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難得出來一趟,咱們要不要去鋪子里看看?”如意滿懷期待的看著顧錦璃。
一想到小姐即將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鋪子,她就高興的做夢都能笑醒。
“鋪子的事暫時放一放吧。”
掙錢雖是重要,可她暫時還分不出其他的心思來。
她現在心里想的念的都是沈染的傷勢,一回錦華院便將自己關在屋子里查閱醫書,卻全然不知,一個危機在悄悄向自己靠近。
婉華院中。
陳晴正在低頭繡手帕,心有憂思,一時分神不小心扎破了手指。
看著殷紅的血珠染透了絲帕,陳晴深深鎖眉。
一晃已過了兩日,怎么還沒聽到御史彈劾謝昆的消息?
雖然她沒指望靠這一件事撼動謝昆的地位,可大梁選拔人才最是看重品行。
若謝昆想保住自己的名聲,就要避嫌,與永寧侯府的婚事就只能擱置。
她曾聽父親說過,御史會在各個偏僻的小巷安設缿筒。
她讓陳大陳二將謝府與永寧侯府的事寫在了信箋上,投入了缿筒之中。
陳大他們一連投了多個缿筒,就算其他御史不言,但顧家大老爺是個寧折不彎的人,若他知道絕不可能無動于衷。
除非顧大老爺尚未得到消息,而其他御史又將事情壓下不提。
陳晴心中泛起一絲涼意。
有檢舉百官之權的御史竟也要避讓謝昆的風頭嗎?
陳晴正蹙眉凝思,顧婉璃突然氣沖沖的走進了屋內。
陳晴連忙起身,走上前去詢問,“小姐,您這是怎么了?”
顧婉璃眼眶微紅,櫻桃小口緊抿成一條細細的線,眼中泛著水光,似輕輕一碰,便會如梨花雨落。
“清兒,現在外面都在傳我大姐姐和謝府的婚事,你知道他們都在說什么嗎?”
陳晴心思微動,難道是謝府的事情傳開了?
“外面…外面竟然傳謝府與我大姐姐退婚,是因為我大姐姐品行不端,與外男有不清不楚的牽扯。
他們簡直是胡說八道!”顧婉璃今日上街去買點心,卻聽到酒樓里有人在議論顧家大小姐。
她細細一聽,當即就被氣壞了。
大姐姐以前鮮少出門,哪里認識什么外男?
陳晴也是一怔。
不過隨即,她便想明白了大概。
此事若不是謝府所為,便是永寧侯府所為。
謝斌與趙文鳶一見鐘情的計劃落空,兩府勢必要另找借口。
若是此時傳出顧錦璃品行不端來,眾人便會覺得謝府退婚有情可原,兩府便不用顧及他人指點了。
陳晴眼眸微轉,“嘶”了一聲。
顧婉璃抬頭看她,疑惑問道:“清兒,你怎么了?”
陳晴皺著眉,有些糾結的道:“奴婢想到了一些關于大小姐的事情,但也不知道想的對不對…”
“你想到了什么,說說看!”
陳晴點頭,故作為難的道:“奴婢曾聽聞大小姐似與永寧侯府的兩位小姐有過不愉快,而那日在宋府,又是永寧侯府的大小姐推了咱們大小姐…”
顧婉璃若有所思,一邊點頭一邊道:“你繼續說。”
“那日奴婢還看到永寧侯府二小姐曾偷偷與謝公子說話,但奴婢沒聽到什么,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不知道會不會與這件事有關。”
陳晴說的模棱兩可,顧婉璃也聽得云里霧里,想了一會兒道:“我還是先去和我娘說說,讓她拿個主意。
這件事怕是很快就會傳回府里了,也不知道祖母那…”
一想到對她們這些孫女頗為嚴格的祖母,顧婉璃就開始替顧錦璃擔心,忙抬步朝顧大夫人的院子走去。
陳晴輕輕勾起嘴角。
她的本意就是要顧大夫人知道。
顧大夫人知道了,顧大老爺便也知道了。
久經官場之人,想必一點便通。
陳晴眸中泛起一絲冷光,若能抓住這個機會,謝昆這次想必要疼上一疼了。
謝府中。
謝葉蓉提著小食盒走進了謝斌的書房。
謝斌正握著一卷書冊,但目光卻不知落在何處。
連謝葉蓉喚了一聲“哥哥”,謝斌都沒有聽到。
謝葉蓉目光漸冷,兄長該不會真是讓那個顧錦璃勾了魂吧,不然怎么魂不守舍的?
