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之拓點點頭,低聲說道:“就按照棋如意的吩咐去挑舞姬。他不是要各自高的嗎?只要沾一點邊兒的,都給他帶上去。”
婢女聽到這里,不覺擔心地皺起眉來,“可是公子,萬一里面真叫山賊們揪出來什么可疑人物,到時候受牽連的,還是咱們呀。”
楊之拓目光陡然一凜,“你知道誰有問題?”
婢女咬了咬嘴唇,用力的回想了一下,最終搖了搖頭,“若是往常,花樓便是多飛進來一只麻雀,也逃不過奴婢的眼睛。但現在就是奴婢也不能在花樓隨意走動。檢驗新人的環節,奴婢也沒能參與,所以這里面到底會不會有問題,奴婢也不知。
只是有一條,大廳里的小娃娃,好像就認定了高個子舞女里,一定有人有問題。
若然真是有問題,咱們完全可以不叫她上來——”
楊之拓抬手拍了拍婢女單薄瘦削的肩膀,寬慰般地說道:“你想的很周到,不過這些本公子都想到了。快去帶人上來吧。”
婢女不再多說,低頭嗯了一聲,轉身就朝著門口方向走去。
“記住,”楊之拓又補充了兩句,“除了舞姬,司鼓司琴與笛師都帶雙倍的人數來。”
婢女疑惑抬頭,平常花樓里都是一種樂器配一位樂師。
因為他家公子喜歡聽獨奏,所以不同的樂師輪換著任職便已足夠,并沒有多備下額外的樂師。
不過這一次她沒有發出任何質疑。
這次在山賊的淫威之下,整個騰縣的舞姬優伶妓女基本都被抓來了。
要多湊出一隊人,怎么都有辦法。
“奴婢明白。”說完她再不遲疑,快步走出了房間。進了走廊后,她還不忘回頭朝楊之拓示意外面沒有其他人。
楊之拓無聲的點點頭,隨即跟著走出了房間。
婢女向后走,提著裙子快步下了樓梯,而楊之拓則整了整衣領,朝著棋如意與佘甘所在的二樓大廳走去。
一進大廳,楊之拓便覺得有一股濕潮的臭氣撲面而來。
那是一種常年不洗澡,汗腺又特別旺盛的臟男人的臭氣。他們的衣服又硬又油膩,堆著八百年不多見得洗一次的頑固穢漬。
因為天氣已然變冷了,所以各處的窗子都閉得嚴嚴實實的,滿屋的酒氣堆積在一起無法交換出去,混著粗蠻山賊毫不講究的打嗝放屁的各種渾濁臭味,嗆得楊之拓眼淚差點沒沖出來。
楊之拓腳步微滯,強壓住心底的厭惡,抬袖捂了下鼻子,盡量調整表情,努力擠出一臉熱情的微笑出來,才繞過屏風,走過玄關,朝著廳室正中央走去。
里面喝酒劃拳的,大聲叫嚷的,噪雜得恨不能把房頂掀開。
楊之拓的目光向主位望過去,很快就看到了坐在主桌前面的佘甘與棋如意二人。
佘甘側身歪在椅子里端著酒杯,笑吟吟的跟旁邊小山賊們喝酒劃拳。
棋如意則抓著一把瓜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嗑著,他環視著屋中每一個人的神態,表情淡漠而疏離。
仿佛只有他不屬于這里。
楊之拓下意識的咽了下口水,順了下嗓子,才熱情地高聲打了招呼。
佘甘與棋如意聽到聲音,立時轉過頭來。
佘甘開心的朝著楊之拓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一起喝酒。
楊之拓抬手一撩衣擺,徑直穿過空曠的舞池,朝著他二人走了過去。
盡管他養尊處優,平日里最是驕矜慣了的,到了現在這個境地,也只能提起十二分的精氣神兒來跟他們打成一片。
好在沒跟他們寒暄客套幾句,他的貼身婢女就帶著一隊衣著鮮艷的女子走進屋來。
一屋子的糙漢眼見著那些女子纖細嫩白的脖頸,圓潤小巧的肉臉蛋兒,豐滿柔軟的曲線,婀娜擺動的小腰肢,一個個的眼睛都直了。
有的甚至嘴里的酒水都不由自主的跟著口水一起流了下來。
屋子瞬間就安靜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六名粉色薄絲緞長裙的舞姬。雖然都低著頭,但濃妝嫵媚,嬌羞含情,叫那些臭烘烘的糙漢們見了,直恨不能馬上沖上去,一股腦的將她們都吃抹干凈。
中間還跟著兩名粉衣女子,雙手托著木盤,木盤上擺著銀質的酒壺。
后面跟著的是八名樂師。
有抱托著紅漆小鼓的司鼓,拿著笛簫的司簫、司笛,還有抱著琵琶,古箏的司琴。
每樣行當各有兩人。
與舞姬們不同的是,樂師們穿著的都是淡綠色的綢緞長裙,妝容略清淡,臉上還都帶著幾可透視的薄紗,遮住了口鼻。
在沒有細看那些女子之前,楊之拓本能的覺得,溫小筠與鄞諾安插進來的眼線一定就在樂師之中。
直到他的視線落在第二名端酒侍女的臉上時,竟不覺倒抽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