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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后,湖陰縣謝家角謝家三房大宅中。
謝慕林放下手中的毛筆,輕輕吹了吹剛剛寫完的花箋,抬頭望向窗外。
今日晴空萬里無云,原本酷熱的天氣也稍稍有所改善,空氣中似乎多了一絲涼意,顯然已經入了秋。
等到秋高氣爽的時間,便是出遠門的好時機了。
已經離開湖陰兩年有余的文氏早前寫了信回來,叮囑家中的孩子,待長兄謝顯之考完院試,知道了結果,無論是否得中秀才功名,都要一同奉祖母謝老太太前往北平與他們夫妻團聚。謝慕林早就開始做相關的準備工作,只是看著這入秋后依然酷熱的天氣發愁,心里實在不想在大熱天里出行。如今看到涼風漸起,總算是稍稍安下心來。
接下來,她只需要靜待謝顯之考完院試,就可以招呼所有人預備上船了吧?她才不信,縣試、府試一路順利通過,并且也同樣得到了兩回案首的謝顯之,竟然會在院試中落榜。她估計現在唯一的懸念,只剩下謝顯之是否同樣能考得院試榜首,與名義上的堂兄弟、實際上同父異母的親兄弟謝謹之一般,頭一次下場科考,便一口氣奪得秀才功名了吧?
謝慕林站起身,把寫好的花箋放進書桌一端早已備好的匣子里頭,蓋好蓋,呼喚香桃:“我要去香樟院找三弟,你拿著這個隨我一塊兒去。”
香桃應了一聲,把手上做了一半的針線活交給了小丫頭青橙,交代她幫自己收針,便端起匣子,跟在謝慕林身后出了門。
自打兩年前,她與父母商量過后,決定跟隨二姑娘回湖陰老家起,就覺得自己好象打開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門一般。她從前只以為,做丫頭的,只需要學會規矩禮數,學會如何侍候人,就足夠了。老實聽話,細心周到,埋頭干活,這就是她父母教給她的道理。她從來不曉得,原來做好一個大丫頭,還需要學認字,學算賬,學待人接物,還要學點手藝,針線活、廚藝、算賬、織機修理…什么都好。她想學哪樣,二姑娘總能找到人來教她。
香桃起初也煩惱過,要學這么多東西,自己未必能應付得過來。尤其是看到其他丫頭并非個個都象自己這般忙碌,她就越發不能理解了。那時候,是馬家小姐借給大小姐的兩個大丫環游春姐姐與樂夏姐姐告訴她,做丫頭的也需要多學點東西,才能更好地為主人服務。香桃覺得有理,這才咬牙撐了下來。
兩年過去,她能看得懂家里的賬本,可以給父母親筆寫家書,可以用書上學來的道理跟人吵架…她忽然發現自己比其他丫頭強出了那么多!連今后能走的路,仿佛也變得清晰光明起來。她不用擔心等到年紀大了之后,就會被隨便配給什么上不得臺面的小廝下仆,將來只能做個外宅里侍候的媳婦子了。她可以一直給二姑娘做管事、賬房!她能做的事情有很多,甚至可以挑揀自己的婚配!
去年出嫁的梨兒姐姐就很羨慕她,常說她是走了天大的運道。若不是梨兒姐姐年紀大了,家里人又早早給她定下了好姻緣,嫁的還是外頭的殷實人家,只怕她更希望能留下來做二姑娘身邊的大丫頭吧?
如今梨兒外嫁,翠蕉還在北平繼續侍候太太文氏,二姑娘身邊只有她資歷最深,底下的青橙與銀杏都才來了兩年,還是由她帶著學規矩的。香桃知道,自己這個大丫頭的位置算是坐穩了。哪怕日后翠蕉重新回到二姑娘身邊侍候,也不過是與自己平起平坐罷了。翠蕉或許有資歷,有情份,但她香桃有本事,比誰都不差!
當年從大金姨娘處被調到二姑娘身邊侍候,真是她這輩子遇到的最幸運的事了!從這一點來說,她只怕還得感謝那位曾經折騰掉她半條命的三姑娘謝映容!若沒有三姑娘的折騰,她這會子還在侍候大金姨娘呢,哪里有這樣的好運道,在二姑娘屋里侍候?
香桃面帶微笑地跟在謝慕林身后,進了香樟院,把手中的匣子放在正屋當中的大圓桌面上,便很有眼色地拉著三少爺謝徽之的大丫頭小蛾出去了。她知道自家姑娘有話要與三少爺說,更樂意身邊沒有多余的人在。
謝慕林在桌邊坐下,揚聲叫道:“三弟,忙完了嗎?快出來。明兒是你生日,我給你備了一份禮物,你快來看看,喜不喜歡?”
謝徽之磨磨蹭蹭地從里屋走了出來,有些不自然地對她笑了笑,便走到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打開了匣子,見里頭是一把新打的銀算盤,小巧精致,只有兩指寬,可以系在絲絳上用作腰飾,果然十分合他心意。同時送來的還有一對香囊,上頭繡著吉利的貔貅與金錢圖案,仔細瞧瞧,竟然還是自家二姐的手筆,連里頭裝的香料也很合自己的喜好,便知道二姐用心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謝慕林說:“我很喜歡,多謝二姐姐。我明兒就佩戴出去給全家人看!”
謝慕林伸手摸了過來,捏著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了幾眼。
謝徽之嚇了一跳,蹦了起來:“二姐你干嘛?!”
謝慕林嘖嘖兩聲:“眼圈怎么紅了?你這是才哭過?男子漢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你明兒過生日呢,早上不還是高高興興的?怎么?又跟三妹妹吵架了?”
謝徽之的臉瞬間漲紅了:“誰會跟她吵架?!那個瘋婆子壓根兒就說不通!姨娘費了好幾個月的功夫,替她相看了一位品行正派又好脾氣,還有殷實家世的青年才俊。要我說,謝映容哪里配得上人家?沒得糟蹋了人家好兒郎!只是姨娘一番苦心,我不忍心潑冷水罷了。姨娘要我去跟人家結交,好打聽打聽人家的父母長輩是否和氣,弟妹們是否好相處,什么都考慮到了。千辛萬苦地,總算找了個機會,能叫謝映容跟人家自然而然地碰上一面。倘若人家能看得上她,便是她天大的造化了。結果她不但不領情,還故意在人前使壞,直接把人家的父母長輩都給得罪了。我好不容易結交的朋友也被逼斷交。謝映容竟然還一臉沒事人似的,反怪姨娘多管閑事。姨娘可是她的生母!這怎么能說是閑事呢?!”
更讓他傷心的,是他為了姨娘去跟謝映容爭吵,姨娘反而先一步退讓了,反勸他別放在心上。這叫他如何不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