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十,戊子月,辛丑日。
宜建閣,登極。
忌出行,破土。
天朗風正,白云悠悠,皇城大殿,漢白玉廣場旌旗招展,數千文武官員,各國在京使節皆到。
今日是朱由校登上皇位之后第一次正式的大朝會,除了在京的文武官員,朝鮮,日本,交趾,蒙古等地藩國附屬也遣使到達,為大明朝圣天子送上賀禮和祝福。
皇城內,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么熱鬧了。
一聲聲鐘鳴之聲從皇城北部的司天監的鼓樓中傳出,蕩漾至整個京城。
皇宮內,很多人的心情是很好的,至少,跟著小太監向著大殿走去的親王朱由檢的心情還算不錯,雖然說皇兄是同父異母,但是對他這個弟弟還是非常關愛的,腳踏厚底紋蟾金絲靴,踩在大殿的玉石上,也是格外的舒服。
“殿下,到了。”
小太監領著朱由檢到達皇族隊伍一旁,這里都是朱家親族,雖說大部分人血脈已經淡薄了,但是往上數十幾輩,都是太祖爺爺的血親骨肉。
一家人嘛。
“親王殿下好!”
“參見殿下!”
皇族眾人,朱由檢大多數都不認識,只有三四個是匆匆見過一面的,也沒有過深交。故而朱由檢對于這些親戚的問候,大多是微微點頭回應。
而且一個剛剛十歲的孩子,能認識什么人?
朱由檢身子瘦弱,臉色蒼白,配上一雙狹長的眼眸,看上去有些生人勿近的樣子,雖是皇家,但是從小并沒有享受過來自父親的關愛和母親的照顧,導致性子冷淡孤僻。
而且,作為親王,當今圣上的唯一弟弟,有些事情,需要注意分寸。
朱由檢站在隊伍前首位置,左手數米之外,是當朝重臣的隊伍,都在奉天殿外的廣場上等待入殿,向著皇上道賀,參見。
“參見葉閣老!”
“左大人好!”
“拜見李指揮使!”
重臣身邊,總是圍著好些躬身彎腰,趨炎附勢的人物。
朱由檢瞇著眼睛看向數米之外的那些大臣,雖然年少,但是在府中還是能夠聽說一些大臣的事跡。
“首輔葉向高,御史左光斗......至于那個指揮使?”朱由檢皺了皺眉毛,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這位看起來分外年輕的重臣是哪一位?
“熊大人好,”那位年輕的指揮使躬身向著一個身量頗高,雖至花甲但是依然健碩的老者見禮。
“定國,遼東之事,聽說了嗎?”那位熊大人神色嚴肅。
“遼東?”站在遠處的朱由檢神色一僵,已經反應過來這位指揮使是哪一位了。
京中盛傳的李成梁第二,遼東柱石,曾經的沈陽總兵,現在的錦衣衛指揮使,李元,李定國。
好像還得了皇兄登位的擁立第一功。
“遼東出事了?”朱由檢心中莫名有些緊張。
下一瞬,朱由檢已經聽不到李定國和熊廷弼后面的對話。
奉天殿前,身著錦藍色絨衣的黃門太監已經開始大聲唱名。
大明朝最正式的大朝會開始,各路大臣,親王,使節開始入殿。
親王率領著皇親國戚,各路勛貴走進大殿,因為方才聽說了遼東事,走在隊伍前面得朱由檢有些緊張。
嗒,嗒,嗒,一步步邁入大殿,朱由檢輕輕呼了一口氣。
“一群未曾開化得蠻夷,有什么好怕的?”年幼得朱由檢心中替自己打氣,同時在司禮監太監得牽引下,在屬于自己得位置上站定。
抬眼望了望數十步之外得高大御座,上面九龍環繞,巍峨莊嚴,不過皇上還未露面,只有幾個小太監在收拾著什么。
“皇兄真真的氣派!”朱由檢心中有些羨慕,就算再早熟,還是少年心性。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有資格入殿的人物都已經在大殿內屬于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等待皇上出場的時間總是過得異常緩慢,大殿內眾人皆默不言聲。
“好安靜啊,”朱由檢感到有些異樣,抬眼望向殿旁的偏門,那里應該是皇兄一會出來的地方,可是一直毫無動靜:“不會出了什么事情吧?”
又過去大概一炷香時間,朝會吉時就快要過去。
負責計時的司天監的太史已經是滿頭大汗,站在玉階下方,不時望著偏門方向,嘴里還不時的念叨著什么。
許久不見皇上出現,大殿內,一干重臣也開始有些疑惑,議論之聲開始響起。
另外一旁,各路使節也是一腦袋霧水,不知道大明朝的皇帝陛下為何不愿意出來。
“定國,你看?”熊廷弼扭頭看向李元。
“當是遼東事耽誤了,”李元倒是一副云淡風輕,開口道:“看來陛下已經收到了遼東的戰報了,登基以來第一次朝會,就遇到這種事情,想來已經是一肚子悶氣,不愿意出來吧?”
“哼......”熊廷弼沒有回話,只是鼻端狠狠的出了一口氣,王化貞做的好事!
隊伍首端,葉向高,韓爌等人臉色異常難堪,雙手合在袖中,不知在思考著什么。
“皇上駕到!!”王安的聲音遠遠傳來,穿透性極強,只是語氣中帶著一絲絲的顫抖與不安。
王安的聲音剛到,大殿內瞬間安靜,落針可聞。
下一瞬。
咚咚咚!!!
一身金黃九龍紋袍的朱由校出現了,厚重的靴子踩在地上,發出一聲聲回響,彰顯出這位新天子心中是如何的怒不可遏。
李元瞇著雙眸看著朱由校的表情,憤怒中夾雜著屈辱,看起來已經發泄了一番才來。
這個皇上不好當啊。
啪的一聲,朱由校坐在龍椅上,兩只手掌重重的排在御座上。
“一為陛下見禮!”王安站在朱由校身旁,咽了一口口水,才大聲高呼。
咚!!!!
王安的話音剛落,太史令已經急不可耐的敲響了禮鐘。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重臣皆拜!
叩首于陛下,山呼海嘯撲面而來。
但是御座上的朱由校只感到羞辱和荒誕。
“平身吧,”朱由校冷冰冰的開口。
“謝吾皇圣恩!”
嘩啦啦一片的衣袍擦地聲響。
“二為吾皇......”王安繼續開口。
“免了!”朱由校猛地一揮手,開口打斷了王安的流程口話。
玉階下,太史令剛剛揮起的小錘有些尷尬地停在半空中,落也不是,敲也不是。
“朕現在只想要問一句,”朱由校雙目快速掃過玉階下地眾大臣,冷冰冰地開口:“遼東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