“哥哥!”謝葉蓉提高了聲音。
謝斌回過神來,看到謝葉蓉忙露出一抹笑來,柔聲道:“蓉兒怎么來了?”
謝葉蓉彎彎唇角,提著食盒走過去。
“我來給哥哥送參湯來了,這是廚房剛剛熬好的,哥哥趁熱喝吧!”謝葉蓉一邊端出參湯,一邊笑著柔聲說道。
“讓丫鬟送來就好,你何必折騰一番。”謝斌心中感動,含笑接過湯盅。
謝葉蓉勾唇笑笑,見謝斌喝了參湯,眸色深深,故意嘆了一聲。
看到謝斌詢問的視線,謝葉蓉輕輕撅起了嘴,一臉的悶悶不樂。
“哥哥,還好你與那顧錦璃退了婚,不然可真是丟死人了!”
謝斌微一蹙眉,想到那個笑若芙蓉花開的少女,他并不想提及這個話題。
見謝斌不接話,謝葉蓉更氣了。
哥哥果然還在想那個晦氣鬼!
謝葉蓉坐了下來,也不管謝斌想不想知道,一股腦的道:“那個顧錦璃看著老實安分,沒想到卻是個不守規矩的,竟然與外男拉扯不清。
要是這樣的人做了我的嫂子,我真是要惱死了!”
“與何人拉扯不清?”謝斌沉聲問道,腦海里不禁浮現出了溫涼那張冷漠疏離的俊臉。
“我哪知道呀,就是外面那么傳的,說是顧錦璃許久以前便與外男牽扯不斷呢。”
母親說流言越細致,便越容易被識破。
她們無需絞盡腦汁的去想一個完美的謊言,越是無處可查,便越不容易被人識破。
謝斌擰起了眉。
謝葉蓉見狀,彎唇一笑,繼續道:“起初我還覺得她有點可憐,現在想想就只剩下慶幸了。
若是哥哥娶了這樣水性楊花,朝三暮四的女人,那才真是家門不幸。
現在想想,說不定她當初就是打定主意要撲到溫涼公子的懷里,倒是害的趙大小姐背了黑鍋,心機還真是深沉。”
聽了謝葉蓉的話,謝斌心里突然舒服了許多。
顧錦璃曾是他的未婚妻,她越是美好他便越是難受。
相反,若她真這般不堪,他便沒什么遺憾可言了。
“蓉兒,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你早些回去歇著吧。”謝斌隨手拿起披風,邁出了房間。
有些事,他還要自己出去驗證一番才更安心。
謝葉蓉嘴角噙笑的看著謝斌離開的背影。
母親說的果然不錯,哥哥這種情況不能打壓,而是要讓他自己想明白才好。
就憑顧錦璃也想攀上她們謝家,做夢去吧!
顧大老爺下朝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朝著京中最熱鬧的醉仙樓走去。
酒館茶樓無疑是消息最靈通之所,這幾日他每天都會去酒樓坐上一坐。
剛走到門口,便遇見了同樣來醉仙樓吃飯的顧三老爺。
一看見顧大老爺,顧三老爺便心中一顫,忙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牌子。
還好還好,是醉仙樓,不是百花樓。
“大哥也來醉仙樓吃飯?”顧三老爺不知道為什么,只要在顧府和衙門以外的地方碰到大哥,他就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像年少時期逛花樓被父親逮住的感覺。
“嗯。”顧大老爺淡淡應了一聲,顯然心情不佳,看得顧三老爺更是心驚膽戰。
顧大老爺這兩日派了人在謝府和永寧侯府盯著,雖然暫時還沒得到準信,可他心里其實已經信了七七八八。
所謂蒼蠅不叮無縫蛋,城中那么多侯府,怎么單單提到了永寧侯府,想來兩府間還是有些貓膩的。
顧三老爺最害怕長兄的冷臉,可既是遇上,總不好轉身就走,想了想道:“大哥,咱們三兄弟也許久沒出來吃飯了,不如趁此機會也把二哥叫來吧!”
他是誠心想請二哥的,才不是因為害怕大哥才叫二哥來作陪呢!
“嗯!”顧大老爺又只應了一聲。
顧三老爺咽了咽口水,忙派遣小廝去翰林院請人。
二哥再不來,他這心臟要受不了了。
不一會兒,顧二老爺就隨著小廝來了醉仙樓。
翰林院的工作枯燥乏味但管理較松,顧二老爺可以隨時抽身。
三兄弟難得湊在一起,卻各自捧茶啜飲,誰都沒有說話。
顧三老爺看看顧大老爺,又看看顧二老爺,有些受不了這種沉默,硬著頭皮想了一個話題道:“二哥,錦丫頭這兩日送來的鴨湯和核桃酥真是太好吃了。
二哥真是有福氣,可以天天吃到這么多美味。”
“什么核桃酥?”
