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總覺得蕭瑞走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些怪怪的,那微笑是不是…透著一股子羞澀?
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覺得自己絕對是眼花了。
蕭瑞走后不久,文氏與謝謹之也從宗房回來了。聽說蕭瑞來過,他們還挺惋惜沒能見著呢。
不過他們的宗房之行成果不錯,宗房大老太爺謝澤山非常欣喜于金山衛遞過來的橄欖枝,一點兒都不覺得謝家想要成為詩禮大族的同時,需要約束子弟在軍中發展。如今托三房的福,謝氏宗族跟金山衛結下了善緣,倘若族里哪位子弟能因此在軍中有所成就,那也是不錯的路子。謝氏一族想要興旺發達,也不是只有科舉這一條路。他這個族長既然都不介意族中子弟去經商或是進縣衙為吏了,投軍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文氏提議的謝謹洪,謝澤山立刻就同意了,根本不需要去問過五房的意思。
謝謹洪是早就被過繼給六房的孩子,父母都亡故了,舅家遠在歸安縣,從前他年輕,家里沒有長輩照看,六房的人與他也不是很親近,本生家庭的親人愿意關照他些,是好事,做族長的當然不可能說什么。
只是謝澤山也清楚,五房對謝謹洪說不上有多好,攔著他去縣衙做捕快就算了,還不許他與舅家表妹定下婚約,白白拆散了一樁好姻緣,害得謝謹洪二十出頭了,還未成家立業。可見他本生家庭對他的關照也有限,不過是欺他無依無靠,只能順服罷了。既然如此,族里又何必為了他親兄長還未得手的功名,就壞了他的錦繡前程呢?
謝澤山又請了其他幾房的堂兄弟們過來商議,很快議定了第二個人選,乃是八房的謝謹澄,在兄弟間行二,年紀只有十九,還很年輕。他雖然不如謝謹洪強壯,卻也有高挑健實的身材,還讀過幾年書,學過幾招書生劍,勉強可以一打二對付兩個身手尋常的男子,同時在文書上有長處,也通曉賬目。
謝謹之向長輩們透露,弟弟謝徽之曾私下從老宅的傷兵那里打聽到,金山衛軍紀嚴明,武官們經常需要撰寫各種文書,算賬的人才也很緊缺。蕭瑞因為能寫會算,特別受重用,如今謝家要送人去,當然不能送個草莽之輩。
八房的這個孩子,原本是宗房屬意,事先精心培養了兩年,打算要送到縣衙去當差的,人相當機靈。如今縣尊大人對謝家非常有好感,倘若這個孩子到了縣尊手下,能得到重用,說不定還能制衡一下王家。
宗房當家的老夫婦倆,對于王家借著姻親關系,挑唆次子一家不得安寧,也是不滿已久了。
不過,如今金山衛既然有意示好,三房也好意提攜族中子弟,謝澤山與眾位族老們當然也不會耽誤了自家孩子,為了叫他進縣衙為吏,就錯過了軍中的好機會。
文氏與謝謹之在宗房等到了結果出來,方才告辭離開的。這么一來,兩個要送去金山衛的人選都定下了,五房也好,旁人也罷,有什么異議,也沒法提了,因為這是經過族長與族中老人共同議定的,無人可以違逆。
文氏把消息告訴家里人,謝兄妹幾個也為謝謹洪與謝謹澄高興。為了避免五房出夭蛾子,謝還在文氏耳邊勸說了一番,讓文氏做出了為兩個即將投軍的孩子親自準備行囊與盤纏的決定。到時候把人送去謝家老宅,與金山衛的人見面,還得謝顯之與謝謹之、謝徽之兄弟三個出面呢。這根本不是撇清的時候,該示好拉攏的,就該把工作做到位了。
兩天后,謝家兄弟三人便齊齊將兩位堂兄送到了老宅。金山衛的指揮僉事穆誠親自出面見了他們,對兩個謝家子弟都挺滿意的,謝謹洪高大勇武,謝謹澄又能寫會算,很讓穆誠驚喜。他幾乎是立刻就決定要把謝謹澄留在身邊做個文書,至于謝謹洪,難得是個通曉律法,性子又實誠的人,正好可以給他交好的那位衛鎮撫做個臂膀。
穆誠帶著十來個傷勢大好的傷兵與謝家兄弟二人,離開了湖陰,前往杭州與指揮使金鵬等人會合。后來有消息傳回來說,謝謹洪順利在一位正四品的衛鎮撫大人手下站穩了腳跟,并且很快就有了立功的機會,不到兩個月就正式做了小旗,而且看他受上官看重的架勢,升總旗也不過是時間問題了。至于謝謹澄,則是跟在穆誠身邊做文書工作,同時在經歷司掛了名,雖然不如堂兄升得快,但也很受重用,前途一片光明。
聽到這些消息,謝氏宗族上下,自然是為他們高興的。八房疼愛嫡子,就不用提了,就連五房也徹底閉了嘴。謝謹洪的兄長已經不敢再提讓兄弟為自己讓道的話了。他今年已是第三次未能通過院試了,后年再下場,倘若再不能中,五房長輩們就不會再在他身上花費那么多心血,只叫他自生自滅了。有時間去妒忌兄弟,還不如抓緊時間,多看幾頁書呢。
這都是后話。
時間重新回到十月末,謝家送走了謝謹洪、謝謹澄堂兄弟二人后,又重新恢復了平靜。大家才經歷過一場水患,還有許多善后工作要做。幾位病倒的老人在杜家醫館眾位大夫的醫治下,也漸漸病情好轉。
至于縣城內外那些因為大水和天氣,相繼感染了風寒,隱隱有轉為時疫趨勢的百姓,則在持續的干冷大風天氣影響下,經由杜家大夫們的妙手回春,慢慢痊愈了。一場時疫消失于無形。
十一月,謝映慧終于從京城來信了。
她終究還是沒能下得了決心,立刻動身回鄉。不過,比起上一封信來時,她還是有所進步的——她終于把謝映容帶回了珍珠橋的謝家大宅。
本來,謝映容一直都在卞家養病,不方便挪動,謝映慧拿她無可奈何。但是,謝映慧幾乎天天都跑去卞家探病,做出妹妹病情一旦稍有起色,她就會立刻把人帶走的架勢,這倒讓謝映容騎虎難下了。她也很擔心,自己的病情略好轉一些,就再也沒有拒絕謝映慧的理由了。因此,她的病就一直不見起色。
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謝映慧派了香桃和自己屋里的綠綺去照顧病人,將謝映容的丫頭蜜蠟強行帶回自家侍候大金姨娘。無論是香桃還是綠綺,都很忠心可靠,每日貼身侍候謝映容,盯著大夫開方,親自跑去可靠的藥店抓藥,親手熬煮,親眼看著謝映容把藥喝下肚。整個過程中,基本沒有任何讓人做手腳的機會,可是謝映容的病就是好不起來。
謝映慧收到消息,得知老家湖陰鬧了水患,她心里一急,脾氣就壞起來了,也不耐煩跟卞家人說什么禮數道理,直接稱卞家風水不好,不利自家妹妹,否則謝映容怎會在與卞家人同行時受傷,又在卞家病倒,還一直不見好轉呢?既然藥沒有問題,那定是卞家有問題了。所以,為了妹妹的健康著想,謝映慧決定立刻把她帶回家去。
卞家上下頓時無言以對。