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璃與沈嫵相約一同去宋府看望宋碧涵。
她那日本是想著為沈染復診之后,以“晉大夫”的身份給宋老夫人送些藥茶。
可因為某些人某些事,她渾渾噩噩了一天,竟是把這件正事都忘了。
正巧沈嫵約她一同去宋府,她便命如意裝好藥茶,準備帶去宋府。
福兒眼巴巴的看著顧錦璃,一雙大眼睛滿是不舍。
如意則是喜氣洋洋,不停的在福兒面前晃悠,“小姐,你說我穿這件衣服去宋府好不好?小姐你說我戴這個珠花去宋府好不好?”
末了,她還拍了拍福兒的肩膀,一臉老氣橫秋的道:“你也別灰心,和小姐出門做客是大丫鬟做的事,你再熬個十年八年也一定可以的!”
顧錦璃瞥她一眼,懶得理她,只對福兒道:“我很快就會回來,你乖乖看著屋子,好不好?”
福兒不情不愿的點頭,坐在門檻上眼巴巴的看著兩人離開,宛如一座巋然不動的望夫石。
沈嫵的馬車已經候在了顧府門前,顧錦璃邁出府門便直接踏上了馬車。
沈嫵想的頗為周到,不驚動顧府馬車,顧老夫人許是就不會知道顧錦璃的去處。
免得待她知曉,會為難顧錦璃。
兩人寒暄了幾句,沈嫵才柔聲問道:“錦兒,那日我離開后,顧老夫人沒有為難你吧?”
顧錦璃笑著搖了搖頭,嘆聲道:“為難倒是沒有,不過祖母倒是給我安排了任務,讓我以后都要好好巴著你。”
沈嫵忍俊不禁,以帕掩唇輕笑,玩笑道:“那你可要好好的巴結我,你若是讓我不高興了,我可就去你家找你祖母告狀。”
兩人皆輕笑出聲,顧錦璃動鼻嗅了嗅,“阿嫵,你抹的是什么香膏,味道清幽,很是好聞。”
沈嫵彎唇一笑,“這不是香膏,而是衣上的熏香。”
“熏香?”顧錦璃有些詫異。
據她觀察,女子多用香膏,男子才會熏香。
熏香的味道一般冷而沉,就如溫涼身上那雪木松香的味道…
想到溫涼,便想到兩人在承恩侯府的那個擁抱。
此時面對沈嫵,顧錦璃覺得更為窘迫,就好像她在沈嫵家里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一般,臉頰飛快的染上了兩抹紅暈。
她忙晃了晃頭,試圖將某人的身影晃出自己的腦海。
顧錦璃平復心神,正色問道:“我還是第一次聞到這么好聞的熏香,你這是在哪里買的?”
日后開店,香膏香薰總是少不了的,有關開店的事情,顧錦璃總是求知若渴。
沈嫵眼中是滿滿的驕傲,自豪的笑道:“這不是買的,是我哥哥為我調配的,這香還有個頗為好聽的名字,叫花間露。”
顧錦璃聞后更是驚訝,“沈世子還懂得調香?”
沈嫵點點頭,笑著道:“我哥哥不僅懂,而且還是個中好手。
我曾笑哥哥,好在他不是個貪財的,不然若是他想插手京中的香料生意,怕是別人都做不成生意了。”
顧錦璃心中暗贊,有句話叫比你好看的人比你優秀,比你優秀的人還比你努力。
沈染出生便是侯府世子,卻并沒有止步于此,反是一心上進,不僅文韜武略樣樣精通,便是隨便玩些小東西都能做到極致,簡直是不給京中其他貴公子們留活路呀!
“哥哥素來喜歡調香,說是調香可以使人心神寧靜,我與母親日常用的熏香都是哥哥調配的。
不過自從哥哥受傷,就再也沒碰過這些東西了。但好在我們遇到了晉神醫,哥哥的身體好了不少,這才又有心情調香了。”
沈嫵眉目飛揚,眼中光彩奪目。
顧錦璃被那一句“晉神醫”叫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半垂著頭抿嘴輕笑。
如意看了顧錦璃一眼,暗暗琢磨。
據她觀察,小姐現在不但不倒霉了,好像運氣還變好了。
翻了幾天醫書,竟是就把沈世子的傷治好了,這運氣真是不得了呀!
