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人自然不是這個意思,”葉向高看朱由校臉色不對,立刻站了出來:“請陛下出來,就是主持大事的。”
葉向高神色恭敬,對年幼的朱由校擺出了十足的尊敬與耐心。
站在一旁的韓爌自知失言,站在一邊低著身子默默無言。
“吾知道,”朱由校吶吶出聲:“只是父皇突然去世,不論是我,還是諸位,都需要時間去適應。”
朱由校抬眼看了看諸位大臣,補充道:“相互適應。”
“吾等自然盡心竭力輔佐陛下,不敢有絲毫懈怠與不敬!”連帶著李元,殿內眾人皆躬身回到,不論是否出于真心。
朱由校現在需要諸位大臣的幫助,平衡宮內勢力。
“至于父皇妃子的身份,”停頓了半晌,朱由校繼續道:“我已經答應了父皇,會好生優待,雖然太后不能給,但是一個禮尊之意還是要有的。”
站在一旁的李選侍聽到朱由校的話,秀眉一皺,剛要開口,就被一旁的鄭貴妃扯住袖子:“現在不是時候!”
現在相當于朱由校的主場,諸位大臣都是其左右手,翻覆之間就能決定幾人的命運。
“陛下,吾等婦人也是為了皇上著想,畢竟皇上長于深宮,于外界了解甚少,”鄭貴妃站起身子,對著朱由校微微福了福,按理說,以她的身份不應該出現在后宮,但是現在情況特殊,短短兩個月,兩人皇帝去世,各種事情早已經偏離原來的軌道與規矩。
鄭貴妃此言話里有話,畢竟大明朝的皇帝都是一個性子,最終愿意信任和親近的還是自己身邊人,外面的大臣都是外臣,與皇帝之間的隔閡不是的單單的距離之上,更多的,是理念,是身份,是對于天下得態度問題。
長于深宮婦人手,這種結果,也是無可奈何。
一旁的左光斗看著鄭貴妃在一旁煽風點火的樣子,雙目已經快要噴出火來了,堂堂閣部大臣,被后宮一個妃子說三道四,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由校扭頭看了看鄭貴妃:“娘娘的好意朕知道了,只是諸位大臣乃是忠心體國......”
“臣請陛下移駕太和殿,面見群臣,不要再耽誤了!”左光斗邁出一步,直接打斷朱由校的話,微拱雙手,板著一張臉,冷冰冰的說道。
御史的作用在什么地方?
御史的職責在何處體現?
這個地方本就不該一個先皇的妃子出現,更不要提在這里說話了!
左光斗心中已經氣急,皇上年少無知,聽說讀書識字甚少,以后的經筵要費事了,但是現在必須讓其知道,當皇帝的規矩是什么!
朱由校地話被左光斗突然打斷,臉色一陣發白,愣了一瞬才道:“吾......朕知道了。”
左光斗可不管皇上的心情如何,鐵面御史直起身子,冷冰冰道:“群臣已經在等候了,請皇上即刻動身吧!”
李元在后面看的很清楚,小皇帝緊緊的抿了抿嘴唇,對于左光斗的逼迫有些惱怒又有些畏懼,畢竟自己年幼,這幾位大臣都是經年老臣,自己日后安穩執政需要他們的幫助......
同時,日后也有的是時間去和他們拉扯。
想到此處,小皇帝嘆了一口氣,看了看自己的四周,都是虎視眈眈,想要從自己身上分出一杯羹的所謂忠臣良將。
就連父皇身邊的妃子對自己也只是利用而已,最終,也只是自己身邊的這些玩伴,太監最親近。
當上這個皇帝實在是沒有多少意思。
“走吧,去見一見諸位大臣,”語氣有些落寞的朱由校站起身子,在王安的攙扶下,走下了臺階,向著門外走去。
所謂九五至尊,著實身不由己。
朱由校一步步邁出,經過葉向高,韓爌,左光斗,熊廷弼等人,聲望隆重的諸位大臣皆身子微弓,對新皇表示尊敬。
李元對于朱由校沒有什么特殊的觀感,一個長于深宮,不諳世事少年天子,李元并不奢望其能有什么天縱之才,從歷史來看,中人之資的有的,但是并不突出。
看著朱由校一步步走下來,經過自己時,李元也是眼簾低垂,身子微弓,為新皇讓路。
啪嗒一聲,經過李元的時候,朱由校突然停下腳步。
“李卿,”朱由校扭頭看著李元,雙目炯炯:“父皇很看好你......朕也希望你能為大明帶來更多的勝利。”
說完之后,朱由校好似為了表示自己對于臣子的關切,甚至伸手拍了拍李元的肩膀,只是李元身量比之十五歲的朱由校高出有一個腦袋,這個動作頗有些滑稽。
殿中諸人皆盯著李元,想要看一看其反應,葉向高更是雙目微瞇,眸中露出些許危險的信號。
朱由校此舉是什么意思,非常清楚。
看一看殿內眾人的身份吧,除了他李元身份清白,一個遼東出身的獵戶,剩下的誰不是一堆堆糾葛因果纏身,不是黨派相互傾軋,就是學術你死我活,宗族更是鄉里望門,全都是吸附在大明朝身上丟也丟不掉的怪物。
新皇登基,除了宮內的太監,外面能相信的,能依靠的也就是這個兩任皇帝都信任異常的這位年輕異常的將軍了,甚至朱由校本人也曾經聽手下太監說過李元殺敵斬將的故事。
李元此刻低著頭,視線中是朱由校黃色與紫色相糾纏的袍子下擺與露出些許尖頭的黃色靴子。
朱由校此舉完全將自己和諸位大臣分割開了。
明說了,朕并不信任你們!
“臣李元,”李元頓聲,身子更低:“愿為陛下身效犬馬!”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朱有效的臉色泛出一抹喜色,雙手一拍:“好!好!好!李卿跟在朕后面,一起走!”
說完便邁步向外走去,明顯輕快了許多。
葉向高看著數步之外朱有效的動作,并沒有開口阻止,皇帝這樣做,是想拉攏李元沒有錯,但是這樣只能使得李元與文官系統隔閡更深,幾乎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殿內幾位東林大佬互看一眼,最終還是葉向高開口:“走吧,趁著陛下心情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