾個大學生,像你考這么好的,還是頭一份,沒錢怎么讀書啊?”
云染看著手里那張有點發皺的支票,想把支票塞還給村長:“誰說我不回來的?我的實驗室都還在這里,承蒙大家多日以來的照應,還有我不在的時候要勞煩大家幫我看顧一把房子。”
于導見她一直被鄉親們包圍著,估計一時半會都脫身不能,就主動來救場:“云染啊,差不多該出發了,再拖下去就要等傍晚才能回到菡城了。”
云染趁著村長沒注意的時候,用力把支票塞回到他的手心,提起背包就跑。
等到村長反應過來,伸出手想叫住她,云染已經飛快地鉆進了節目組的保姆車里,啪得一聲把車門重重拉上。
觀看直播的網友們:“哈哈哈哈哈哈云染為什么能跑得這么快?!”
“誰能告訴我,這種正常倍數的拍攝為什么會出現殘影?”
“云染:想要把錢還給我,就來追我啊!”
云染坐在了車里,這才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樣。
攝影師都被她這反應給逗笑了,問道:“你給村子里捐錢,那算是好事吧,怎么弄得這么緊張?”
保姆車的空間不夠大,攝影師的鏡頭如實地將她那張眉目分明的面孔如實呈現給了觀眾。
跟上次變形記真人秀完全不同的是,這次不管她做什么,都收羅了無數贊譽,就算是最挑剔的女網友,也都被她圈粉了。
她的微博粉絲結構當中,有70的女粉絲。
作為一個新晉的網絡紅人,性別為女,女粉絲能占據到半壁江山絕對是一個奇跡。
云染對著鏡頭,認真地回答:“他們其實并不需要錢,靠天吃飯,靠自己的雙手吃飯,這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不管在哪個行業,普通人都占據了大多數。我們其實都是蕓蕓眾生當中最普通的一員。”
網友都要給她跪了:“天啊啊啊啊求求你別再說了,你這哪里是普通人?你這樣的普通人要是再多一點,這個世界都要亂套了!”
攝影師也忍不住說:“你覺得自己很普通?你這是認真的?”
云染解釋道:“在涉及到數字,還有一些理工科類的領域上來說,我的確會比一般人更加擅長。但是在更多方面,我笨拙得就像嬰兒,比如國民少女擅長的東西,我一點都不會。”
“雖然你不會唱歌跳舞,可是你有小機器人啊!”
“對啊,你有機器人就夠了,它跳的太空舞步真是太精彩了。”
“要是有生之年還能再看它跳一次舞就好了…”
系統弱弱地在云染大腦里抱怨:“我不要,我抗議!”
“它是家政型機器人,其實并不擅長這種娛樂活動。”云染主動跟網友互動起來。
這一個舉動,差點讓大家激動地哭出聲來。
要知道,前幾天的節目,不管發生了什么風吹草動,云染一概不理不睬,別說主動互動了,就連節目組頒發下去的任務都是消極怠工。
“云染云染,看到我看到我!你這個家政系統人有名字了嗎?”一個網友好奇地發問。
系統忍不住在心里腹誹:你們之所以會這么問,就是還沒見識過她的奇葩取名能力。
如果破繭當初叫作“不是很淑女一號”,看看還有誰愿意掏出錢包去買?
昨晚納沙問過云染,她打算給這兩款香水取什么名字。
云染在苦思冥想之后,終于超水準發揮:“歡沁?”
這個名字簡直太正常了,正常得都讓系統想要喜極而泣。
納沙想了想,一錘定音:“第一款就叫歡沁青春吧。”
她很非常浪漫地引用了塞繆爾厄爾曼的散文:“青春不是桃面、丹唇、柔膝,而是深沉的意志和恢弘的想象、熾熱的情感。”
第二款香水,則被納沙取名為“RosedesVents”,意為風中玫瑰,象征著青春歡顏過后的疲倦與成熟。
正因為有納沙在,完全沒有暴露出云染那可怕的取名能力。
但是現在,她逃不過了。
云染皺了皺眉,回答:“機器人,就叫統統吧。聽上去是不是有點可愛?”
剛剛收獲小名一枚的統統:…
它拒絕這種沒誠意的名字!
正當保姆車準備啟動的一瞬間,蘇錦素突然拉開車門,坐在了云染身邊,笑道:“聽說你是去醫院探望外婆?我跟你一道去吧,我也好多年沒有見你外婆了。”
云染冷淡地笑了笑,把臉轉向車窗。
“云染,你外婆的病怎么樣?我聽村長說,似乎還挺嚴重的。”
村子里的村民當然還認得蘇錦素。
但是他們知道她去了城市之后,早就跟家人斷了聯系,云染從小都是被外婆帶大的。她這個母親,在她的生命里從來都是缺席狀態。
可是連當事人云染都沒戳穿她的謊言,村民們也就保持了沉默,一致將這個秘密保持到底。
“是挺嚴重的,尿毒癥,需要換腎。”云染一口氣把蘇錦素想要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說得清清楚楚,“不過已經有大醫院找到可配型的腎源了。我現在就是去菡城醫院把外婆接出來,送去那家有腎源的醫院治病。”
蘇錦素低著頭,一雙素白的手有點不安地揪著身上的裙擺:“換腎應該要一大筆錢吧?你能拿得出來嗎?”
