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諾望著工房楊永,挑眉一笑,“愿聞端詳。”
楊永看了看鄞諾,又看了看他旁邊的溫小筠,別有深意的瞇了瞇眼睛,“這話說來復雜,卻也簡單。
往復雜處說,咱們滕縣的官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當的。尤其是快班捕頭這樣的位置。
有知道不知道的,知道了,去做了該做不僅能報平安,還有錦繡前程,來日往上越級高升都是備不住的。
可若是有不知道的地兒,魯莽去做了不該做的,莫說升遷走運,卿卿性命不白白枉送了就是便宜。”
溫小筠攥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沒想到這么快就到了威逼利誘的環節。
鄞諾卻裝作沒有明白其中深意的樣子,仰頭爽朗一笑,“要不說鄞諾有福氣呢,能在正式入職前就得到高人指導。”說完,他對著工房吏楊永灑然一拱手,“這其中的講究和規矩,還請楊兄不吝賜教。”
楊永抬手捋了捋鬢角頭發,呵呵的笑了兩聲,“談不上賜教不賜教,咱們就是好心給鄞兄弟提個醒兒。剛才咱不是說嗎?這事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也簡單。要是簡單著來說,舉個例子就能說明白。”
說到這里,他又抬眼瞥了鄞諾一眼,似笑非笑地拉長尾音,“鄞老弟可知上一任滕縣快班捕頭是如何意外丟了性命?”
這幾年滕縣周圍山賊山匪的鬧騰的很猖狂。這兩年愈演愈烈,已有了尾大不掉之勢。
剿滅山賊,護佑官道正常往來通行的難度越來越大。
要剿滅這幫子山賊,可不輕松。上一任捕頭沒弄清山匪虛實,恨不能連山匪會在哪出現,不會在哪露臉都沒整明白,就氣勢洶洶的沖上去了,最后稀里糊涂的就丟了性命。鄞老弟,你說可惜不可惜?”
鄞諾鄭重的點點頭,“楊兄說的不錯,打山賊也好,抓兇犯也罷,最重要的是知己知彼。絕不能打無把握之仗。”
對面白胖白胖的戶房吏黃清石細長的眼睛幾乎彎成了一道縫,“這話兒可算是說到根節兒上了,那些個山賊土匪一個個比泥鰍還油,剛到咱們滕縣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就摸到其中的關節呢?
不是俺老黃說話粗,上一任捕頭就是立功心太切了。還一百個瞧不上別人,就跟生怕別人要跟他搶功勞似的,啥事都不肯多聽多問。結果呢,兩腳一蹬,兩眼一閉,可不就把自己搭進去了?
要俺老黃說,還是咱們這位鄞兄弟虛心好學,聽得進忠言勸告,比上一個冤死鬼可是強多了。”
聽到這里,溫小筠已經隱隱的感覺有些不對勁兒。
都不用施展什么破案的推理能力,只憑她多年架構漫畫劇情的經驗,就能感覺出楊教諭、楊工房,黃戶房三個人說的全是鋪墊。一切的一切只為接下來的正題。
她自然不相信這一群注重享樂的官油子會真心實意的給鄞諾出什么好建議。
正所謂無利不起早,他們這般對鄞諾,不是要拉他戰隊,就是要鄞諾去給他們行方便,幫他們做事。
總而言之一句話,下面的正題,定然是要鄞諾答應按照他們建議的路子走。
而鄞諾與自己是不能輕易答應的。
若是沒點風險沒點代價的事,這些人精官油子也不會擺下這么大的排場來招攬他們。
可是還有一句老話,溫小筠也記在心里。
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現今淪落到這些地頭蛇的手上,在第一面就拒絕他們,無異于在一開始就給自己招來了很多仇人。
無論是對于以后查案,還是在滕縣衙門里度日,都會埋下很大隱患。
鄞諾究竟會怎么應對這個即將出現的兩難境地呢?
溫小筠借著夾菜的動作,開始再次環視屋子周圍布局與每個人的衣帽行止。
她在尋找一些可能會出現的破綻或是別的什么變化,好叫她可以在關鍵時刻幫助鄞諾轉移話題。
面對楊氏一派官吏的刻意敲打,鄞諾端直了身子,低頭笑了笑。
他知道此時一定不能再順著這幫人的話問下去。但凡再問一句,就會踏進他們一早設好的圈套中,輕易脫不了身。
當然,要給他鄞諾下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今夜聽諸位兄長一席話,實在勝過埋頭苦讀十年書。”說著,他站起身,端起酒杯朝著楊之拓,笑意溫和,目光卻十足的堅定,“日后鄞諾奉命去對付山賊,一定會提前打探好各種消息。”
說完他端著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這番話說完,屋中人臉色都是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