說話的是顧大老爺。
錦丫頭也給他送了鴨湯,但是他怎么沒有核桃酥呢?
顧三老爺一聽,心里頓時美滋滋的,錦丫頭果然還是向著他這個三叔的,但面上卻不露分毫,“大哥你不是不愛吃核桃嗎?”
顧大老爺抿了抿嘴,不愛吃是一回事,吃不著又是一回事了。
顧二老爺放下茶盞,解釋道:“最近府里采購了不少核桃,三弟素來喜歡,錦兒便給三弟做了核桃酥。
錦兒說待核桃吃完,就差人去買板栗,再給大哥做板栗糕。”
顧府失了伯爵位,府中進項少了許多,吃這些蜜餞堅果也需要算計著來。
因著顧三老爺喜歡核桃,所以顧老夫人就命下人多采買核桃。
至于其他人的喜好,那就只能往邊邊上排了。
顧大老爺最喜歡吃板栗,聽了之后心里便也熨帖了。
顧三老爺聽了,忙提醒道:“二哥,我其實也喜歡吃板栗。”
“我記得你以前說板栗最是難吃。”顧大老爺毫不留情的撕開他的謊話。
顧三老爺干咳了兩聲,尷尬笑道:“呵呵,口味改了,我現在沒有不喜歡吃的東西了。”
錦丫頭給他送的飯菜都好吃的沒有天理,他可不想錯過。
看著兩人拌嘴的模樣,顧二老爺抿了口茶,暖茶入喉,心里也如這茶一般暖和和的。
前世他幾乎沒體會過兄弟之間的溫暖,這一世卻是彌補了他的遺憾。
讓他知道了兄弟之間有的不僅是利益金錢上的計較,更有發自內心的關愛照顧。
兄弟三人氣氛正好,“顧大大小姐”幾個字突然飄進了耳中,讓三人同時豎耳去聽。
“你們聽說沒有,謝家之所以與顧家大小姐退親,是因為那顧大小姐品行不端呢!
聽說那顧大小姐小小年紀便勾搭外男,作風很是惡劣。”
“原來合著她不僅倒霉,還水性楊花,這樣的女人就是倒貼銀子也不敢要啊!”
“可不是!我上次還說,這樣的女人就算不娶進府中做正妻,養在外面做個外室也不錯啊。
現在看來,可是不敢了,不然哪天頭上帶綠都不知道啊!”
“他們在說誰?”顧三老爺聽得有些發蒙。
與謝家退婚的顧家想來只有他們一家,可錦丫頭何時與外男有過接觸了,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顧大老爺臉色陰沉,顧二老爺一張俊臉更是烏云密布,顧三老爺看看他們兩個,知道自己沒聽錯,頓時就翻了。
“真是豈有此理!敢公然污蔑錦丫頭,我這就去和他們好好理論理論!”
顧三老爺挽著袖子就要下樓,一道挺拔的身影卻已立在了那些人面前。
“承宴?”顧三老爺一愣。
顧承晏突如其來的動作將幾人嚇了一跳。
見顧承晏生的高大挺拔,目光銳利深沉,更是不由氣弱了兩分,“你…你想干什么?”
顧承晏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們,目光幽深不怒自威,“為何散播謠言?”
幾人被問得一愣,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顧承晏一番,見他身上的衣料很是普通,半新不舊,想來只是尋常人家。
心里那點因他過人氣勢而生出的恐懼瞬間消失了大半,冷眼看著顧承晏道:“你誰呀?我們說什么與你有什么關系?”
“為何散播謠言?”顧承晏沒有理會他的發問,再一次冷聲質問。
那人眼睛一轉,笑得不懷好意起來,“我們說顧家大小姐與你有什么關系?莫非…你便是顧大小姐的那個姘頭?”
“啊!!!”
話音剛落,隨之響起的便是他的慘叫聲。
沙包般大小的拳頭“砰”的一聲砸在了他的臉上,他開始只覺鼻子一酸,接著便是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鼻腔中滑落。
他抬手一擦,手上一片鮮紅,被震驚麻痹了的痛意瞬間傳到大腦,刺耳的慘叫聲頓時響起。
“你…你怎么敢打人!”此人的同伴一邊起身后退,一邊強撐著顫抖的身子弱弱的質問道。
顧承晏挺拔如松,目光堅毅冷厲。
在眾人震驚錯愕的視線中,他將脊背挺得更直,一字一頓無比清晰的道:“因為,我是她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