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掌柜好不容易才旅順了喘息,單手撩起衣擺,步履謹慎的走上前,扶住那根粗木仔細檢查起來,“這是根粱木。”
溫小筠嘴角微微上揚,“是粱木就對了。”
鄞諾也走到近前,從白鶩手中接過那截滿是烏黑燒痕的粗柱子,側眸望住溫小筠,目光訝然,“你是說——”
溫小筠點點頭,又重新和杜掌柜確認一遍,“杜掌柜,這些東西都燒得烏漆嘛黑的,又都是不起眼的常用物什,你會不會認錯?”
杜掌柜皺著眉頭又仔細看了兩邊,肯定的說,“官差爺,您放心,杜氏錢莊除了掌柜的,就是我這個老朽兒能夠搭理銀庫。老朽雖然是個管家,卻是掌柜的活算盤。說句厚臉皮的大話,別說這些東西,就是銀庫里多個銅板少個銅板,老朽打眼一量算,就能看出來。”
“嗯,”溫小筠滿意的點點頭,若是這般,事情就算明白了。”
貓耳朵看看左邊溫小筠話只說一半,又看看右邊鄞頭兒欲言又止,欲說還休的樣子,急得出了一腦門子汗。
“哎呦,俺滴個乖乖老天爺呀,兩位大人要是看破了能不能直接說出來?”
鄞諾與溫小筠相視一笑,得到了一種莫名的默契之后,回身抬手照著貓耳朵的后腦勺就是一個爆栗子,“飯要一口口吃,案子要一步步查,你急什么?”
說完又朝著杜管家拱了拱了手,“有勞了,這邊拾掇廢墟還有諸多不便,您先請回。”
他又瞥了貓耳朵一眼,“毛捕快,先送杜府管家回去。”
“啊?”貓耳朵都快要哭出來了。可是抬眼一看到鄞諾瞬間變得陰沉的臉色,立時收了聲,委屈巴巴的帶著杜管家先離開了。
望著貓耳朵可憐兮兮的背影,大胡子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幸災樂禍的輕笑。
鄞諾無奈的點點頭,“貓耳朵做事通常都是十分穩妥,可只要一沾到他曾擅長的活計,就要把自己身上這身官服給忘了。這會兒他越急,就越要他最后一個知道。現在若是磨一磨他的性子,日后怕是要吃虧。”
大胡子臉頰一紅,低頭說道:“還是頭兒想的周全。”
旁邊白鶩看到鄞諾和溫小筠的眼色,立時望向周圍捕快,留下兩個最精干的,其余人等將這個院子嚴密守住,不得露出一點風聲。”
一眾捕快齊齊拱手回道,“是。”
鄞諾給大胡子使了個眼色,大胡子立刻從一群捕快中帶了一個最強壯的出來。
等到院子里只剩下溫小筠、鄞諾、白鶩與兩名心腹捕快五個人后,溫小筠才拿起那串聯在一起的大號木板碎片,目光灼灼的說,“鄞兄,你可還記得當時屋中的情景?”
鄞諾略略皺眉,“自然記得,屋里空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沒錯,”溫小筠點點頭,“前面說過,盜寶賊只能是人,不會存在任何神鬼靈異現象。所以空了的銀庫,就證明賊人已經進來了。”
鄞諾與白鶩不覺對望一眼,沉聲應道:“沒錯,那些機關重重的門窗、房頂都檢查過,沒有半點異常,所以賊人能進來的就只是墻壁和地面。”
白鶩不覺疑惑出聲,“雖然鄞捕頭第一開始懷疑墻面,筠卿卻否定了這點推測。那么眼下貌似只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從地下潛進銀庫。”
說到這里白鶩臉色不覺沉了又沉,低頭望著廢墟下被炸出大片裂紋的青石磚,可是剛才我特別檢查了地面,雖然都被炸爛,確實如杜掌柜所說,有粗鐵網和堅實的青石磚。若想突破這層防備,怕是很難。”
白鶩的眉梢忽的跳了下,抬眼望住溫小筠,“除非他們用——”
溫小筠微笑著點點頭,“白兄猜得不錯,就是炸藥。”
旁邊大胡子驚訝出聲,“這杜氏錢莊看守嚴密,里里外外都是人,怎可能用炸藥?那一爆了,外邊人兒還不都聽得到?”
溫小筠眸色淺淡,微笑著解釋,“胡兄可還記得錢流時的情況?”
大胡子皺眉開始回想,越想臉色越白,“俺咋個的不記得?當時那情形,慘極了。錢流噼噼啪啪的著著火不說,但凡靠近一點的人,都被燒得嗷嗷叫,還有那身上連帶著著了火的,更是在地上拼命的打滾哭嚎。俺看吶,比那十八層地獄里的場景也差不多了。”
鄞諾目光沉肅的點點頭,“可以說當時院子里又慌亂又嘈雜。不過這些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錢流里的火焰突然發生了大規模的爆炸,瞬間成了一片火海。”
聽到這里,白鶩目光驚疑的望住溫小筠,“筠卿,可就是此時?”
“沒錯,”溫小筠毫不猶豫的肯定道,“錢流障眼法最大的功能就在于此。會著火的錢流只是引子,吸引走了所有的人的注意力后,后面又在墻外的水渠入口發生劇烈的爆炸。”
鄞諾不覺皺起眉,“可是那一處爆炸是我拍碎青石磚才引發的。難道他們連這一層都能計算到?”
溫小筠面色越發冰寒,“憑著巾門的作風,我可以肯定,在設計案子之前,肯定會了解兗州官府重要的人物。這其中當然包括鄞捕頭和鄞推官,水渠入口那一處推理,并不難。即便是沒有我,憑借著鄞推官或是鄞捕頭的能力,也一定會尋到。”
“這樣說來,倒真叫人有點不寒而栗的感覺。”
鄞諾又想起了棋如意那個看似天真,實則殘忍無比的小賊頭,不覺寒了面色。
他捏住下巴,從新打量銀庫所在的那片廢墟,“按理說賊人用的是打洞一招,可若是在地洞里安放炸藥,整個盜洞也會跟著坍塌。”
溫小筠點點頭,“的確,所以我猜想銀庫里的爆炸應該是在地面上發生的。”說到這里,她不覺抬起頭又問道,“只是目前這其中一環的猜想還需要證據來相佐。”
白鶩目光微霎,“難道筠卿疑心的是案發之前忽然出現在杜家的那批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