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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映慧的家書再次到達湖陰縣謝家的時候,時間已經進入了臘月。
湖陰縣城內外,還有謝家角謝家灣一帶,洪水肆虐過的痕跡已經漸漸褪去,人們都從曾經的災難中緩過氣來,重新恢復了正常的生活。
謝家角上的水泥作坊加班加點,生產出的水泥立刻就被縣衙雇來的工匠拉走去修復縣城周邊的河堤了。謝謹華也在湖陰縣地界內挑中了一處有陶土出產的丘陵,在那里修建起了幾個大窯,馬上就會有更多的水泥生產出來。但比他動作更快的是湖州府里的幾家大戶,已經在幾個地方修建起了自家的水泥作坊,所產的水泥優先修筑好了自家緊挨著河流的堤壩,接下來還要把鄉下的房子也修一修,鋪鋪路什么的。為了學習水泥的各種用法,謝家灣的謝家老宅最近時常有客人光顧,賈大為此只能繼續守在那里,專門負責接待工作,也不知道過年時能不能脫身,調回到謝家灣來當差。
謝慕林與母親文氏,以及兩位兄長商量過后,把所有的水泥配方全都交給了二房的嗣祖母宋氏,包括他們目前能用的和不能用的,還有些在江南派不上多少用場的土法水泥配方,全都沒漏下。宋氏將配方送去了竹山書院,如此,書院的師生、歷屆校友以及師生們的親眷,個個都可以免費得到這些配方,自由使用。
謝家四房、五房那兩位出了仕的族人都得到了家書,內附水泥配方。宋氏還聯系上了亡父生前的至親好友、門生故舊,哪怕是焦銀臺這樣不在地方上任職的中樞官員,她都照樣把水泥配方作為年禮的一部分,送了過去。就算當事人本身用不上,他總有家人親友。只要其中有人用上了水泥,得了好處,就得記謝家與宋氏的這份人情。
謝慕林大方地四處送配方,不打算收人一文錢,但她需要這些人的人脈。謝家目前只有謝璞一個高官,還是在地方上任職的,四房、五房兩位族叔,官職都比較低,影響力太小了。既然謝家本身實力有限,那就得盡可能組織起龐大的關系網,哪怕平時謝家無法從這個關系網里得到確切的好處,好歹在面臨困難時,能有人可以拉他們一把。
宋氏偏安湖陰多年,雖然仍能借上父親生前人脈的力,但能做的事還是有限的。如果不是皇帝本就有心要對付曹家,謝璞今春沒那么容易從大理寺牢獄中脫身出來。謝慕林明白什么是人走茶涼的道理,也知道宋氏的亡父宋祭酒在今上潛邸舊人中的尷尬地位,可這不代表她不能把宋氏的人脈鞏固起來,再擴大一下,然后化為謝家的人脈。
今后無論是謝璞的仕途,還是謝顯之、謝謹之兄弟等人的前程,都有很多需要這些人脈的地方。
謝慕林看著宋氏往外寫一封又一封的人,殷勤孝順地幫著磨起了墨,用心留意這些收信人的地址、官職,在與宋氏的閑聊中,又順道了解了他們的家世。她發現宋氏完全可以借著這些人脈,組織起一個情報網,全國各地的消息都能傳到湖陰來。往日宋氏那么淡泊地少與故人往來,最多是每年寫封信去問候一聲,送份薄禮,實在是太浪費了!
謝慕林暗嘆一聲,但看著宋氏那高潔淡泊的姿態,始終沒敢說出如此庸俗勢利的建議來,污了嗣祖母的耳朵。
她頂多是私底下跟二哥謝謹之提一提罷了。
謝謹之沒說什么,只提醒她:“別在祖母面前亂說話,只小心侍奉就是了。”不過他自己也參與了妹妹的工作,一同陪著宋氏寫信,謝慕林幫磨墨,他就幫裝信封、寫信封、發信。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會向宋氏請教,那些送信人都是什么身份,與宋家有什么來往。
宋氏大概挺喜歡這種回憶故人的消遣,閑暇時娓娓道來,有時候興致來了,還會跟謝謹之、謝慕林兄妹倆聊一下某位故人年輕時的小秩事,順道地,也會說起十幾二十年前的京城舊聞,官場故事,謝慕林與謝謹之二人都覺得大開眼界,非常有意思。
他們天天都到二房去報道,早去晚歸。哪怕是宋氏把所有需要寄出去的信都發出去了,他們也照舊每日去二房陪宋氏聊天,只是停留的時間沒那么長而已。
謝老太太心里酸溜溜的,每天都要說無數風涼話。臘月里九房的柳氏也要忙活自家過年的事,沒空天天來陪她,謝老太太如今閑下來了,自然就有空重新挑剔起宗房與二房的妯娌來了。
文氏尷尬地從旁勸和,但她也有許多事要忙,沒法天天陪著謝老太太說笑玩樂。
謝顯之、謝徽之兄弟幾個也有學業要操心,宛琴同樣忙著給文氏打下手,順道爭取更多的權柄,誰有空去應酬謝老太太呢?
謝老太太的心情是一日比一日糟糕,眼看著不知哪天就要爆發了。謝映慧這時候來了信,立刻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全家人頓時都松了一口氣。
大家再次團團圍坐著讀起了謝映慧的家書。這一回,文氏把正位讓給了婆婆謝老太太,自己陪坐一旁。不過讀信的人,依然還是謝顯之。
謝映慧這次來信,似乎比之前幾次的內容都要少一些。她主要是交代了一下三妹謝映容的病情,說謝映容前不久又發了一次燒,吃過藥后退了燒,卻又咳得很厲害。大夫說她這是損了根基,需要長時間休養,才能補得回來,再三叮囑她不可受涼,更不可累著了,連飲食都要小心,而且她這病很容易過人,最好連門都不要出,也別見外人了,免得過了病氣,連累了旁人。這下她們姐妹不但不可能在過年前回湖陰來了,只怕明年開春后,還得等天氣徹底轉暖之后,才能考慮走遠路的事。
因為大金姨娘不太信得過嚴老大夫的醫術,總想請個太醫來,所以謝映慧到底還是拗不過她,請了一個官職比較低又好說話的太醫,給謝映容開了一個藥方。只是謝映容吃過他的藥后,病情并沒有明顯的好轉。后來還是蔡老田把太醫開的藥方拿去請嚴老大夫過目了,才知道那是個太平方,用藥四平八穩,治不好頑疾,卻也吃不壞人。這是太醫院的人常見的把戲了,那位太醫估計是瞧著謝映容只是庶女,謝映慧如今又處于不受曹家重視的狀態,只依靠長公主府的體面,在京中維持地位,就沒有用心替謝映容診治。
大金姨娘這才醒悟過來,不再盲目信任太醫,而是老老實實地讓嚴老大夫為女兒醫治了。
可這時候,謝映容的病情已經被耽誤了,連完整說完一句話都不容易。要想她的身體好轉到正常人的程度,還不知道要休養多長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