雖說好像比以前招惹的事情多了,但最后倒霉的都不是小姐呀!
看來萬佛寺的香火很靈驗,改日她也得去一次,為小姐好好祈禱,希望小姐能早日嫁給溫涼公子。
“錦兒可喜歡這熏香的味道?你若是喜歡,我明日便讓丫鬟給你送去。”
顧錦璃連連擺手,“不必不必,這花間露清雅淡然,還是最稱你的氣質,我只覺得好聞,才隨口一問。”
沈嫵氣質如蘭,清貴雅然,與這味道十分相稱。
至于她,還是更適合消毒水的味道。
沈嫵聞后一笑,“你這話倒是與我哥哥有幾分相似。
他常說,每種香料都有自己的生命,只有遇到了對的人,才能散發出最美的味道。”
顧錦璃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心里想著改日她一定要與沈染討教一番調香之事,定會受益匪淺。
沈嫵見顧錦璃喜歡,忙笑著:“這也無妨,錦兒你只要告訴我你喜歡什么味道,我回去便讓哥哥去調配,定然比外面賣的要好。”
顧錦璃正要拒絕,馬車已經停在了宋府門前。
還沒等兩人下馬車,宋碧涵便已經跑過來掀簾子了。
“你們怎么這么慢,我走著都比你們坐馬車快!阿嫵,你家這匹馬是不是老了,速度怎么跟老黃牛似的!”
沈嫵抿嘴一笑,望著宋碧涵道:“不是我家的馬慢,是即便汗血寶馬也比不得你的性子。”
宋碧涵卻是嘆了一聲,“唉,家里除了祖父,剩下的都是急性子,特別是我那三哥…”
因為嫌烤紅薯慢,就拿了火油和烈酒燒了翰林院。
這也算是把急性子做到了極致。
沈嫵和顧錦璃相視一眼,沈嫵開口勸道:“陛下對三公子一向寬厚,雖說暫時將三公子關在了宗人府,但未嘗不是一種保全。”
“正是,我聽大伯父說陛下已經兩日沒有上朝了,想來便是為了保護三公子和兩位殿下。
此事雖說棘手,可至少陛下的心是向著宋公子的。”
顧錦璃雖說不懂朝政,卻也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
從宋老尚書中毒一事上便可看出,有人想對宋府出手。
宋達此次犯了這么大的錯誤,幕后之人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不過好在皇帝的心是向著宋府。
宋碧涵點點頭,轉而露出笑顏,“算了,不想三哥了,他從小到大一直在惹禍,這次估計也是有驚無險。
倒是你們難得來一趟,務必要嘗嘗咱們府里的果酒才行。”
沈嫵和顧錦璃相視無奈一笑。
宋達和宋碧涵不僅是急性子,這心也都是真大。
幾人進府時,正遇見有三個人出府。
領頭的是個管事模樣,身后跟著的兩個小廝手里都還捧著錦盒,瞧著像是來宋府探望的。
只是管事的臉色不大好看,看見顧錦璃幾人忙低下頭,匆匆離開。
宋碧涵不用兩人發問,直接道:“這是我叔公府中的管事,想來是聽說我三哥出事前來探望,不過我瞧著他們的模樣,八成是又被我祖母轟走了。”
宋老尚書上有一兄,乃是其父與原配所出,后原配病故,其父續弦才有了宋老尚書。
沈嫵知道這段往事,卻有些不解,“可我記得老尚書對長兄關系素來不錯,怎么會突然鬧僵?”
宋碧涵搖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好像就是自從我祖父病重后,祖母就不許叔公家的人再上門。
我問過祖母一次,祖母沒告訴我,我也就沒再問。
反正祖母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的,祖母不理他們,我也不要理他們!”
