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多久,白鶩就斬殺了大部分野狗,只逃跑了獨眼,額頭長疤的那一條。
看著一通兒廝殺后,白衣連半個血點都沒染上的白鶩,溫小筠驚訝的睜大了雙眼。
這么厲害,還是人嗎?
白鶩拿出一塊錦帕,擦拭了長劍收好,這才走到溫小筠面前。
俯身伸出一只手,溫柔一笑,“舞草兄,真巧呢,我們又見面了。”
溫小筠一怔,隨即想起之前信口胡謅出來的“溫舞草”尷尬的笑了笑。
“兩次見面,都讓白鶩兄見到我最狼狽的時候,真的是一言難盡~”
白鶩唇角微彎,綻出一抹比陽光還要璀璨的明亮笑顏,“一言難盡,那便多言些。”
在那陽光般的笑容照拂下,溫小筠在心里已經成了花癡臉。
我滴個乖乖老天爺吖!
這樣的美人近距離看,她沒有直接噴鼻血,已經很爭氣了。
不過表面上,她還是面前維持了鎮定正常的表情。
畢竟是經受過九年義務教育錘煉的社會主義接班人不是?
怎么說也不能給新時代抹黑。
她半趴在地上,伸手握住他的手。
手感微涼,卻叫溫小筠慌亂的心在瞬間變安靜下來。
“好,好——”
溫小筠結巴了一下,想再說個“啊”字,卻不防胸口突然一縮,一股腥甜的鮮血便從她嘴里直直噴向對面的白鶩。
白鶩眉頭微皺,下意識抬袖一擋,便將血污略去了大半。
溫小筠眼淚掉下來。
看來自己受到的暴擊實在太多了,這會又摔下馬,又被扔進泥坑,終于忍不住吐血了。
真是萬萬沒想到,忍住了花癡沒有噴鼻血,卻吐出了一口老血濺了人家一身。
她連忙掙扎著站起身,扶著胸口忍住劇烈咳嗽的沖動,慌亂道歉,“抱歉,抱歉,哎呀,這么干凈的衣服都讓我弄臟了。”
白鶩低頭看了看袖子上的血,淡然一笑,“這衣服是有點素了,嵌上這點點紅梅,也是一番風景。”說著他從袖中拿出一方素白錦帕,還有一個小瓷瓶,遞給她,“是我不好,剛才情急,出手重了,竟然將你傷得這樣重。”
溫小筠的臉早就紅透了,手指動了動,動作有些僵硬的接過錦帕和瓷瓶,羞赧的急急解釋,“不關白鶩兄你的事,之前我就受傷了。”
白鶩并不嫌棄溫小筠滿身的泥水,扶著她的手臂,攙著她走離水坑。
“看來你是受了內傷,瓶子里的藥治內傷很有效,可以吃一粒試試。”他說。
溫小筠實在是不忍心白鶩的衣服再繼續被自己滿身的泥水弄臟,站直身子后,后退一步,與白鶩拉開些距離,用袖子抹去嘴角血跡,又咳嗽了兩聲,才終于算是恢復了大半。
她看了看錦帕瓷瓶,端正了身形表情,朝著躬身揖手,正經八百的施了一禮,“溫舞草多謝白兄搭救之恩,今日沒有白兄,舞草此命休矣。大恩不言謝,舞草只是一句話,風里雨里,水里火里,日后但凡有需用溫舞草的地方,白兄但講無妨,舞草定會盡全力。”
白鶩先是被溫小筠突然正經的表情怔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的輕笑出聲,“先是舞草兄救白鶩于病痛之中,今日既是舞草兄的福緣,亦是白鶩的。可以讓白鶩有機會償報舞草兄一二。”
溫小筠這才抬起頭來,眼眸彎彎,甜甜一笑,“嘿嘿,那咱們兄弟就不說那些勞什子客套話了。哦,對了,白鶩兄怎么會突然出現在此處?”
白鶩抬眸看了看遠處街道,“回家路上偶然看到溫兄騎著馬被野狗追趕,便一路追隨直到此地。”
一想到野狗的場面,溫小筠就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今天真的是好險好險了。”
白鶩望著周圍荒蕪晦暗的環境,眸色也跟著暗了幾分,“還好趕的及時,只是這兗州城雖然也有不少這樣的荒僻地界,方才那樣食人野狗卻不應該出現才對。”
溫小筠臉都嚇白了,“吃,吃人的野狗?”
白鶩點點頭,“現在這世道亂,城外橫死的人也多。很多時候都是被放進一個薄棺材,草草掩埋。
野狗中有一種吃慣了死人的,聞到氣味,就會用額頭去撞棺材。薄木板兩下即碎,那些野狗撞久了,額上就會出現一個瘤狀的疤。”
溫小筠下意識的往白鶩身邊靠了靠,目光驚恐的環視四圍,“難怪這野狗不怕人。”
像是感知到溫小筠的懼意,白鶩輕輕攥住她的手腕,帶著她向前方走去,“不怕,有我在。”
前方的巷子口墻邊,立著一柄收好的月白色油紙傘。
溫小筠跟著白鶩走到墻邊,看著他隨手般拎起傘,不覺笑了,“我還以為白兄是個養尊處優,身體嬌弱的貴公子呢,沒想到白兄武功竟也會如此高強。”
白鶩腳步輕緩,挑眉一笑,“只是發病時,特別虛弱,尋常時候,文字武功,從沒有半分懈怠。”
溫小筠有些意外,“貴公子的學業任務都是這么重的嗎?”
白鶩腳步一滯,頓了半拍,側眸回望,笑容清淺,“是我自己的原因,畢竟只有三年的壽數可活,所以每一日,我都不舍得浪費。”
溫小筠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三,三年壽數?這怎么可能?”
白鶩卻沒有半分在意,松開手,仰頭望了望陰沉沉烏墜墜的天,“又下雨了呢。”
溫小筠恍然抬頭,無數細密的雨線閃著銀亮的光,淅瀝瀝的飄然飛灑而下。
一頂月白色的油紙傘驀地綻開在眼前,為她遮了一方風雨。
她訝異回眸,正對上白鶩黑曜石一般晶亮的眼眸。
“萬事萬物皆有緣起,亦有緣滅。緣來相聚,緣去隨意,是自然,更是大道,沒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剩下的路,你我兄弟攜手走一程罷,只靜靜的賞賞雨,觸觸風。”
他的聲音清朗柔和,像極了深夜寧靜的月,帶著一種叫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溫小筠嘴唇翕動了下,終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
她只覺得哀傷,就像是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一件稀世珍寶,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命運的巨手無情打破。
她卻無能為力,甚至連喊一聲住手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