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紅包!
朱恪晌回到自己家里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月上中天,寒風凜冽,東原郡王府里一片漆黑靜寂,只有二房的院子正屋里留著一盞燈,房門關開間,燭火搖晃,驚動了他正挨在火爐邊坐著打燉的妻子。
朱恪晌之妻驚醒過來,迎出正間:“二爺回來了?怎的這么晚?可用過膳了?”
朱恪晌把厚斗篷脫下來放到妻子手上,有些疲倦地道:“在外頭的店里隨便吃了些,眼下有些餓了。小廚房備下了什么點心么?不拘什么,能填飽肚子就行。”
“我讓人備了些鴨油酥餅,放在炭盆上烤一烤就能吃了。”朱恪晌之妻放好斗篷,匆匆進了里間給丈夫倒熱姜茶,又把酥餅放在炭盆邊的銀架子上烤著。
看到朱恪晌脫靴坐上了羅漢床,把腳放在腳爐上暖著,隨手拿起姜茶,一口氣就喝了大半腕下去,朱恪晌之妻猶豫了一下,走到他對面坐下:“今晚可見著三殿下了?他有沒有說什么?”
朱恪晌搖了搖頭:“他還是未成婚開府的小皇子,仍舊住在宮里,怎么可能輕易在外頭過夜?白天見面也就罷了,晚上是不可能的。今晚我只見到了蕭少將軍,還有其他人。”他頓了一頓,“蕭少將軍也沒什么好法子,調令已經下來了,這是上命,指名道姓的,連手腳都沒辦法做。幸好我即使去了宣府,也不過是一年的功夫,一年后就能回來了,耽誤不了多少事。況且,補上了守邊的履歷,今后要往上升也容易。宣府這地方,雖是邊鎮,卻還算太平,如今也沒什么戰事,我去了也不會有兇險,你只管安心。”
朱恪晌之妻猶豫了一下:“可既然那里是太平地界,也就是說…二爺想要立軍功,就沒那么容易了?那一年后回來,這京西大營的權柄…豈不是要拱手讓人?”
朱恪晌明白妻子指的是誰,淡淡一笑:“那位也未必就有立下軍功的機會。榆林衛是比宣府多些戰事,但那里駐守的武將也多。如今眼看著北方邊境是太平起來了,戰事只會越來越少,可武將想要出人頭地,是必定得有軍功說話的。僧多粥少,那邊本來的武將都未必夠分,更何況是新調過去的人?那位長年在京城周邊廝混,雖說人品沒什么大問題,但出身不錯,人就有些傲氣。邊鎮長年駐守的那些老將們,哪一個不是見慣世面的?誰不是憑本事立足?只怕看不上他這種人,更不可能讓他有機會攬了功勞去!”
若連榆林衛都這么難撈軍功,那朱恪晌在宣府難道就能好到哪里去嗎?
朱恪晌對此倒是淡定許多:“沒事兒,我打聽過了,宣府的武將是不少,但那邊的人離北平近,常年與燕王打交道,行事作派倒是不霸道。他們有了軍功,很容易就能升上去,獨掌一軍,因此也不會排擠新人,反倒是時常會有別處的新將領過去歷練。我去了,即使找不到立功的機會,也不會被人為難。這一年里,我只需要兢兢業業,做好本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燕王自然會給我一個好評語,回朝之后,皇上還是會認的...
是會認的。”
不過,他并不覺得自己靠著這點好評語,就能順利把京西大營的大權拿到手了,多半還是會官復原職吧?也有可能是調往別處。皇帝把他調去京西大營,原本就是要大用的,只是他資歷不足,還需要歷練罷了。沒在蕭將軍手上歷練一遭,卻在燕王麾下待了一年,這也算是歷練過了。他即使留不了京西大營,也不愁將來的前程。
他低聲告訴妻子:“京西大營著實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蕭家扎根太久了,那邊的人基本只認姓蕭的。我明明跟過蕭將軍幾年,但因為沒在京西大營待過,還是禁衛軍出身,他們就看我不順眼。如今調來頂我們職的,也是蕭將軍的舊部…我覺得他們自己人做同僚,相處起來會更為自在些,倒也不必非得跟他們擠。京里重要的軍職多了去了,我這個身份,只要肯辦事,還怕沒處去么?”
朱恪晌之妻擔心地看著他:“可是…三殿下與蕭少將軍對你有所期待,你若是沒能調到他們想要的職位上…他們又會如何待你呢?”
朱恪晌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
炭盆方向傳來誘人的香味,朱恪晌之妻連忙拿銀鋏子把酥餅拿下來,放到碟中,推到朱恪晌面前。
朱恪晌看了一眼,過了好一會兒,方才伸出手來拿起一個,慢慢地邊吃邊道:“我總覺得有些不舒服…我們幾個人還沒走呢,蕭少將軍就已經心急著想知道什么人可以頂替我們的位置了。雖說他們要辦的是大事,這都是人之常情,可我們沒招誰惹誰,忽然就被調離了如今的職位,大好前程受阻…那都是為了誰呢?!他們這是不是太薄情了些?蕭少將軍還覺得這事兒是巧合,只是運氣不好,但我總覺得…興許是宮里察覺到什么了,只是沒有證據,又或是皇上心軟,不想大開殺戒,才用這種法子警告我們。只要我們離了能出亂子的位置,再安排上可靠的人,那無論我們原本打了什么主意,都不可能實現了。”
朱恪晌之妻聽得面色發白:“那…那怎么辦?!若是皇上真的知道了…他又怎么可能會善罷甘休?!調離你們,該不會是打算秋后算賬吧?!等你們離了京城,沒人關注了,再動手…”
朱恪晌道:“應該不至于…倘若皇上有明證,早就直接公開辦了我們。可如今他只是將我們調離京城罷了,甚至很多人還都是平調…再說,我們也沒干什么。三殿下也好,蕭少將軍也好,也只是拉攏我們而已,壓根兒就沒提過想讓我們幫三殿下辦什么大事。所有事都是我們自個兒私下里猜的,哪里作得準呢?我們并沒有反叛之心,只是覺得…既然三殿下大位有望,我們這些常年出不了頭的人,早早站隊,謀個從龍之功,又算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三殿下本就得皇上寵愛,立儲希望極大。我們追隨于他,再尋常不過了,皇上哪能就因這個辦了我們?”
“可是…”朱恪晌之妻欲言又止,“近來我在女眷當中聽到些傳聞,似乎三殿下…不是他說的那么回事!”
“唔?”朱恪晌抬眼望過來,“你都聽說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