“沒什么問題。就算之后還要長期服用排變異藥物,我也完全能夠負擔。”
“是嗎?”蘇錦素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如果醫藥費不夠,你就說出來,千萬不要逞強,我這邊還存了一點私房錢——”
“不用。你的錢你自己拿著,非親非故,我為什么要花你的錢?”
蘇錦素被她這樣冷漠相待,臉面掛不住,就什么都不再說了。
她跟云染坐在保姆車的后座,可是一左一右,分別朝向兩個不同方向,一看就是鬧得很僵的陌路人。
直播間里,有一個網友實在憋不住了,弱弱道:“我怎么感覺這位蘇女士跟云染的關系很微妙啊?她們真的只是鄰居關系?”
“說實話,換腎至少得二十萬打底,誰家的鄰居這么好心,愿意資助你二十萬?”
“哎,這種八卦真沒意思。你說這位蘇女士如果真關心云哥,那之前云哥最艱難的時候她在哪里?之前云哥在網上被千夫所指的時候,她又在哪里?也不見什么鄰居遠房親戚站出來過。”
“就是,現在看云染有了價值了,那些有錢‘親戚’就一個接著一個地冒出來?這都是什么鬼?”
“樓上上那個,你真是夠了,怎么連哥都喊上了,人家好歹也是一妹子吧,純的妹子。”
“我不僅要叫她哥,我還要喊老公呢,怎么你還有意見?”
保姆車在開到離鷺湖村最近的一個縣城里,司機把車子停在路邊。節目組助理下車去買水買零食。
云染突然感覺到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拿出來一看,正是江硯殊發來的:“秦哥現在剛過來接我去機場,順道再找他的偶像要個簽名。我到時候跟你在機場匯合。”
云染看了看這條微信,轉手就給他打了一筆錢,還把外婆的身份證信息一道發給他:“你看看晚上的航班,直接買三張機票。”
江硯殊:“…”
江硯殊:“你這是認真的嗎?”
他雖然很高興云染說要買三張機票,那就是把他給包括進去了,可是…拿女孩子給的錢,這還是頭一遭。
他現在心情復雜,處于心花怒放和無端尷尬之間:這樣,他算不算被云染給包養了?
可是云染的回復還是中規中矩,十分正經:“如果你覺得買機票不方便的話,等下我來買好了,你把你的證件信息發給我。”
江硯殊秒點了那條轉賬信息:“好,我去買機票。”
云染把手機放回口袋里,只見蘇錦素表情糾結,一臉無奈地望著她:“你…剛才是在跟誰聊天?那天那個男孩子嘛?”
云染垂下眼睫,淡淡地嗯了一聲。
蘇錦素看了看前方,司機攝影師還有助理都下車去路邊的小超市買吃的了,這一輛保姆車里就只有她跟云染兩個人,可以肆無忌憚地說話:“就算你們現在是在交往,你也不該給他這么多錢,你知道對于普通工薪階層來說,直接轉賬一萬塊是什么概念?”
探班那天,她剛見到云染的時候,很敏銳地覺察到,她好像已經不認識自己的女兒了,不光是因為她的眉眼長開了,跟從前不怎么像…她身上還有一種自帶冷氣特效的疏離感。
她很快就意識到:云染看見她是不開心的,并不打算多搭理她。
半年之前,云染在京城拍攝真人秀節目,她們見過面,那時候的云染脾氣很爆炸,就像一顆鞭炮,隨便一點就炸了,可是她的身上絕對沒有那種疏離和抗拒。
“一萬塊,是用來買機票的,現在是暑假,機票不打折,這個價錢完全是合理的。”云染往窗外看了一眼,語速飛快,“本來還沒打算怎么樣的,但是現在開始,我要不客氣了——”
蘇錦素沒聽清楚:“你在說什么?”
云染嘭得一聲打開了車門,正好有一輛電瓶車從不遠處疾馳而來,電瓶車上一個矮小精悍的男人,一個女人被甩在后面,聲嘶力竭地叫喊:“抓賊啊!誰來幫我抓住他,他偷走了我的皮包!”
圍觀的路人有之,還有人幫著那個被搶了皮包的女人一起喊捉賊,就是沒人出手。
云染從車后座的踏腳墊處拖出了一個沉甸甸的裝滿了書的背包,伸手一掄,那背包呼得飛了出去,正中那個騎著電瓶車迎面而來的男人。
男人猝不及防,眼前一黑,連人帶車翻倒在了路上。
他倒在地上,又立刻掙扎著站了起來,一手緊緊抓著一個女士單肩包,伸手扶起電瓶車發動了兩下,發覺這車子摔壞了,暫時啟動不了,干脆邁開腿往前跑。
云染也不跟他客氣,直接一腳踹中他的胸口,一個漂亮的擒拿把人放倒在地,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縫,將那只女士包拽了出來。
說來也巧,攝影師在下車去買水買煙的時候根本就沒關攝像機。
云染開車門扔背包的時候,他立刻就很有職業敏感性地把鏡頭重新對準了云染,正好拍下了完整的捉拿小偷的全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