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剛剛與毛掌柜見過面,商量好了幾位即將悄然離京的掌柜、伙計們的車船安排,就收到了大姐謝映慧在報恩寺內受傷的消息。
她大吃了一驚。
得知是曹文鳳燙傷了謝映慧,而且是在與程寶釧扭打過程中出的事,謝心情不由得有些復雜。
當日她會穿越過來,好象也是因為謝映慧與程寶釧為了曹文衡爭風吃醋時,爭吵扭打,卻不慎弄翻了謝映真與薛四姑娘所坐的船,害得兩個小姑娘落水的緣故。程寶釧怎么就成天在跟人爭吵扭打呢?她都害過多少人了?竟然也沒人懲罰一下她?!
謝顧不得多想,匆匆換了件出門的衣裳,連頭發都沒重新梳過,就帶著幾個下人趕往報恩寺去了。
謝映慧被送回了永寧長公主的院子,馬玉蓉為她受傷之事震驚不已,連忙讓自己母親永寧長公主府中駐守的太醫過來給她診治,又鄭重向謝顯之賠罪。因為綠綺被支開,事發時陪在謝映慧身邊的只有她借給謝映慧的游春,游春卻未能及時保護好謝映慧,馬玉蓉認為自己身為主人,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至于游春本人,已經被馬玉蓉罰跪在院子中央了。小主人一日認為她還未受到足夠的懲罰,她就一日不能起身。
謝顯之慎重地對馬玉蓉說:“這不是她的責任。大妹妹已經跟我說過當時的情形了,她與游春二人都沒料到曹文鳳會做那種事,只是尋思著要找機會脫身離開,因此并未及時發現曹文鳳奪走了小沙彌手中的茶壺,而程寶釧為了躲避,又跑到了大妹妹面前。
“大妹妹會受這么重的傷,一來是因為當時走了神,二來也是因為程寶釧擋在她面前,使得她沒能及時發現茶壺正沖她這邊飛過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游春能阻止的。她當時還站在我大妹妹身后呢,大妹妹看不見的東西,她同樣也不可能看得見。馬小姐關心大妹妹,為大妹妹的傷生氣難過,這份心意,我替大妹妹謝過了,但還請你不要遷怒游春。”
馬玉蓉看著他,嘆了口氣:“你這個人,果然很好心,如今象你這樣的好人已經不多見了。只是,游春有她失職之處,不是你與慧姐兒替她辯解幾句,就能蒙混過去的。若她不受懲罰,日后其他丫頭也不必用心做事了。既然你們為她求情,那我就只輕罰一番,讓她領了你們的這份情吧。”
謝顯之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她行了個禮。
馬玉蓉讓人去給游春傳話,游春在院子里聽到小丫頭所言,頓時掉下淚來,沖著謝顯之的方向連磕了好幾個頭。謝顯之安然受了,聽到下人稟報說自家二妹妹來了,連忙起身迎出門去。
謝匆匆跟謝顯之與馬玉蓉打了個招呼,便先趕去見謝映慧。
謝映慧已經看過太醫,受傷的部位也經過清洗、上藥了,看起來綠糊糊的一片,怪可怕的,味道也不太好聞。可燙傷不能捂著,她只能把袖子捋起來,同時忍受著傷口的疼痛與外界的寒意帶來的痛苦。綠綺在床邊不遠處添了兩個火盆,好讓她能暖和些,不至于感染了風寒,但她還是難受得不得了,簡直無法安坐,眼淚不停地往外冒。
謝來時,她就一把將二妹妹給揪住了:“我好害怕!傷口那么疼,又那么難看,會不會留下疤痕呀?!若是我要帶著這么可怕的疤過一輩子,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謝安撫她道:“沒事,燙傷剛開始看著是可怕些,但只要老老實實照著太醫的囑咐上藥,慢慢的它就會好起來的。大姐你還年輕,等這傷好了,它就會結疤、掉皮,重新長出新皮來,到時候就跟原本沒傷著的時候一樣了!”
“你騙誰呀?!”謝映慧大哭道,“你看我的手,變成這副模樣了,怎么可能會變回沒受傷時候的樣子?!肯定會留下痕跡的!”
“留了痕跡也不怕。”謝淡定地說,“到時候請位醫術好的太醫、大夫,給你開個專門去疤的方子,做些膏藥涂,一年不成就兩年,兩年不成就三年,總能好起來的。你還這么年輕呢,用不了多久,皮膚就能長好了。你也不用哭得要死要活的,這只是傷了手而已,聽馬姑娘說,太醫診斷你只是皮外傷,沒有傷到骨頭,不影響手腕使用,這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就算外皮上落下些痕跡,拿袖子一蓋,別人就什么都看不見了。如果是傷到臉,那時你才該哭呢!”
世上的事就是經不住對比。謝映慧想起當時那茶壺,要是真的落到自己的臉上會如何,頓時臉色慘白,再也不覺得自己很慘了,因此她還沒落到最慘的境地呢。
她只咬牙恨恨地說:“這是曹文鳳與程寶釧在害我!若不是老天保佑,見不得我好人遭殃,我也不會逃過大劫,只傷了手上的皮肉而已。這個仇我記下了!她們最好祈求自己別落到我手里,否則…我定要報復回去的!”
說罷又哭喪著臉拉住謝:“我如今可算知道被殃及池魚的滋味了。去年我跟程寶釧爭吵,反害得你落水時,你心里一定比我這會子更難受吧?我不過就是燙傷了點皮子,你卻幾乎連性命都丟了。我之前還不知悔改,總覺得自己不是有心的,是程寶釧弄翻了船,與我不相干,一直沒有向你賠不是。其實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忘了身為宴席主人的職責,跟程寶釧爭吵,她也不會把船弄翻了,你又怎會遭殃?今日我就在這里給你賠罪了。好妹妹,過去都是做姐姐的不懂事,虧你還處處忍讓我,又對我關懷照料,給我出了許多好主意。我真是太對不起你了,以后一定會改的!”
謝沒想到竟然能等到謝映慧這句對不起,心情也有點復雜:“事情已經過去了,而且當時…確實不是你弄翻的船。我從前對你是有些怨言的,但你既然知道錯了,也愿意悔改,我又何必再揪著不放呢?只希望大姐你記得今日的話,以后再也不要象過去那樣任性胡鬧了。”
謝映慧慘笑著道:“不可能了。我如今哪里還有任性胡鬧的資本?我得罪了父親,又被母親拋棄,若不是還有你們這些手足愿意拉我一把,我不過就是個無處容身的可憐人罷了,哪里還敢再任性胡鬧?”
謝顯之嘆息著在門外道:“大妹妹別這么說。父親對你依然關懷有加,否則不就會從北平千里迢迢來信,還要親自囑咐你的事。母親…如今的太太也是好心人,一直為你在京中的生活擔憂,期盼著你早些回湖陰去與大家團聚呢。你哪里就成了無處容身的可憐人呢?別說這種話,倒叫我們這些關心你的人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說著說著,謝顯之也落下淚來。謝映慧低頭擦淚,兄妹倆竟都哭起來了。
謝見狀,只得清了清嗓子,做個煞風景的人:“你們受傷后就直接回來了?曹文鳳和程寶釧現在哪里?曹程兩家的家長可有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