顧錦璃眸光微動,若有所思。
她對宋府中事并不了解,可若是宋老夫人的態度發生在宋老尚書病重之后,就不由讓人多想了。
而此時宋老夫人正臉色冷沉的端坐著,宋老尚書坐在稍遠處,悄咪咪的打量著宋老夫人。
見宋老夫人余怒未消,宋老尚書慢悠悠的蹭到宋老夫人身邊,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宋老夫人的袖子,“阿韶,你別生氣了,生氣就不好看了…”
“你給我閉嘴!”宋老夫人一記眼刀飛了過去,嚇得宋老尚書立刻捂住了嘴巴。
可沉默了一小會兒,宋老尚書便又湊的更近了一點,伸出胖胖的手指戳了戳宋老夫人的胳膊,“阿韶,你就別生氣了,你這樣我看著害怕嘛…
你若是還生氣就打我一頓吧,我肉厚,打起來你的手也不會疼。”
看著他那張可憐巴巴的老臉,宋老夫人瞪他一眼,冷冷道:“我打你做甚,若是打壞了,還得找人給你看!”
宋老尚書見宋夫人開口說話了,立刻咧嘴笑起來,又是端茶,又是拿水果,好不殷切。
宋老夫人無奈一嘆,幽幽問道:“我不許他們登門,你可會怪我?”
宋老尚書剝桔子的手一頓,搖頭苦笑道:“阿韶,咱們夫妻多年,我還不了解你嗎?
若說這世上只有一人不會欺我負我,那個人便一定你是薛韶。
你為我好我都知道,大哥對我心存芥蒂我也知道,可我總是覺得虧欠于他…”
宋老夫人怒其不爭的看著他,“宋丞,你欠他什么?母親是在他生母過世后才嫁給父親的,對他又一向寬厚,沒有一點對不住他的地方。
可他是怎么對你的?若非他心思不純,父親又怎么會將他趕出宋府?”
“話雖如此,可宋府家業其實本應由大哥繼承,的確是我占了原屬于他的東西。”宋老尚書悶聲剝著橘子,心里苦澀的猶如橘子籽一般。
“可這么多年,你對他們的幫襯還少嗎?你對他兄弟情深,他卻恨不得讓你家宅不寧。
你與他共喝過兩次酒,第一次你去他府上喝酒,便醉的不省人事碰了人家府上的丫鬟,只得抬回來給你做了姨娘…”
宋老尚書臉一紅,瞬間像被人踩到了尾巴般,羞愧的滿屋的轉圈,不知所措的道:“你…你能不能別提這件事了,我真的是醉的不省人事,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向天發誓,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我若是有半句假話,就叫我這輩子下輩子都沒有肉吃!”
宋老夫人冷眼看他,“你那么激動做什么,當年我都沒一怒休了你,現在還會找你的舊賬嗎?
我只是氣你傻,被人算計了一次,居然還能再中第二次。”
說到此處,宋老夫人目光冷戾,泛著凜凜寒光,“這次,他更是想要你的命!”
宋老尚書捏著手中的橘子,弱弱道:“可萬一只是巧合呢…”
宋老夫人冷笑,“巧合?錦璃那丫頭說了,便是你服用了洋地黃,一般的酒喝了也無大礙,怎的就他給你的酒恰好能與洋地黃反應。
若非你命大遇到了錦璃丫頭,這次你可真是徹底折在他手里了!”
宋老尚書癱坐下來,臉色有些發白,雙眼無神,“我何嘗不知,我只是不愿相信大哥會…”
宋老夫人搖頭苦嘆,宋丞心眼好,可這好心眼用在那些君心叵測之輩身上就著實有些恨人了。
她正還想說什么,突然有丫鬟快步走進來稟告道:“老太爺,老夫人,不好了!大夫人暈過去了!”
“什么?”宋老夫人驚愕起身,“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大夫人怎么會暈倒?”
小丫鬟泫然欲泣,“回老夫人,奴婢聽說,好像是三公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