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云朗的眉梢跳了跳,他忽然發現溫小筠與鄞諾莫名的就是那么搭配,跟他們聊個天,分析個案情,不被嚇死就是便宜的。
符云朗抬手握住溫小筠的手,央求般的說道,“溫兄,符某剛才就被鄞兄嚇得不善,你這邊就別再賣關子了,都是咱們自己人,說話不帶這么嚇唬人的。”
鄞諾剛要夸溫小筠跟他很有默契,下一秒看到符云朗又一次不知死活的拉住溫小筠的手,臉色立時一沉。
這一次溫小筠敏銳的感知到了鄞諾的不悅。
她覺得鄞諾對于溫鄞兩家的形象歷來是最看重的,如此拉拉扯扯,肯定影響很不好。
不過鄞諾這個樣子,真是像極了吃醋的深閨小怨婦,叫她沒來由的心情大好。于是她大方的拍了拍符云朗的手背,溫柔的安慰道:“符大人,我們見過很多兇案。別的道理講不出來,只是明白一個道理。
若不直面那些殘忍,便戰勝不了制造殘忍的那些邪惡。非是我和鄞諾故意說得這般殘忍,事實本就如此。
您年紀輕輕,便科考得中,更早早分配出仕任職,有才華,有能力。可是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地頭蛇們壓制欺負,并不是他們多么強大。只因您是個好人,眼里都是善良,從未真正理解過那些惡的殘忍。
好人是打不過具有同等能量的惡人的。因為好人被心中的律法與道德緊緊束縛起來,而惡人不僅沒有這些約束,還會專撿好人受約束的地方捅刀子,放冷箭。
但好人終究會贏,因為好人一旦摸清了惡人的行事風格與思想,那些律法與道德就會真正的活過來,成為好人手中最鋒銳的武器。
小筠理解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正是如此。”
說到這里,溫小筠的目光忽然黯淡了起來。
符云朗早已被溫小筠這番說辭深深震動,一時間心頭五味雜陳。
往日被胡楊兩家欺壓的一幕幕都浮現在眼前。
叫他又羞又愧,又有些恍然而悟。
鄞諾卻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只是簡單不守法、無道德的惡人,還好對付。可若對方以財富權勢作為依托的不守法,無道德,可就難得多了。
就比如小筠剛到兗州府時遇到的第一樁元寶小妖精案。
表面上的惡人,寧府管家很好抓。可是以權壓人的寧家,便無法得到他們應該有的懲罰。
說一千道一萬,但凡能找到別的報復方法,寧管家也不會出此下策。
且不說要看清惡人們的想法有多難,對于尋常人來說,能跳出身份的束縛,思想的枷鎖,去思考問題,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聽到這里,溫小筠與符云朗的目光都黯淡了許多。
枷鎖之所以被稱為枷鎖,是因為添加枷鎖的人,擁有你根本撼動不了的力量,使你無法掙脫。
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思想上的。
沉默些許,第一個抬起頭卻是符云朗,他環視著溫小筠、鄞諾二人,目光堅定,“縱使強權難抗,軟弱就會被欺,這世間終是還有公道二字。
而我等官吏更是為世間守住公道的最后一道防線。云朗雖然不才,卻也愿為這世間公道竭盡全力。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溫小筠與鄞諾默契的相視一眼,隨即伸手,拍了拍符云朗的肩頭,“符兄,想要守住公道,便要去掉心中的枷鎖,跳出以前的圈子來揣度惡人們的一舉一動。只要不違法,不傷及無辜,什么方法都要靈活用得,什么手段都要能狠下心使得。”
符云朗這才明白溫小筠與鄞諾對自己說這一番話的用意。
“鄞兄,溫賢弟,你們放心,后面該如何做,我符云朗全憑二位兄弟調遣。為了滕縣,為了那些屈死的冤魂,我什么面子都放得下,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
鄞諾唇角微勾,“等的就是符兄你這句話!”
一個時辰后,滕縣東城集市上,一對身材佝僂的老夫妻熟門熟路的走到了角落里一塊空出來的攤位上。
走在前面的老嫗挎著一個蓋著白布的菜籃子,頭發花白,皮膚黝黑,滿臉褶皺。
走在后面的老叟則肩挑著一副扁擔,兩邊竹筐里裝著各式的新鮮蔬菜。
走到位置上后,老嫗先取下白布,顫顫巍巍的鋪在地面上,而后半跪在地上一樣一樣的擺放著白菜、蘿卜、小青菜。
后面的老頭兒則幫襯著給她遞青菜。
正擺放著,一個黑影忽然從上面籠罩了下來。
老嫗抬起頭,就看見了一雙灰色的布鞋走到了面前。
隨著那片影子一起落下的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李嬸,今兒個的蘿卜可新鮮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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