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諾雙目瞳仁狠狠一縮。
平常碰到父親這般苛責,他早就頂嘴回去了。
可是現在他一時竟頂不起來。
他咬咬牙,最終還是沒有反駁,躬身行了禮,“兒子知道,父親您也不要太勞累了。”
鄞乾化仍舊埋頭進厚厚的卷宗之中,再也不理會他。
鄞諾嘴角動了動,終是轉身走出了卷宗室。
走下臺階,來到院子里,一抬頭就見幽邃的夜空中,繁星璀璨,忽閃忽閃地像是在對他說話。
偶然掠過一陣涼風,叫他昏沉的頭腦瞬間清醒很多。
他是真的有些累了,后背上的傷也在隱隱作痛。
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后背上的傷,他就情不自主的想起溫竹筠給他上藥的情景。
不得不說,溫竹筠的技術十分嫻熟,背部大面積的擦傷,在他涂了藥粉的涼涼手指下,不僅沒有多疼,甚至還有一種奇異的舒適感。
一想到那種誘人的舒適感,鄞諾竟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他驚恐的用力搖了搖頭。
他究竟在想什么?!
自己怎么會產生這么詭異的想法?
就在鄞諾片刻失神的時候,一個人影忽然匆匆奔進刑獄司大院。
鄞諾皺了皺眉,看清那人后隨即叫出了聲,“貓耳朵。”
來人怔了一下,隨即快步上前走進燈光范圍中。
正是灰頭土臉,風塵仆仆的貓耳朵。
“鄞頭,他們說您抓人回來了,俺就猜著您在這里。”
鄞諾目光一寒,“怎么?抓捕江狄發生意外?”
“沒有沒有,”貓耳朵連忙擺手,急急解釋,“大胡子帶的人手很足,帶的又都是咱們快班功夫最好的,不會有啥事。而且那個江狄雖然一直喊冤,卻跟個小雞子兒似的,老實著呢。估計后半夜,他們就能把人帶回來了。”
“如此就好。”說著鄞諾邁步就向馬房走去。
貓耳朵忙不迭跟上,“那鄞頭,俺能回家了嗎?打熬這幾天,連頓飽飯都沒吃上,貓耳朵都有點想家里丑婆娘了,嘿嘿。”
鄞諾白了貓耳朵一眼,剛想罵他兩句,忽然想起來,這兩日貓耳朵來回的報信跑腿,也的確是辛苦了些。
又想起屋子里的老父親對他那個“莽將軍”的斷語,心下也就跟著軟了些。
“行,你先回家吧。”
貓耳朵一聽鄞諾的口風,就有些著急了,“怎么話茬兒?鄞頭,您這是還要去江家?”
早有捕快為鄞諾牽了馬來,鄞諾接過韁繩,牽著馬就走出了府衙大門,“我總是有些不放心。”
貓耳朵一把搶過他手中韁繩,“鄞頭,貓耳朵沒得著啥空休息,您就更是了啊!白天貓耳朵就想提醒您,您后背的血都滲出來了,萬一化膿打水兒,那可是要命的活兒計。再者說大胡子都說了,鄞推官吩咐他們去獨立辦差,您這會不回家好好治傷,大老遠還去受那份罪干嘛啊!”
見貓耳朵追著他到了門口外,鄞諾也只得停下了腳步,“我見識過江狄的身手,他輕功極佳。更看過他剁野獸,其中刀法,力量都是難得一見的個中高手。他如果真是殺害杜鶯兒的兇手,斷不會輕易束手就擒。萬一從大胡子手里掙脫了,大胡子這身官皮,還能保得住嗎?”
貓耳朵一愣,“我滴個乖乖老天爺,沒看出來那江狄還有那本事啊。”他隨即轉頭朝衙門里喊了一聲,叫人拉出自己的馬,又對鄞諾說道,“那俺貓耳朵也跟您一起回去。不過鄞頭您得答應俺一件事,中途在俺家停一下,俺家還有皇甫女俠給的上好的傷藥。無論怎么說,您都得處理好傷口再去。”
鄞諾目光微霎,頓了會才說,“從瘟疫莊去江家的路更近,我身上也還有藥,就去那邊上藥吧。”
貓耳朵翻身上了馬,“只是溫刑房應該休息了吧?咱們回去不打擾他嗎?”
鄞諾也上了馬,眉頭卻皺了起來,“我給他布置了任務,叫他收拾荒宅,現在應該收拾不完。”
貓耳朵聽出自家鄞頭語氣的異樣,笑嘻嘻的驅馬湊上前,“鄞頭,俺怎么聽出您有點后悔的意思了?也對,人家溫刑房那樣文質彬彬,嬌氣十足的一個貴家公子,被您這樣往死了使喚,也的確是慘了點。”
“他弱就該多鍛煉,”鄞諾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就他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能干什么活?這會估計也就剛把屋子的地掃了,指不定躲在哪個角落里哭呢。我這純粹是替這個混賬的世道,提前鍛煉鍛煉他。”
說完鄞諾氣呼呼的翻身上了馬。
貓耳朵十足皮癢癢了的模樣又湊向前,“鄞頭,俺看人家溫刑房實在是聰明的很,萬一人家干活也很厲害呢?您再說這話不就是打臉了嗎?”
“他要是干的好,我這臉還就送你隨便打了!”鄞諾皺眉抬手就要去扇貓耳朵。
“鄞諾!”一個清亮的女聲突然在后面響起,驚得鄞諾的手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